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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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說完。
    隨即,那縷殘念如水紋般消散,大殿重歸死寂,方才的一切隻是錯覺。
    然而,就在這片寂靜並未持續太久。
    主殿一側,一扇原本與牆壁嚴絲合縫、極不起眼的暗門,竟發出一聲極其輕微,“哢噠”聲,打開了一道縫隙。
    一道異常臃腫、幾乎要將門框塞滿的身影,以一種與體型毫不相符的靈巧,悄無聲息“滑”了進來,隨即反手輕輕將暗門合上。
    來人是個大胖子,穿著一身用料考究卻沾了不少灰塵的錦袍,圓滾滾的臉上嵌著一雙猥瑣小眼睛。
    他一進入殿內,立刻像個滾地陀螺般,轉動著肥碩的脖頸,一雙小眼睛滴溜溜四處張望,眼睛賊亮,貪婪掃視著大殿內每一個角落。
    “老頭!老頭!”胖子壓低聲音,對著空無一人的身旁抱怨道,不耐煩道:“我花了整整兩年時間,才破解了這鬼地方的禁製,差點把命都搭進去,一路上什麽寶貝都沒顧得上拿,光跟著你指的路跑了!這就是你說的主殿?機緣呢?寶貝呢?總不能就這麽空蕩蕩的吧!”
    “蠢貨!閉嘴!據老夫推算,此地乃是這片宮闕群龍脈匯聚之眼,風水最佳之所,絕對是那位化神大能日常起居或閉關潛修的核心主殿無疑!沉住氣,仔細找找!最大的機緣往往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元嬰殘魂當場就怒了,劈頭蓋臉罵道。
    “找了找了,這不正找著呢嗎……”
    胖子黃寶山嘴裏嘟囔著,小眼睛卻更加賣力掃視起來。
    忽然,他目光一滯,牢牢鎖定了大殿最中央的位置。
    “有……有了!中間!老頭,快看中間!”黃寶山聲音變得激動起來,他抬起胖乎乎的手指,指向那盤膝而坐的玄袍身影。
    “我的老天爺……”黃寶山倒吸一口涼氣,
    “我黃寶山挖了一輩子墳……
    啊不,探了一輩子險,光顧過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個坐化修士的洞府了,還是頭一次見到……死了幾萬年,還他娘的這麽栩栩如生、跟活著一樣的人!這皮膚,這氣色!”
    隻見中間那具遺蛻肌膚瑩潤,道袍如新。
    “真不愧是化神修士……這排場,這氣象……”黃寶山喃喃自語。
    “發了,發了,這次真發了!這絕對是天大的機緣!”
    黃寶山正因為知道頂尖資源都被各大勢力壟斷,活人的好東西他撈不著,這才隻能“另辟蹊徑”,專攻修士遺府。
    這幾十年來,正是靠著體內這道元嬰殘魂指引,他才能屢屢找到那些坐化修士的洞府,避開致命禁製,從中獲取資源,一步步積累起如今的身家。
    而眼前這具化神遺蛻,無疑是他“摸金職業生涯”中最大、最震撼、最值錢的發現!
    他搓著胖手,口水幾乎都要流出來,下意識就想往前湊,似乎想摸摸那件看起來就很不凡的玄袍。
    “站住!”元嬰殘魂聲音厲喝起來。
    “小子!給我放尊重一點!收起你那套賊骨頭!這不是你以前碰到的那些築基金丹遺骸!這是走到了此界巔峰、掌握法則的化神大能!”
    “麵對這等存在,即便他已隕落萬載,也容不得你有絲毫褻瀆之心!否則,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黃寶山被罵得一個激靈,連忙收起那副猥瑣模樣,臉上瞬間堆滿了近乎諂媚的恭敬之情,他連忙對著那遺蛻畢恭畢敬鞠了三個躬,口中念念有詞:
    “前輩息怒,前輩息怒!
    小子有眼無珠,被貪念蒙蔽,衝撞了前輩,還望前輩大人有大量,千萬莫要怪罪,千萬莫要降下責罰……晚輩這就給您老賠不是了!”
    草草行完三個大禮,胖子甚至不敢立刻直起腰,偷眼覷了一下那遺蛻,見似乎並無動靜,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他是一刻也等不及,目光再次變得貪婪無比,掃視著遺蛻周身。
    “化神法衣……我的天!這絕對是一件靈寶級別的法衣!萬載不腐,道韻自生!”
    “還有這戒指,這玉扳指……看著平平無奇,但能被化神大能戴在身上,肯定不是凡物!”
    直到最後,胖子甚至開始打量那具瑩潤如玉的肉身,舔了舔嘴唇,喃喃道:
    “萬載不腐,道韻留存,肌膚如玉……這、這簡直是煉屍一道夢寐以求的無上聖品!
    要是能整個弄出去,悄悄賣給天屍宗和玄陰聖地那些老怪物……他們絕對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到時候,別說元嬰了,就是化神期的資源恐怕都能換來!
    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真的再也不用愁了!”
    “發了!這次真的徹底發了!老天爺開眼啊!”
    巨大的利益瞬間衝垮了腦海中老頭的警告和方才那點虛假的恭敬。
    貪婪徹底主宰了他的心智。
    胖子當即搓了搓手,眼中再無半分敬畏,隻剩下赤裸裸的占有欲,就要上前將這具遺蛻從頭到腳“清理”得幹幹淨淨。
    而賣屍體這勾當,他可不是頭一回幹了,自有門路。
    他已經能想象到,那些走屍道、煉屍魔的修士們,見到如此完美的化神遺蛻時,會是何等瘋狂的模樣!
    這具遺體,對他們而言,就是通往無上大道的捷徑。
    “你啊你!真是爛泥扶不上牆!遲早要在這貪字上栽個大跟頭,死無葬身之地!”戒指中的元嬰殘魂見狀,氣得神魂波動,恨鐵不成鋼罵道。
    自己當年怎麽就一時不察,攤上了這麽個見寶眼開、毫無敬畏之心的玩意?
    “哼,老頭,這世道,財就是法,財就是力!沒錢沒資源,你修個屁的仙?”黃寶山一邊伸手去解遺蛻腰間的玉帶,一邊在不屑反駁道。
    “你別說我,外麵那些大派天驕、皇朝子弟,打生打死,人腦子打出狗腦子,為的是什麽?不也就是資源?大家說白了都是一路貨色,誰也不比誰高貴!”
    “隻要我有足夠的財,成為此界第一富,堆也能把修為堆上去!到時候,什麽元嬰化神,還不是手到擒來?看誰還敢瞧不起我黃寶山!”
    胖子語氣狂熱,嘴角咧到耳根,仿佛已經看到自己躺在靈石裏,修為一日千裏的景象。
    “而且都什麽年代了,不愛財,愛什麽?難道愛西北風嗎?您老那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說話間,他已經麻利將那件靈寶級別的玄袍扒了下來,小心翼翼疊好收起,又開始去脫那枚的戒指和玉扳指。
    就在他幾乎要將遺蛻扒個精光,準備拿出特製的棺材將這具“無上道軀”打包帶走時,目光忽然瞥見遺蛻散落的發絲間,似乎隱隱有什麽東西折射出一絲幽光。
    “咦?”黃寶山動作一頓,心生好奇,“這頭發裏還藏了東西?莫非是什麽更隱秘的寶貝?”
    利令智昏之下,胖子根本不疑有他,隻覺得又是意外之喜,直接伸出胖乎乎的手指就探向那發絲之間,試圖將那樣東西取出來。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那樣東西的瞬間。
    異變陡生!
    一道極其微弱的殘念,如同蟄伏萬年的毒蛇,驟然從那遺蛻頭顱中竄出,以根本無法反應的速度,直接順著他的手指,沒入了他的眉心識海!
    “前輩你沒死?”胖子驚得魂飛魄散,肥臉瞬間慘白。
    “苦也。”
    黃寶山甚至連一聲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肥胖的身軀一僵,動作徹底凝固,眼神瞬間變得空洞無神。
    “不好!是奪舍?!蠢貨!早警告過你!”
    他戒指中的元嬰殘魂大驚失色。
    剛才還警告這死胖子,沒想到報應來得如此之快!
    然而,下一刻,黃寶山抬起頭,原本猥瑣的小眼睛裏爆發出一種截然不同的神采,充滿了一種壓抑已久的狂喜。
    他活動了一下這具肥胖的身體,喉嚨裏發出一種極其古怪的笑聲:
    “嗬嗬……哈哈……哈哈哈……萬載了……枯坐此地萬載,如同身處牢籠,暗無天日!今日……今日終於得見生人氣息,終於……終於得以脫離這具軀殼……自由!竟是如此滋味!”
    而這並非玄天本尊複活。
    其元神早已在數萬年前徹底泯滅,甚至被人拿去滋養了別物。
    化神修士的遺體本身就已通靈,化作一種天地靈物。
    此刻占據黃寶山身體的,不過是那具化神遺蛻曆經萬年歲月,吸收此地殘存道韻靈氣後,自主誕生的一股靈慧!
    繼承了玄天部分殘缺混亂的記憶碎片,卻是一個全新的的靈體意識。
    直到今日大殿開啟,生人氣息湧入,才終於讓它找到了脫離這具“軀殼”的契機!
    就在這時。
    “滾……滾出去!老東西!快從胖爺我的身體裏滾出去!”
    黃寶山的意識在識海深處瘋狂咆哮掙紮。
    他雖貪財惜命,但能一路摸爬滾打至今,甚至得到元嬰殘魂相助,自身也絕非易與之輩,冥冥中似有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運氣加持,神魂韌性遠超常人。
    而這屍骸靈慧畢竟無根源補充,本來就微弱,不然也不會等其靠近奪舍,神魂力量並未形成壓倒性優勢。
    一時間,竟無法瞬間泯滅黃寶山那拚命反抗的意識。
    於是,在這具肥胖的軀體之內,一場拉鋸戰展開了。
    “螻蟻……安敢反抗……順從……賜你……同存……”
    屍靈試圖瓦解黃寶山的意誌。
    “同存你個死人頭!想得美!這是胖爺我的身子!胖爺我還沒享受夠呢!給我滾!” 黃寶山的意識拚死抵抗,寸土不讓。
    胖子的身體因此表現得極不協調,時而動作古拙僵硬,眼神蒼老漠然,時而又是那副熟悉的猥瑣貪婪模樣,表情扭曲變幻,仿佛一個身體裏住了兩個截然不同的靈魂,正在激烈爭奪著主導權。
    “小子!守住心神!意念歸一!它隻是外強中幹的一縷殘靈!你是身體的原主,占據地利!”
    元嬰殘魂在戒指中焦急大喝,同時暗自凝聚力量,準備在關鍵時刻助黃寶山一臂之力。
    他雖然時常恨鐵不成鋼,但此刻雙方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黃寶山若是被徹底奪舍,他的下場也絕不會好到哪裏去。
    僵持,開始了。
    ……
    外麵。
    轉眼間,已在遺跡日子也要到了尾聲。
    “收獲確實不錯。”韓陽倒是很悠閑清點著此番所得。
    然而,他並非無牽無掛的散修。
    身為白雲宗弟子,享受宗門賜予修行資源與庇護。
    但權利與義務向來對等,弟子自然也需承擔相應的責任。
    探索此類秘境,既是個人機緣,更是為宗門積累底蘊,事關宗門整體利益,絕非私事。
    依照門規,弟子在外遊曆,若遇個人獨有的機緣造化,所得寶物通常歸弟子自身所有,宗門不會強行索取。
    然而,像這等由宗門組織、或是借助宗門力量才能發現並進入的秘境,其中所獲的一切資源,則必須上交足足五成!
    尤其是在這等團隊行動中,所有收獲皆需統一登記造冊。
    當然,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規矩之外亦有人情。
    若弟子所獲之物極為特殊,或對宗門至關重要,上報名錄後,宗門高層也會酌情評估,即便最終決定將寶物全部收歸宗門,往往以貢獻點或其他等價資源進行補償,不會讓弟子白白吃虧。
    白雲宗早已經這套規則早已運轉自如,維係著宗門的平衡。
    事實上,這也並非白雲宗獨有,放眼整個修行界,絕大多數頂尖勢力對待門下弟子收獲時,基本都遵循著類似的邏輯,無非是上交的比例、補償的多寡有所不同罷了。
    看著周圍個個麵帶笑意、清點收獲的同門,韓陽也不禁微微放鬆。
    這段時間他幾乎未曾靜心修煉,全程都在以瞳術破解禁製、警戒周遭,心神消耗著實不小。
    “韓師弟,可是累了?”一位身著水綠裙裳、眉眼溫婉的師姐注意到他片刻的失神,關切走上前來,遞過一枚靈光氤氳、散發著清涼氣息的玉白色果子,“我這兒有剛摘的玉漿果,最能清心解乏,你快嚐嚐。”
    “是啊,韓師弟,此番探索,真是多虧有你了,辛苦了。”旁邊另一位性格爽利的師姐也真誠說道。
    類似這樣的關照,近日時常發生。
    盡管韓陽大多婉言謝絕,卻仍架不住同門的熱情。
    他以其強橫實力,早已成為隊伍中毋庸置疑的核心,師姐感念其付出,態度自然也格外親切。
    “是時候該離開了。”韓陽望向遺跡那變幻莫測的穹頂,輕聲說道。
    秘境關閉的時限將至,空間已開始出現不穩的跡象。
    “秘境即將關閉,下次開啟需六十年之後了。”一旁的方緣感慨道。
    韓陽聞言,隻是淡淡一笑。
    六十年?
    於他而言,此間因果已了。
    待他回去將此次最大的收獲徹底煉化,這方秘境應該不會出現了。
    雖然白雲宗此行收獲頗豐,但韓陽心知肚明,那最珍貴、最核心的機緣,早已落入他的囊中。
    “是啊,此次收獲如此豐厚,待出去之後,師尊見了定然欣喜。”夏雪笑語嫣然,眼中滿是期待。
    她們幾人的師尊,正是碧淵峰的裴真人。
    想到那位看似隨性、實則護短的師尊可能露出的表情,眾人臉上也不由浮現出笑意。
    更何況,裴真人此刻就在秘境之外等候她們歸來。
    幾年未見,倒真有些想念他老人家了。
    “韓師弟,說起來,咱們師尊老人家,肯定也在宗門裏盼著我們的消息呢。”宋玉也笑著接口道。
    他與韓陽同屬紫霞真人門下,分離數年,心中同樣掛念。
    “也不知道師尊他老人家近來身體如何了……”朱明亮臉上雖洋溢著收獲的喜悅,但話音裏卻藏著一份擔憂。
    比他早入門的師兄已於築基期不幸故去,如今他已是清微真人座下首徒。
    而清微真人不過真丹中期修為,壽元已近六百載,沒有幾十年好活了。
    所幸他此次在遺跡中尋得了一枚三階延壽靈丹,隻盼能以此略盡孝心,回報師恩。
    在場同門中,絕大多數人皆師從金丹真人。 唯有少數內門弟子,他們的師尊,是修為稍遜一籌的假丹境修士。
    至於元嬰真君收徒?那已是白雲宗許久未曾有過的盛事了。
    “是啊,是該回去看看了,也不知道峰裏如今怎麽樣了。”韓陽望著遠方,輕輕頷首。
    他離宗門時,才十八歲,如今三年過去,已是二十一歲的青年,竟也有些想念自己在紫霞峰那座小院了。
    就在這時,大師兄李長安的聲音響起.傳入每位弟子耳中:
    “所有人,集合!”
    李長安目光掃過眾人,臉上帶著難得的輕鬆笑意,揚聲道:
    “諸位師弟師妹,秘境即將關閉,空間波動愈發劇烈,我等需即刻準備撤離。
    此次探索,有韓師弟鼎力相助,我等收獲之豐,遠超曆屆!諸位回去後,皆可憑功勳換取所需資源!”
    許多弟子聞言,臉上露出興奮,但望向身後那片連綿宮闕時,眼中又不禁流露出深深的不舍與遺憾。
    這裏的資源實在太豐富,隻恨自己能力不足、時間不夠,無法探尋更多區域,帶走更多寶物。
    就在這時,眾人頭頂的天空上一道巨大無比光幕驟然出現,散發出強大的吸力,秘境即將徹底關閉,開始驅逐所有不屬於此地的外來者。
    “通道已開!走!”宋玉對韓陽說道,同時招呼著周圍同門。
    “確實是一個好地方。”
    韓陽最後看了一眼這片帶給他巨大收獲的秘境,不再猶豫,身形一動,便隨著同門們一同離去。
    ……
    就在白雲宗眾人離去後不久,主殿外圍那處巨大的平台上。
    一個肥胖的身影悄然從一根巨大的廊柱後轉出。
    他此刻的麵色陰沉得幾乎要滴出水來,一雙小眼睛死死盯著韓陽消失的方向。
    ……
    碧波環繞的海島之上,各色遁光懸浮,氣息磅礴。
    白雲宗以裴真人為首的諸多宗門長老,早已提前數日在此等候,目光皆聚焦於那片逐漸變得不穩定的海域空間,氣氛凝重。
    裴詩涵一身素白道袍,臨風而立,柳眉微蹙,美眸中隱含著一絲擔憂。
    海島周圍懸浮的各色遁光,其主人修為至少也是築基後期,其中不乏假丹乃至金丹修士。
    他們的目光或多或少都會掃過這位名動吳越的仙子,但無一敢長時間停留,更無人敢上前搭訕。
    一位金丹後期真人的無形威勢,足以震懾宵小,令這片區域維持著一種表麵的平靜。
    “算算時日,秘境開啟已滿三年,關閉之期就在這幾日了。”裴詩涵輕聲自語。
    “也不知小緣、長安、韓陽他們在裏麵情況如何,是否平安……可千萬別出什麽意外才好。”
    就在她心緒紛雜之際。
    遠處那扭曲的光幕一陣劇烈波動。
    旋即,數十道身影被一股無巨力狠狠“吐”了出來,身影踉蹌落在沙灘上。
    然而,迎接眾人的並非重逢的喜悅,而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嚎!
    隻見幾名衣衫破損、帶著血跡的星河宮弟子撲倒在地,為首一人涕淚交加,朝著自家帶隊真人的方向哭喊道:
    “雲漢師叔!不好了!出大事了!
    葉辰“聖子……葉辰聖子在遺跡中……被人圍殺隕落了!!”
    “什麽?!”
    星河宮此次的帶隊是雲漢真人,乃是一位金丹後期的大修士,聞言須發皆張,磅礴的氣勢轟然爆發,他一步跨到那弟子麵前,雙目赤紅厲聲質問道:
    “你說什麽?!你再給本座說一遍!葉辰怎麽了?!他身負宗門重寶,更有保命秘術,怎麽可能隕落?!是誰幹的?!究竟是誰?!”
    雖然秘境之中死傷在所難免,甚至折損率曆來不低,但一宗傾力培養、承載著未來希望的聖子隕落,這絕對是前所未有、足以震動整個宗門根基的天大禍事!
    而宗門弟子的命牌皆供奉於宗門重地,他們遠在這偏僻海島,根本無法知曉內部情況。
    那弟子被真人的威壓嚇得瑟瑟發抖,泣不成聲:
    “聖子……聖子在一處大殿發現了一爐七竅元嬰丹,本來已經得手……卻被後來趕到的……大周皇朝修士撞見!
    他們聯合了大京蠱王宗的人,聯手圍攻……聖子寡不敵眾,最終……最終……”
    周圍其他宗門的金丹真人聞言,無不倒吸一口涼氣,臉上露出駭然之色。
    “大周皇朝?!他們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那可是擁有元嬰巔峰大真君坐鎮的龐然大物!”
    “還有蠱王宗?這不是盤踞在大京王朝境內的邪道巨擘嗎?他們的人怎麽會和大周皇朝的人攪和到一起?”
    “這片玄天秘境,曆來不都是我吳越國宗門共同掌控的後花園嗎?入口皆由我等把持,何時允許這些外界勢力插手了?!”
    雲漢真人又驚又怒,心都在滴血,葉辰是他極為看好的後輩,更是宗門未來的希望!
    他一把抓住那名弟子的衣襟,厲聲喝問: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其他地域的修士為何能進入秘境?!”
    那弟子惶恐回答:
    “回……回師叔……我等進入秘境約莫十個月後,秘境各處突然有多處空間入口莫名開啟……不僅是我們吳越,南部的元陽國、北方的雪原冰魄仙宗、甚至西域的修士都有大批湧入!那大周皇朝和大京蠱王宗的人,就是那時候出現的,他們實力強橫,進來後便大肆搶奪機緣,殺戮無度……”
    雲漢真人聽完,隻覺心涼了半截。
    大周皇朝……那是一個何等恐怖的巨無霸,勢力範圍遠超吳越,境內元嬰勢力都不下十幾處!
    他們星河宮的老祖也才元嬰中期,這仇……如何能報?
    恐怕連討個說法都難如登天!甚至可能為宗門引來滅頂之災!
    一旁的裴詩涵真人聽完,麵色也變得凝重無比,心中憂慮更甚。
    吳越別宗天驕隕落固然令人震驚,但此刻她更擔心的是自家宗門弟子!
    秘境變得如此混亂危險,各方強龍過江,魔道巨擘插手,早已超出了最初的預期。白雲宗的孩子們,可千萬要平安無事啊!
    “秘境裏有長安主持大局,應變能力極強,他們應該……應該不會出太多亂子吧……”她隻能在心中如此安慰自己。
    不僅是她,周圍白雲宗的其他幾位內門長老,聞言也紛紛色變,彼此對視,眼中都充滿了憂慮。
    他們在吳越國乃至周邊幾個小國還能稱王稱霸,但麵對大周、大京這等龐然大物,就顯得有些力不從心了。
    不多時,光幕再次劇烈波動,越來越多的修士被排斥出來。
    沙灘上很快站滿了人,但幾乎人人帶傷,氣息萎靡,甚至斷手斷腳者也不在少數。
    無論是金丹宗門的弟子,還是有元嬰老祖坐鎮的頂級大宗的弟子,個個都是一副大戰後樣子。
    相較於進入時的浩蕩聲勢,此刻出來的散修和中小家族修士,數量銳減,近乎全軍覆沒!
    就連吳越國頂級宗門太乙宗威名赫赫的“太乙七子”,此刻也隻剩五人,有兩人確認隕落其中!
    “完了……全完了……裏麵徹底殺瘋了!一開始還能靠著人多撿點漏,後來……後來就完全是大宗門和那些外來強者的獵場了!”
    “何止是獵場!遺跡禁製恐怖,法力動用不了,那些大宗修士,眼見強攻不下,竟然……竟然強行抓捕我們這些散修和小宗門的人,用我們的命去填禁製,逼著我們往前衝,用血肉之軀觸發禁製為他們開路!不肯去的,當場格殺!”
    “沒錯!我親眼見到天衍皇朝的人抓了上千散修,逼他們去闖一處殺陣,瞬間就化成了飛灰!他們卻靠著這辦法連破三處禁製,奪走了裏麵的寶物!”
    “大周皇朝的人更狠,他們和蠱王宗勾結,看誰不順眼就直接打殺,搶奪儲物袋,甚至抽魂煉魄,搜尋關於寶物的記憶!”
    “這哪裏還是遺跡,根本就是一座煉獄!能活著出來,已是萬幸!”
    周圍一片愁雲慘淡,唉聲歎氣與低泣之聲不絕於耳,狠狠刺中了白雲宗一位內門長老緊繃的神經。
    眼見出來的修士越來越少,且大多帶傷,神色惶恐,他心中那不祥的預感越來越重。
    他再也按捺不住,身形一閃,抓住一個剛從秘境出來、驚魂未定的青衫修士。
    其衣著顯示他來自吳越國一個名為“青木宗”的金丹宗門。
    “我白雲宗的弟子呢?!你可曾見到我白雲宗的人?他們情況如何?可有人傷亡?!”
    那青木宗修士先是一驚,待看清是白雲宗長老,臉上立刻浮現出敬畏之色,連忙躬身回答:
    “前輩放心!白雲宗的諸位道友……他們沒事,非但沒事,反而……反而好得很!”
    他似乎回想起什麽,語氣都變得激動起來:
    “尤其是貴宗那位……那位身穿黑衣、沉默寡言道號明陽的修士,簡直……簡直是同階無敵!不,是碾壓一切!秘境之內,無人敢惹!”
    “哦?細細說來!”
    長老聞言,精神一振,周圍幾位白雲宗長老,包括裴詩涵真人的目光也瞬間聚焦過來。
    青木宗築基修士深吸一口氣,眼中仍殘留著震撼:
    “晚輩曾在一處偏殿遠遠見過貴宗隊伍。當時各方勢力為爭奪一瓶丹藥混戰不休,死傷慘重。
    但貴宗隊伍所到之處,爭鬥雙方竟都下意識停手避讓!
    尤其是那位明陽上人,他隻是冷冷掃了一眼,那些平日裏囂張跋扈的大派弟子,竟無一人敢與他對視!”
    “最可怕的是……晚輩還聽聞一個消息。
    鬼靈宗有一位護法,偷襲並殺害了貴宗一位弟子……”
    “是誰?!”
    先前問話的白雲宗長老心頭一揪,急忙追問,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此番進入秘境都是金丹後人,個個都寶貴無比。雖然各家都有損傷,但聽到自家弟子確切隕落,還是難以接受。
    那青木宗修士被長老的急切嚇了一跳,忙道:
    “晚輩……晚輩也不知道那位遇害道友的名諱。但此事之後,據說貴宗立刻發布了追殺令,誓要報仇。
    而那位鬼靈教的教子……出麵保下了那名護法。”
    “鬼靈教教子?!”幾位長老麵色都是一凝。
    那可是一位元陽國凶名赫赫的魔道天驕。
    “結果怎樣?”裴詩涵真人清冷的聲音響。
    金丹真人發問,那青木宗修士咽了口唾沫,艱難說道:
    “結果……據當時在場的人說,貴宗那位明陽上人,直接找上了鬼靈教教子!
    然後隻出了一招……僅僅一招!
    便破盡了鬼靈教子的所有手段,將其連人帶法器轟成了漫天血霧,神魂俱滅!整個過程,快得讓人反應不過來……”
    “一招?秒殺鬼靈教教子?”一位長老失聲驚呼,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
    其餘長老也都麵麵相覷,眼中盡是震驚。
    這戰績,未免太過駭人聽聞!韓陽何時有了如此恐怖的戰力了?
    青木宗修士總結道:
    “自那之後,白雲黑袍,不可招惹,這八個字,幾乎成了秘境中所有幸存修士心照不宣的鐵律!
    有貴宗那位師兄在,白雲宗隊伍所過之處,幾乎無人敢攖其鋒,堪稱遺跡中的一方淨土了。
    所以前輩大可放心,貴宗弟子,定然無恙!”
    這番話如同定心丸,瞬間讓幾位白雲宗長老長舒一口氣,臉上紛紛露出如釋重負表情。
    此次秘境危險,雖然折損弟子令人心痛,但還好沒有死傷慘重。
    裴詩涵真人緊蹙的柳眉也終於舒展開來,絕美的容顏上冰霜稍融。
    “明陽……是韓陽那小子?” 她心中暗道,“他什麽時候竟有如此實力……一招斬殺鬼靈教子?這絕非尋常築基中期所能做到,即便他天賦出眾……”
    在她原本的認知中,韓陽天賦雖不錯,但修行時間尚短,修為還在築基中期,按理說根本參與不到各大宗門頂尖天驕的鬥法,更別說如此碾壓式的秒殺。
    這中間,定然發生了她所不知道的變故。
    這時,光幕再次流傳。
    “出來了!”一位緊盯著長老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