第14章 鄰家芸娘,雪中送炭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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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僥幸從張福的三角眼下溜走,代價便是餓飯。
    張管家輕飄飄一句“不長記性就餓幾頓”,
    蘇惟瑾當晚的夥食便沒了著落。
    夜深人靜,寒風順著破舊窗欞的縫隙往裏鑽,
    發出嗚嗚的聲響。
    蘇惟瑾蜷縮在冰冷的硬板床上,
    肚裏餓得火燒火燎,
    身上凍得瑟瑟發抖。
    超頻大腦在這種極端狀態下也顯得有些萎靡,
    運轉起來帶著一種滯澀的痛感,
    不斷提醒著他能量嚴重不足。
    白日裏應對張福的急智和表演,
    耗費了他大量心神,
    此刻鬆懈下來,隻剩下無盡的疲憊和寒冷。
    他望著窗外那輪被薄雲遮住的冷月,
    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這個世界的惡意和自身的渺小。
    任你滿腹經綸,超頻大腦,
    一頓餓飯,就能把你打回原形。
    就在他意識都有些模糊,
    幾乎要沉入饑寒交迫帶來的昏睡中時,
    窗外似乎傳來一點極其細微的響動。
    像是小石子落地的聲音。
    蘇惟瑾一個激靈,超頻大腦強行拉回一絲清明。
    賊?還是張福又派人來查探?
    他屏住呼吸,悄無聲息地坐起身,
    目光銳利地投向那扇吱呀作響的破木窗。
    然而,窗外響起的,卻是一道他有些熟悉的、極輕、極細,帶著幾分擔憂意味的女聲。
    “小…小九哥?小九哥你睡了嗎?你…你是不是又受罰了?”
    是芸娘!
    蘇惟瑾心中一緊,記憶瞬間被拉回不久前,
    她在廚房後角落給他塞鹹菜、
    在趙六嘲諷時投來擔憂目光的情景。
    他立刻小心翼翼地下床,
    躡手躡腳走到窗邊,壓低聲音回應,
    語氣裏不自覺帶上一絲連自己都未察覺的、麵對熟人時的放鬆:
    “芸娘?是我,還沒睡。
    你怎麽來了?
    外麵冷,快回去。”
    窗外沉默了一下,似乎確認他安好,
    那細弱的聲音又響起來,
    帶著顯而易見的焦急:
    “我…我聽說張管家罰你不許吃飯…
    夜裏這麽冷,你肯定又餓又凍…”
    她說著,費力地將手裏一個用厚布緊緊包著的東西從窗縫裏塞了進來,
    入手是一團紮實的溫熱,
    一股混合著麥香和淡淡甜意的熟悉氣味鑽入鼻腔——是烤餅!
    還是摻了細麵和的,比以往的雜糧餅要精細些。
    “小九哥,你快趁熱吃。
    這是我…我晚上特意多和了一點麵,
    偷偷藏的…”
    她的聲音裏帶著完成一件大事後的微微喘息,
    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
    希望他吃得好的期盼。
    還不等蘇惟瑾道謝,
    芸娘又更加費力地從窗外遞進來一團略顯臃腫的東西,
    是那件他見過的、她父親留下的半舊深藍色棉襖,
    雖然打著補丁,但漿洗得幹淨硬挺,帶著皂角的清新氣息。
    “這個…這個你夜裏一定披上。
    我…我偷偷用湯婆子焐了一會兒,不冰了。”
    她的聲音依舊很輕,
    卻透著一股執拗的關懷。
    “娘說管家看得緊,她不好過來,
    讓你千萬保重自己,
    別…別硬扛著…”
    蘇惟瑾愣住了。
    他看著手裏這明顯是精心準備、
    而非隨手拿來的溫熱的餅,
    又看看那件被細心焐熱、
    疊得整齊的舊棉襖,
    一股洶湧的、難以言喻的熱流猛地衝上心頭,堵得他喉嚨發緊,眼眶發熱。
    穿越以來見多了世態炎涼,
    他以為自己早已築起心防,
    卻一次又一次被這對母女最樸實無華的善意擊潰。
    “陳嬸…還有你…”
    蘇惟瑾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帶著深深的動容。
    “芸娘,這份情…我…”
    他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表達這沉甸甸的感激。
    “小九哥,你快別說了!”
    芸娘打斷他,語氣急切。
    “快吃吧!吃了身上就暖和了。
    我…我得回去了,娘該擔心了。”
    她說著,就要轉身,
    那瘦小的身影在寒夜裏顯得格外單薄,卻又充滿了力量。
    “芸娘!”
    蘇惟瑾再次叫住她,
    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鄭重。
    他看著月光下少女那雙清澈映著月華、
    寫滿純粹擔憂的眼眸,
    一字一句,仿佛立誓般說道:
    “芸娘,替我謝謝陳嬸。
    也謝謝你…謝謝你們一直記掛著我。
    這份恩情,蘇惟瑾…
    不,蘇小九,此生絕不敢忘!”
    他的目光太過灼熱真誠,
    語氣太過鄭重其事,
    讓芸娘的小臉瞬間紅透,心跳如鼓。
    她慌亂地點點頭,
    聲音細若蚊呐卻清晰:
    “嗯…我…我記下了。
    小九哥,你…你一定要好好的…”
    說完,像是再也承受不住這般濃烈的情愫,
    轉身踩著牆角的矮凳,
    幾乎是落荒而逃,纖細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蘇惟瑾站在窗前,握著那塊猶自散發著生命熱度的餅,久久沒有動彈。
    寒風依舊在吹,但似乎被那件棉襖和手中的溫暖隔絕開了。
    胸口的冰冷被這股洶湧的暖流徹底驅散。
    他低頭,慢慢打開那塊粗布。
    餅還溫熱,甚至能想象出她在廚房偷偷烤製時,小心控製火候的樣子。
    他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餅體比以往的都要鬆軟香甜,顯然是用了更多心思。
    這份實實在在的、帶著體溫的關懷,
    瞬間充盈了他幹涸的腸胃,
    也浸潤了他幾乎冰封的心田。
    一種被人在乎、被人珍視的酸楚與幸福交織的感覺,讓他幾乎落淚。
    幾口餅下肚,身上有了熱氣。
    他拿起那件帶著陽光和皂角清香的棉襖,緊緊裹在身上。
    溫暖瞬間包裹了他,將刺骨的寒意牢牢隔絕。
    身體漸漸回暖,胃裏也不再空蕩。
    蘇惟瑾靠著牆壁慢慢坐下,
    極其珍惜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那塊承載著太多情意的餅。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輪清輝皎潔的明月。
    穿越以來的種種欺壓、鄙夷、算計,
    在此刻這份沉甸甸的溫情麵前,
    似乎都變得不那麽難以忍受了。
    這不是簡單的雪中送炭。
    這是絕境中不離不棄的守望,
    是冰冷世界裏,來自靈魂深處的、純粹的溫暖與牽絆。
    這份情意,來自社會底層的兩個普通女子,微末如塵,卻在他心中重愈千鈞。
    他將最後一點餅屑也珍惜地咽下,
    手指反複摩挲著棉襖上細密整齊的針腳,
    仿似能感受到少女縫補時專注的神情。
    “陳嬸…芸娘…”
    他在心裏反複念著這兩個名字,
    每一個音節都帶著沉甸甸的分量。
    這份恩,已不僅僅是果腹禦寒之恩。
    這是在所有人都視他如草芥時,
    唯一照亮他、溫暖他的光。
    是他在這異世掙紮求存時,最寶貴的精神支柱。
    有朝一日,若能翻身,必傾其所有,護她們一世安穩周全。
    月光靜靜流淌,
    少年緊緊裹著那件略顯寬大卻無比溫暖的舊棉襖,
    身影依舊瘦削,但眼底的冰霜已盡數化為堅定與溫柔。
    脊背挺得筆直,仿佛能扛起未來的一切風雨。
    這個世界固然冰冷,
    但為了守護這份來之不易的微光,他願意付出所有,奮鬥到底。
    夜還很長,但肚裏有糧,身上有衣,心裏有了篤定的牽掛和力量,
    前路再黑,他似乎也能看清方向了。
    他閉上眼,超頻大腦不再僅僅計算陰謀險惡,
    而是將今夜這每一個溫暖的細節
    ——芸娘擔憂的眼神、餅的香甜溫度、
    棉襖上陽光與皂角混合的安心氣息,
    以及那份沉甸甸的、讓他想落淚的關懷,
    無比清晰地、永久地烙印在記憶的最深處,化為他前行路上永不熄滅的燈火。
    永誌,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