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滯。
    陶眠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石頭。他感覺自己的心髒快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比當年知道自己穿越了還要激動。
    千年了！你知道這一千年我是怎麽過的嗎？天天喂雞，看雲，跟係統鬥智鬥勇，最大的娛樂是數桃花瓣！現在，鹹魚翻身的曙光就在眼前！
    那些微弱的光點，如同受到吸引的飛蛾，前仆後繼地湧向石頭瘦小的身體。起初隻是附著在體表，漸漸地，開始有絲絲縷縷的氣息，試圖鑽入他的皮膚，融入他的經脈。
    石頭的眉頭越皺越緊，小臉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引氣入體，對於從未接觸過修煉的凡人孩童而言，絕非易事。那看似溫和的天地靈氣，進入未經開拓的經脈時，帶來的卻是撕裂般的痛楚。
    他咬緊牙關，小小的身體因為承受衝擊而微微顫抖，但依舊倔強地維持著打坐的姿勢，按照那本《基礎篇》上模糊的描述，以及師父平日裏那些雲山霧罩的“點撥”，努力引導著那些不聽話的氣流。
    陶眠看得手心冒汗。他共享不到具體感受，但能從石頭的表情看出絕不好受。他想出聲指點，可張了張嘴，卻發現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自己都不會，拿什麽指點？難道說“徒弟加油，痛就忍著點”？
    他隻能幹著急，同時在內心瘋狂祈禱：“頂住啊徒弟！為了為師的光明未來，你一定要頂住！等你成功了，為師……為師給你加個雞腿！”（雖然雞腿還得靠徒弟以後賺）
    就在這時，異變再生！
    那些原本隻是無序湧入的靈氣光點，似乎受到了石頭頑強意誌的某種牽引，開始以一種極其緩慢、但卻清晰可辨的方式，沿著某種特定的路徑，向他小腹丹田的位置匯聚！
    成了！要成了！
    陶眠激動得差點老淚縱橫。他甚至能感覺到，一股微弱但確實存在的暖流，正通過那1.8%的共享鏈接，緩緩注入自己那沉寂了千年的煉氣期丹田！
    雖然這暖流細若遊絲，比起他自個兒瞎練一千年積攢的那點可憐真氣，也強不到哪裏去，但意義完全不同！這是從零到一的突破！是“留一手”係統真正發揮作用的標誌！
    他陶眠，終於踏上了蹭徒弟修為的康莊大道！
    然而，樂極生悲，乃是千古不變的真理。
    或許是太過激動，或許是那1.8%的共享能量衝擊對於他這具千年未曾進步的廢柴身體來說太過“猛烈”，又或許是……他單純隻是腳麻了站太久。
    就在石頭周身靈光最盛，丹田處即將形成第一縷真氣的關鍵時刻，陶眠因為過於興奮，往前邁了半步，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哎喲我艸！”
    他踩到了一塊鬆動的石頭，或者說，是雞刨出來的一個小坑。總之，下盤虛浮的桃花仙人，發出一聲與他身份極其不符的驚呼，整個人失去平衡，以一個極其不雅的姿勢，向前撲去——
    “噗通！”
    結結實實，五體投地，摔在了桃樹下的草地上。臉朝下。
    這一摔，動靜不大，侮辱性極強。
    更重要的是，它徹底打破了小院中那玄而又玄的修煉氛圍。
    正處於關鍵時刻的石頭，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驚擾，心神一散！那原本即將成型的真氣瞬間潰散，周身匯聚的靈光也如同受到驚嚇般，四散逃逸，迅速消失在空氣中。
    “師、師父！”石頭猛地睜開眼睛，就看到自家仙人師父以一個“大”字形趴在地上，塵土沾滿了那件唯一的體麵道袍。
    小家夥也顧不得自己體內靈氣潰散帶來的空虛和刺痛感，連滾爬爬地衝過去：“師父！您怎麽了？您沒事吧？！”
    陶眠趴在地上，欲哭無淚。
    他不僅沒事，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那絲剛剛共享來的暖流，因為鏈接另一端的中斷，也瞬間消失了。他的丹田，再次恢複了千年死寂。
    完了，煮熟的鴨子，飛了。
    還是被他自己一腳踹飛的。
    【叮！弟子“石頭”引氣入體進程中斷，失敗。共享連接暫時關閉。】
    【係統提示：宿主行為對弟子修煉造成嚴重幹擾，師道尊嚴（偽）激活進度10%。請宿主注意維持師尊形象。】
    陶眠：“……”我現在不想維持形象，我想維持住我的修為！
    石頭費力地想把他扶起來，小臉上滿是焦急和愧疚：“師父！是不是弟子修煉出了岔子，驚擾到您了？都是弟子的錯！”
    陶眠被徒弟攙扶著，灰頭土臉地坐起來，看著石頭那擔憂又自責的眼神，到嘴邊的哀嚎又咽了回去。
    他能說什麽？說為師是因為太高興所以摔了個狗吃屎，還連累了你？
    不能！師尊的形象雖然扣了10%，但還得硬撐下去！
    他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和草屑，強作鎮定，甚至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無、無妨。為師方才……是心有所感，突窺天道一絲玄機，心神激蕩之下，與天地韻律產生了一絲……小小的碰撞，無礙，無礙。”
    石頭眨巴著大眼睛，將信將疑：“真的嗎？可是師父您摔得好重……”
    “咳咳！”陶眠趕緊打斷，轉移話題，“徒兒，你方才感覺如何？是否已觸及氣感？”
    提到這個，石頭的小臉頓時垮了下來，失落地說：“弟子……弟子好像感覺到有一股暖流，正要往肚子裏去，可是……聽到師父摔倒的聲音，一著急，就……就沒了……”
    陶眠心裏滴著血，表麵卻要裝出風輕雲淡的樣子，他伸手摸了摸石頭的腦袋（手感不錯）：
    “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此次雖未成功，但你已真切體會到氣感，便是莫大的進步。證明你的方向是對的，根基打得也還算牢固。至於功虧一簣……此乃天意，亦是對你心性的考驗。修行路上，坎坷頗多，一次失敗，算不得什麽。”
    他頓了頓，努力讓自己的話聽起來更有說服力：
    “經此一遭，你當明白‘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道理。日後修煉，需更加凝神靜氣，外物不擾，方能在關鍵時刻把握住那一線契機。”
    石頭聽著師父的教誨，雖然不太明白“泰山”是啥，但覺得很有道理，心中的失落減輕了不少，重重地點了點頭：“弟子明白了！謝謝師父教誨！弟子一定會更加努力，下次絕不會再讓師父失望！”
    看著徒弟重新燃起鬥誌的小臉，陶眠內心五味雜陳。
    有點欣慰，有點愧疚，更多的是……蛋疼。
    他抬頭望天，夕陽的餘暉將天空染成一片暖橘色。
    仙路漫漫，忽悠……不，教導徒弟之路，看來也是道阻且長啊。
    不過，至少證明了，這傻小子，是真的有修煉天賦的。
    陶眠揉了揉還在發疼的膝蓋，看著正在認真總結失敗經驗的石頭，心中暗道：
    “徒弟，加油！為師……下次一定站遠點看你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