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愛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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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溫和可親的人。
而我發現溫家的這位哥哥正是這樣的人,他沒有太多的話,也不會像我們一樣嘻嘻哈哈搗蛋作怪,他穩重得像個大人,但是從來不會像大人一樣指責我們。
不過我還是不愛帶他玩,但他也不生我的氣,隻在一旁默默看著我和明儀玩。
他很好,沒有不滿沒有怨言,像個靜美的影子,一點也不吵。
我不介意讓一個影子成為我的朋友。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過去,直到有一年我們兩家一起過除夕,我守夜熬不住就睡了過去。
半夜的時候我被鞭炮聲吵醒,一看時間還沒有跨年,就想去找點水喝堅持熬一下,卻發現客廳有個人,是個少年的身形。
少年脖頸修長,肩背線條利落流暢,坐著時姿態端正,腰身筆直,像精美的工筆畫。
而我發現他時他正微微低頭擺弄著我和明儀剪剩下的窗花。
我揉了揉眼睛細看過去才發現原來是溫明承,他微垂著頭,外麵的繁華的燈火映照在他的臉上顯得已是少年的他五官立體,睫毛纖密。
他側對著窗外,低垂著臉,高挺的鼻梁在他的側臉留下一小片陰影,睫毛的影子帶著纖長的毛流感。
他一點一點修剪我剪了一半的兔子窗花,神情看起來很認真很珍惜。
大人們在樓上打麻將,我和明儀也已經在這個熱鬧的夜晚做了好幾個夢了,而他獨自一人在這裏連有人來了都不知道。
那時候我才意識到,他是想和我們玩的。
隻是我不願意和他玩,他也不好意思說。
我感到有些愧疚。
他像哥哥一樣保護過我,我卻無視他。
他好,我壞。
他好可憐。
*
我開始主動邀請他加入我和明儀的遊戲,他對我們的遊戲很陌生,但是學得非常快,因為良心作祟我對他很有耐心,而明儀也不介意親哥哥的加入。
我們逐漸變成一個整體,不過等到後來青春期,我就開始和同樣是男孩子的明承更親近了一些。
他比我大不了一歲,這條成長之路卻走得很遊刃有餘,還可以回過頭來教導安慰我。
他陪伴我長大,容忍我的單純無知,包容我青春期時的跳脫,比我親大哥還要溫柔體貼有耐心。
那個時候我在圈子裏有好幾個朋友,但我覺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那一個。
我們很少吵架,隻在高中的時候鬧過一次矛盾。
那個時候我堅定地要學習油畫,不想傳承我爸的書法,我爸大失所望。
我不明白他的執著,有我哥一個人繼承他的書法不就已經夠了嗎?
這話我對他說了之後,得到的是一個耳光和劈頭蓋臉的訓斥,“我生你這個兒子做什麽?!”
臉火辣辣的疼,眼淚盈滿我的眼眶,但是我倔強地不肯哭出來,甚至不願意讓自己有哭腔,我強忍著委屈,不肯屈服,“你不是已經有我大哥了嗎?!就當我是意外吧。”
他把我關在了家裏,不準我出去。
接下來的幾天一直在下雨,仿佛老天也覺得我很可憐。
我那時候還是孩子的心理,故意站在屋簷下淋濕自己以此報複我爸。
但是我失策了,我爸並不心疼。
我很冷,又不好意思回去,在屋簷下蜷縮著像一個焯過水的鵪鶉。
我的自我傷害這種沒有腦子的舉動打動不了我的爹,他在樓上看了我一會兒,可能是看餓了,晚上讓阿姨燉了隻鵪鶉吃了。
但是我卻打動了明承。
在我打了第n個噴嚏以後,我的頭頂上淋淋瀝瀝的雨忽然停了,我以為我感動了上蒼,但是一件高中的校服包裹在了我的身上。
明承的身上總是香香的,校服也帶了他的香味和溫熱的體溫,包裹在我身上的瞬間驅散了一部分的寒冷。
他大概是放學的時候無意中發現我正傻逼兮兮地淋雨,我看到他的書包被隨意扔在了地上,穿著校服褲子單膝跪在我的身前,一隻手撐著傘。
因為雨傘傾向於我,所以雨水落在了他身上,順著他線條清晰的側臉流下來,像從上好的冷白瓷上劃過的露珠。
他微蹙著眉,滿臉心痛和疑惑:“你這是做什麽?好端端的為什麽要傷害自己?”
我也想這麽問。
我以後再也不幹傻事了。
有了他這個台階,我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和他去他家裏洗個熱水澡並讓溫家阿姨給我個溫暖的床。
我打了個噴嚏,像擁抱救命稻草一樣擁抱他,故作可憐地說:“我爸不認我了,你讓我去你家吧。”
快要成年的少年身上肌理緊實非常溫暖,他將我臉上的雨水擦幹淨,並未被我輕易地欺騙,“發生了什麽?”
我將我不幸的遭遇告訴了他,並向他控訴我爸的冷酷無情,以及對我的淒慘視而不見。
我說著說著臉上就落下淚珠,沉浸在委屈和悲憤的情緒中。
我應該看起來很可憐,他會同情我,並跟我一起控訴我爸的,我是這麽想的。
但事實上他垂眸看了我一會兒,說:“阿臻,叔叔不該打你,但是他是為你好,繼承家中的產業是我們作為子女該做的,而你也不應該傷害自己。”
他向來對我很包容,對我的想法很支持,我沒有想到在這一方麵他居然是這樣的思想,像我爸像我哥。
但是我被我爸我哥不認可的時候,我並不傷心,被明承不認可的時候,我卻很傷心。
他不溫不火地教育了我。
我推開了他,哭著回了自己房間。
“阿臻!”
他在後麵叫我,但是我並不理他。
這之後的好幾天我都沒有理他。
我寧願早起半小時提前走,也不想跟他一起上學,在學校裏更是不肯跟他說話。
好在他在隔壁班,我隻要不出教室,碰到他的機會就不多。
就這樣悶悶不樂了將近一個周,他最開始頻繁來找我,想要向我道歉,但是我都冷著臉不理睬他。
之後的幾天,他逐漸消失了,似乎也不想理我了。
我在樓上的教室窗口,看到他在樓底下和幾個同學走在路上說說笑笑,仿佛已經忘記了我。
這個認知讓我有一種突如其來的危機感,我感到更加難過,一時有些手足無措的驚慌。
我安慰自己這是錯覺,但是這之後兩天,他也沒有來找我。
我真的有些慌了,我隻是想跟他使脾氣,並不想失去他。
大概因為我的表情太明顯了,我的狀態落在了我同桌的眼中。
上課的時候他用筆帽戳我的臉,看我因為走神而嚇了一跳,哈哈地笑我:“你好像我失戀的妹妹,是不是有人把你甩了?”
他爸媽都是娛樂圈的,而他明明繼承了父母的外貌長得挺俊俏,卻總是犯嘴賤,我白了他一眼,沒有心情搭理他。
他並不在乎我搭不搭理他,靜靜看了我一會兒,又湊過來說:“他們私下裏說你長的比校花都好看,我發現是這樣的,你為什麽這麽白?”
他的眼睛快貼到我的臉上了,我拿他考了一半分數的化學卷子卷成桶,把他打走了。
青春期的時候我的麵部骨骼還沒長開,長相確實有些雌雄難辨,總有人誤以為我是女孩,所以這是我的逆鱗。
我本來要發火,但是忽然之間我想起一件事,我的同桌和明承在學生會同一個部門。
這讓我心中多日的陰霾仿佛透進來一點光亮。
我開始給他一些好臉色,並殷切地把我的零食分享給他。
他不明所以又受寵若驚。
嚷嚷著非要帶我去他父母的演唱會,還要帶我去見很多明星愛豆。
我對明星愛豆其實不感興趣,但是我答應了他。
因為我打算將我單純的同桌忽悠幾天之後,就讓他去給我在明承麵前美言兩句,幫我挽回一下他。
不過出乎我的意料的是,當天晚上我就看到我的同桌和明承在說話。
似乎是放學路上偶遇,溫家的車停在他的身前,他拎著書包低著頭和裏麵的人說些什麽,神色看著有些拘謹無措。
我看到車內人模糊但是線條優美的身形。
是明承。
我幾乎要以為我的目的泄露了,心虛地偷偷跟在後麵看了他們很久。
我很好奇他們說了什麽,也很想知道我的同桌到底跟他的關係怎麽樣?他們有沒有說起我?
回家寫作業的時候,因為一直思考這件事,把作業寫了個亂七八糟。
思考了半天沒有個結果,我打算第二天直接去問我同桌。
但是第二天的時候他沒有來。
我聽同學說他好像他的明星父母要送他去韓國,走的很快。
我換了一個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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