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帥放心，按照您的吩咐，兄弟們已經分批，在李璟城內的宅邸後院，以及他城外那座莊園的地窖裏，各埋下了五百兩，帶有陳致遠府上特殊標記的黃金。”
    “很好。”
    張靈轉過身，眼中寒光閃爍。
    “李璟啊李璟，你不是貪得無厭嗎？不是想侵吞我的基業，還想強征我的人去作徭役嗎？我便讓你嚐嚐，被自己的貪婪活活噎死，是什麽滋味！”
    ……
    陳致遠派出的密探，皆是追蹤、潛伏、探查的好手。
    他們悄無聲息地潛入雲縣。
    按照密信指引，幾乎沒費太多周折，便在李璟那看似普通的後院花壇下，以及城外莊園防守最嚴密的地窖夾層中。
    找到了那金燦燦、晃得人眼暈的千兩黃金！
    當那批黃金，尤其是其中幾錠底部清晰地刻著，陳致遠府庫獨有密文的金元寶。
    快馬加鞭送到燕雲州府邸，呈到陳致遠麵前時。
    這位位高權重的副節度使，隻覺得一股腥甜猛地湧上喉嚨。
    “噗——！”
    他竟氣得當場噴出一口鮮血，身子晃了幾晃，被林先生慌忙扶住。
    “大人！大人保重身體啊！”
    “李璟……李璟這個狼心狗肺的畜生！！”
    陳致遠一把推開林先生，雙目赤紅，狀若瘋魔，猛地將桌案上的茶具文書全部掃落在地。
    “我待他不薄！他竟敢……竟敢如此！！！”
    林先生也是滿麵駭然，他原以為最多是李璟辦事不力，或是小有貪墨。
    萬萬沒想到，對方竟真的膽大包天到如此地步！
    “大人，是否先將李璟緊急召回，仔細盤問，或許其中另有隱情？”
    “盤問？還有什麽好盤問的！鐵證如山！！”
    陳致遠此刻已被怒火徹底吞噬了理智，嘶聲吼道：“來人！持我令牌，帶一隊親衛，立刻奔赴雲縣，將李璟這個反賊給我鎖拿回來！他若敢反抗……就給我就地打斷他的雙腿！！”
    “是！”
    ……
    七日後，雲縣，清河鎮，新家園。
    天色剛亮，征收徭役的日子到了。
    張靈剛推開房門，便被眼前的景象震了一下。
    隻見院外空地上，黑壓壓地聚集了七八百人！
    他們不再是平日裏那些溫順麻木的流民。
    此刻，人人手中都緊握著鐮刀、鋤頭、鐵鍬，甚至是削尖了的木棍。
    一張張飽經風霜的臉上，寫滿了破釜沉舟的決絕，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大家……這是做什麽？”張靈心中一動，麵上卻露出疑惑，莫非是有人克扣了糧餉，激起了民變？
    他話音未落，那黑壓壓的人群，竟如同被風吹倒的麥浪一般，齊刷刷地朝著他跪了下去！
    “咚”的一聲悶響，是膝蓋砸在土地上的聲音，沉重得讓人心頭發顫。
    張靈以及聞聲趕來的沈清漪、姬如雪等人都愣住了。
    “鄉親們！快起來！有什麽事，站起來說！”
    張靈急忙上前，伸手去攙扶跪在最前麵的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
    那老者卻執拗地不肯起身，抬起渾濁的雙眼，已是老淚縱橫，聲音哽咽嘶啞。
    “東家！您是天大的善人啊！我們都是邊關逃難來的，一路上易子而食，見過太多地獄景象！是您，給了我們一口飯吃，給了我們一個能遮風擋雨的窩！”
    他回頭指著身後那些眼神熾熱的人們。
    “大夥兒好不容易，在這亂世裏看到了一點活著的亮光，剛嚐到點人間的暖和氣兒！我們寧可死在這裏，也絕不再被那些狗官拉去當牛做馬，死在不知名的溝渠裏啊！”
    張靈看著這一張張絕望中，又帶著一絲瘋狂期盼的臉，心中百感交集，他沉聲道。
    “大家都起來！我張靈在此立誓，絕不會讓官府把你們任何人拉去服徭役！你們安心回去吃飯、幹活，天塌下來，有我頂著！”
    然而，朝廷和官府在這群流民心中種下的恐懼與不信任，實在太深了。
    他們不信官府，隻信張靈。
    “東家！我們不信官府，隻信您！”
    “對！跟他們拚了！反了他娘的！”
    “東家，天冷了，該穿件黃衣服了！”
    “咱們擁護東家為王！”
    “寧死守護家園！跟***官府拚了！”
    群情瞬間激憤起來，農具被高高舉起，如同憤怒的森林。
    他們用最樸素的語言，表達著最決絕的反抗意誌。
    這一幕，讓隱藏在人群中的姬如雪氣得臉色發白。
    她終究是皇家血脈，聽著這些“大逆不道”的言語，隻覺得刺耳鑽心，忍不住低聲斥道。
    “爾等……爾等怎能如此沒有君父家國之心！”
    她的話，瞬間點燃了更大的怒火。
    “君父？家國？”
    一個滿臉滄桑的漢子猛地站起來，雙目赤紅地瞪著姬如雪的方向。
    “我們辛辛苦苦種地，交了一輩子的皇糧國稅，可換來了什麽？餓得啃樹皮，凍得抱在一起取暖！那些官老爺，土豪劣紳，他們幹什麽了？他們吃得腦滿腸肥！這樣的君父，這樣的國，護他作甚！”
    “對！我們隻認東家！”
    “寧死守護東家！守護我們的新家園！”
    怒吼聲此起彼伏，匯聚成一股悲壯而洶湧的洪流。
    所有人都看著張靈，隻要他一聲令下。
    這群被逼到絕境的綿羊，立刻就會化身成為最悍不畏死的狼群，撲向雲縣的官兵。
    張靈心中熱血上湧，卻又瞬間被理智壓了下去。
    他深知，現在起義，無異於以卵擊石。
    廣積糧，高築牆，緩稱王！
    九字真言言猶在耳，如今他們一件都未徹底完成，倉促起事，隻有死路一條！
    但他更知道，此刻若強行壓製，這股被點燃的怒火很可能失控，或者徹底寒了這些人的心。
    他深吸一口氣，運足中氣，聲震四野。
    “諸位！靜一靜！聽我一言！”
    人群漸漸安靜下來，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你們的血性，我看到了！你們的決心，我感受到了！”
    張靈目光緩緩掃過眾人。
    “我張靈，在此謝過諸位鄉親的信任與厚愛！”
    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凝重：“但是，拚命，是最後的選擇！是要流幹我們每一個人，還有你們身後家人最後一滴血的選擇！現在，還沒到那一步！”
    他提高音量：“我向大家保證，我會盡全力與那李璟周旋！若能以錢財、以計謀度過此劫，我們便不動刀兵！可若那狗官執意要斷我們的生路，要把你們往死路上逼——”
    他停頓了一下，眼中迸發出決絕的光芒，一字一句道：“那我張靈，就帶著你們！拚死一搏！殺出一條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