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冬的清晨，寒風如刀，卷著北地的枯草與沙礫，呼嘯著吹過空曠的原野。
    天空呈現出一股壓抑的鉛灰色，仿佛連蒼天都知道，今日這裏將化作修羅場。
    “咚！咚！咚！”
    沉悶而富有節奏的戰鼓聲，如同來自地底的悶雷，一下又一下地敲擊在燼明鎮每一個人的心頭。
    城牆上的碎石子隨著鼓點微微顫動。
    城頭之上，氣氛肅殺到了極點。
    張靈身披黑色大氅，負手立於城樓最前端。
    在他身側，是一身銀甲、英姿颯爽的沈寒聲，是一襲白衣、神色複雜的寧還真，是雖穿便服卻難掩貴氣的姬如雪。
    而在城牆之上，是那二百五十名如同雕塑般靜默的燼明軍精銳，黑甲、黑盾、黑槍！
    他們就像是一道沉默的黑色堤壩，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滔天洪水。
    “來了。”
    張靈微微眯起眼睛，看著地平線的盡頭。
    最初，是一條紅色的細線。緊接著，那條紅線迅速蠕動、擴散，最終化作了一片漫無邊際的紅色潮水。
    那是人。
    密密麻麻、無邊無際的人。
    走在最前麵的，是足足一兩萬衣衫襤褸、麵如死灰的流民。
    他們被粗壯的麻繩像牲口一樣一串串連在一起，手裏拿著鋤頭、木棒，甚至僅僅是一塊磨尖的石頭。
    他們的眼神空洞、麻木，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就像是一群等待被屠宰的羔羊。
    而在這些流民身後，則是旌旗蔽日、殺氣騰騰的赤巾軍主力。
    他們穿著紅色的皮甲，手持鋼刀，眼神狂熱而殘忍，紅色的頭巾在風中狂舞，宛如一團團跳動的鬼火。
    兩萬人的方陣，鋪天蓋地而來。
    那種視覺衝擊力是恐怖的，黑壓壓的人頭仿佛要將這座小小的燼明鎮徹底吞沒。
    “這就是亂世……”
    寧還真站在牆頭，看著那些被當做肉盾驅趕在最前麵的百姓，握著劍柄的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她修道多年，卻從未見過如此赤裸裸的惡。
    “他們也是大乾的子民，如今卻成了擋箭的肉盾。”姬如雪咬著嘴唇，眼中滿是悲憤與無力。
    就在這時，赤巾軍的陣營中，令旗揮動，戰鼓聲驟停。
    一騎快馬從紅色的潮水中奔出，來到城下兩百步的距離。
    那是一名身穿猩紅法袍、臉上塗著怪異油彩的赤天神教使者。
    他勒住馬韁，運足了內力，那經過長期訓練的嗓音如同破鑼般在曠野上炸響：
    “城上的人聽著！！”
    “吾乃赤天老祖座下護法使者！奉天承運，討伐異端！！”
    “爾等區區彈丸之地，竟敢抗拒天兵，簡直是蚍蜉撼樹，自尋死路！”
    那使者高舉手中的骷髏法杖，神色癲狂地吼道：
    “老祖慈悲，念上天有好生之德！特給爾等最後一次機會！”
    “速速打開城門，那張靈自縛雙手跪地請罪！全城百姓皈依我聖教，喝下符水，成為神仆！”
    “若能如此，老祖保你們今生無病無災，來世位列仙班，享極樂清福，天天有吃不完的饅頭！！”
    “若敢說半個不字！破城之時，雞犬不留！男的為奴，女的為娼！爾等靈魂將被老祖煉化，永墜煉獄，不得超生！！”
    這番話，帶著極強的恐嚇與煽動性，配合著身後兩萬大軍的怒吼助威，如同一股陰風刮過城頭。
    城牆上，那些原本就緊張的民兵們，臉色瞬間慘白，握著兵器的手都在顫抖。
    在這個迷信的時代，“永墜煉獄”的詛咒比刀劍更讓人恐懼。
    “嗬……位列仙班？吃不完的饅頭？”
    就在這軍心動搖的關鍵時刻，一聲充滿了不屑與戲謔的輕笑，突兀地響起。
    張靈緩緩走到城垛前，看著底下那個跳梁小醜，輕輕打了個響指。
    “墨衡，上才藝！”
    “好勒！東家瞧好吧！”
    早已埋伏在城垛下方的墨衡等人，迅速打開了幾個巨大的木桶，將大量的水潑在了桶內的工業級幹冰上。
    “呲——”
    頃刻間，白色的濃霧如瀑布般從城頭傾瀉而下，瞬間將張靈整個人籠罩其中。
    那霧氣濃而不散，在晨曦的照耀下泛著奇異的光澤，讓一身黑衣的張靈在雲霧中若隱若現，衣袂翻飛，宛如謫仙臨塵！
    緊接著，張靈從袖中掏出了那個【黃金級·大疆高音喊話無人機】的控製器。
    “嗡——”
    四旋翼無人機悄無聲息地升空，懸浮在他頭頂三尺處，底部的擴音喇叭閃爍著紅光。
    “喂喂喂？試音，試音。”
    張靈隻是輕輕開口，但經過那個來自高科技位麵的工業級喇叭放大後——
    “轟——！！！”
    巨大的聲音如同滾滾天雷，瞬間在燼明鎮上空炸響！
    這聲音宏大、威嚴、清晰，甚至帶著一絲電音的回響，直接蓋過了那個紅袍使者，傳遍了方圓五裏，震得城下兩萬赤巾軍耳膜嗡嗡作響！
    “這……這是什麽聲音？！”
    “天雷？是天神在說話嗎？！”
    原本喧鬧的赤巾軍陣營瞬間安靜下來，無數流民驚恐地抬頭，看著城樓上那個雲霧繚繞、聲音如雷的身影。
    張靈的聲音，帶著無盡的嘲諷，響徹天地：
    “赤天老祖？那個隻會裝神弄鬼的紅皮怪，也配稱神？！”
    “他說讓你們死後享福？讓你們來世吃饅頭？”
    “放屁！！”
    這一聲怒罵，如同雷霆萬鈞！
    張靈站在雲端，俯瞰眾生，聲音充滿了蠱惑人心的力量：
    “我張靈不一樣！”
    “老子不修來世！隻修今生！！”
    “所有赤巾軍的兄弟們，睜開眼看看你們自己！那是人過的日子嗎？喝髒水、睡泥地、被人當牲口趕！”
    “我也給你們一個機會！！”
    “隻要你們丟下武器！隻要你們不給那個紅皮怪賣命！”
    “我張靈以領主之名起誓：不殺你們！”
    “進城之後，每人發新棉衣！頓頓有紅燒肉！大米白麵管飽！表現好的，分田地！住大房子！娶媳婦！生的大胖小子還能上學堂！！”
    “我是張靈！我說到做到！這天下的神，哪個能給你們肉吃？！隻有我能！！”
    這番話，威力比***還大。
    對於這些餓得眼睛發綠、連樹皮都啃不上的流民來說，什麽“位列仙班”太過虛無縹緲，但“紅燒肉”、“棉襖”、“娶媳婦”，那才是實打實的致命誘惑！
    “肉？有肉吃？”
    “那個神仙說……頓頓有肉？”
    “我看他比咱們老祖像神仙啊……你看那雲霧，那是真的仙氣啊！”
    “我想回家……我想吃肉……”
    赤巾軍的方陣瞬間騷動起來，那一萬五千名流民原本麻木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現了名為“渴望”的光芒。
    手中的兵器也開始垂下，一股名為“動搖”的情緒在瘋狂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