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因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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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婉提供的關於趙先生的電話號碼,並非是實名的,沒辦法,警方隻能從畫像方向入手。
    好在沒多久,就有幾位熱心群眾打電話過來提供線索。
    趙先生,名為趙新才,在一家保險公司上班,警方抓獲他的時候,趙新才正在去機場的路上。
    有意思的是,這個趙新才,竟也是前些年嫖娼後被車撞死的趙俊的表弟。
    隨著李帆案件的推進,趙俊的案件似乎並不像是簡單的意外事故,於是刑警隊又重新把這個案子翻出來調查。
    “根據你的同事反應,你跟莫宇業的關係很不錯,當初李帆和趙俊爭外貿經理那件事,你知道多少?”
    趙新才比不上劉發那種老狐狸,他本就是類似牆頭草的性格,這會兒落網,麵對警方的審訊,倒是老老實實地把知道的都交代了。
    “莫宇業是我老同學,我們關係確實還行,趙俊是我表哥,從小我爸媽就愛拿我跟他比,我不服氣,但就是哪方麵都贏不過他。”
    “後來,他去了飛立這個外企上班,順風順水,我不過是在保險公司裏當銷售,本來我也不想再多計較些什麽,但他千不該萬不該動我老婆!”
    說到這裏,原先平靜的趙新才驟然暴怒,額角青筋暴起。
    “那天我在加班,他沒打招呼就來我家,跟我老婆說有重要的事情找我,結果給她下了藥,強了她,淩晨回來的時候,我就見他們躺在一張床上。”
    “我老婆自此得了抑鬱症,覺得對不起我,整晚整晚流淚,我心裏也不好受,什麽安慰的話都說了,也未曾怪過她,隻恨自己沒能早些回來。”
    “可趙俊作為罪魁禍首,竟然沒有一絲愧疚,還倒打一耙說是我老婆穿得太少,長得又騷,故意勾引他的。”
    眼圈紅了,趙新才的聲音開始哽咽。
    “那會兒,我跟老婆剛結婚半年,感情是最好的時候,我倆從大學就開始談了,還說將來要生個長得像她的小女孩,可這一切都被趙俊毀了。”
    拳頭死死攥著,趙新才顯然是回憶起了極其痛苦的事情。
    “報警沒多久,小區裏就有不少關於我老婆的流言蜚語傳開,她本來就保守,又受不了那些人的眼神,當晚就吞藥自殺了,搶救都沒搶救回來。”
    “受害人都死了,趙俊似乎當時在警局有人,這個案子也不了了之。”
    那會兒,義聯幫跟腐敗官員勾結極深,塞點錢就能隨便打發這些小案子,估計後來趙俊死亡沒怎麽調查,就定性為意外事故,也跟這些內幕利益有關。
    趙新才說到“警局有人”四個字時,語氣中含著嘲弄和諷刺。
    李航翻了翻記錄,確實在陳舊的檔案中找到了積壓的案件,是趙新才報警,說趙俊強奸其妻子的案件。
    他的心情格外沉重,卻也無話可說,隻能繼續追問。
    “也就是說,你因著妻子的死,對趙俊積怨很深,那麽,他的死,是不是跟你有關係?”
    趙新才承認得很輕易,這會兒竟然還暢快得笑出了聲。
    “沒錯,怪隻怪趙俊這狗逼草的太惹人厭了,他搞得我家破人亡,又擋了李帆和莫宇業的路,我們仨一拍即合,就搞了波大的。”
    “趙俊死後,上頭的人怕被牽扯到,根本不敢讓警員深入調查,草草就定為意外事故,真是報應!”
    這些供詞全部被記錄,李航又詢問了趙新才三人謀害趙俊的詳細經過,趙新才一一說了。
    “這點子是莫宇業出的,他表麵跟趙俊關係不錯,其實兩人互相看不上,因著想扶持李帆跟他一起做事,所以幹脆聯係我一起搞死趙俊,也算是共贏了。”
    “趙俊招嫖這事兒沒人逼他,我們隻是給了那酒女點錢,讓她給趙俊下藥就行,隨後打電話給警方,舉報這裏有人嫖娼,結果趙俊藥都沒喝,倒先玩得太爽把人掐死了。”
    “當時他見酒女死後,就立刻冷靜下來想要處理掉對方的屍體,我哪能真讓他逃過去,提前破壞監控,拿著刀闖進房間,趙俊被嚇到了,立刻跑出去,然後莫宇業事先安排好的大卡車就發揮作用了。”
    “哈哈哈,真是太暢快了,他被撞出了好幾米,腦袋都磕破瓢了,爽得我好幾天睡不著。”
    眼看趙新才興奮到有些癲狂,李航敲了敲桌子,示意他冷靜。
    “莫宇業要扶持李帆做什麽?”
    聳了聳肩,趙新才靠著椅背。
    “不知道,但左右離不開錢吧,說不定是一起造假賬貪錢。”
    趙俊的案子沒什麽可問的了,李航又問起陸婉的事。
    “陸婉說,你前些年來她這邊買過畫,算是老客戶,近期她偶然遇見你,你得知她境況不好,出於好心主動給她介紹客戶,情況是否屬實?”
    “之前確實買過,我老婆很喜歡陸婉那幅畫,所以我買來送她,至於最近我為什麽會給陸婉介紹新客戶,原因當然不是多餘的好心,而是…”
    拇指和食指搓了搓,趙新才怪笑了一聲。
    “因為錢啊。”
    “有個女的找上我,說是隻要這段時間按照名單給陸婉介紹些客戶,或是讓朋友和同事買了畫,等畫作賣出去後,我就能拿到一定比例的分成。”
    坐在李航旁邊的程以嘉抬眸看他。
    “你的朋友和同事們會無緣無故花錢買畫嗎?”
    “本來不會,但他們買畫的錢都是那女人提供的,買完畫掛網上不久,就有人過來用價格高些的資金買走,他們還能得到傭金,嚐到穩賺不賠的甜頭後,自然也就樂意這麽做了。”
    程以嘉麵色認真。
    “你知道她為什麽這麽做嗎?”
    趙新才不以為然。
    “我哪知道為什麽?有錢不賺王八蛋,這簡直就是送錢上門的財神爺。”
    “天上不會掉餡餅,你難道沒想過自己這是參與了違法活動嗎?”
    “介紹人買畫算什麽違法活動?我們的交易都是正規的。”
    李航搖了搖頭。
    “經偵那邊已經調查了資金流,你按照那女人提供的名單給陸婉介紹線上客戶,又介紹朋友和同事給陸婉提供線下客戶。”
    “那女人提供的資金大多來自第三方支付平台,來曆不明,資金經過你們的手以正常的買賣畫作名義交易流轉。”
    “最後流向某些畫廊或者拍賣行,以高出幾倍的價格重新拍賣,再經由空殼投資公司拍下,左手倒右手,黑錢就這麽被洗白了。”
    聞言,趙新才有些怔愣,便聽程以嘉接過李航的話,平靜道。
    “你們參與了黑色勢力的洗錢活動,接下來會由經偵的人接手調查。”
    舉起楊雪的照片,程以嘉詢問。
    “你說的女人是她嗎?”
    趙新才剛從所謂的洗錢衝擊裏恢複過來,聽到這樣的問題,他下意識看過去。
    照片裏的女人穿著護工服,長相普通,屬於剛看過就容易忘記的大眾長相。
    “不是,找我的那個女人頭發燙著卷,長得還算不錯。”
    相比李航和程以嘉這條線的穩定推進,王軒這邊就沒那麽好辦了。
    紅葉酒吧的真正負責人遲遲沒有線索,王軒他們在舊港這邊待了一整天,這些居民似乎因著他們第一次的行動,有了警惕心,根本不怎麽搭理陌生人。
    沒辦法,王軒領著的這支小隊隻能在路邊蹲著吃盒飯,均是一臉憂愁。
    “趙新才交代了不少,對案子很有幫助,具體的等你們回來再說,怎麽樣?你們那邊有新發現了嗎?”
    審訊完趙新才後,李航便跟王軒打了電話,問他們的情況。
    “沒有,這些居民狀態不太對,不願意配合,我們隻能慢慢熬。”
    歎了口氣,王軒有些命苦道。
    李航笑了笑。
    “對了,經偵那邊送了兩隻燒雞,小程說要等你們回來,晚上一起吃。”
    王軒覺得自己吃的拌麵不香了。
    “好好好,應該給程以嘉警員頒個同甘共苦獎,要是他不說這話,你們估計早就啃完一隻了。”
    這會兒,正好有個剛買完菜回來的女人經過,這女人原本見到這些蹲在一旁吃晚飯的警察,就立刻目不斜視地加快了腳步。
    卻在聽到王軒嘴裏提到的那個“程以嘉”的名字時,腳步頓住,直勾勾地看向王軒。
    王軒原本還在跟李航扯犢子,瞧見這女人行為有些異樣,頓時收了那股吊兒郎當的心態。
    “行,先不說了,我這兒還有點事。”
    說完正要掛斷電話,哪知這女人快步上前,有些激動地問道。
    “你剛剛提到程以嘉了?”
    王軒沒再立刻掛斷電話,電話那邊的李航也聽到了這女人的問題,他眉頭微蹙,想了想,示意一旁整理資料的程以嘉過來,把手機開成了免提。
    “你是?”
    懷揣著警惕與疑慮,王軒沒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試探性地反問,哪知女人根本不吃這一套,她看著王軒,直白地表態。
    “我知道你們想問什麽,讓我跟程以嘉說話,如果他真是我認識的那人,你們帶他過來這邊,我就配合你們。”
    這會兒,王軒已經開始懷疑是不是程以嘉又在哪惹了人情債,可吐槽歸吐槽,眼看案子有了小突破,他自然不會拒絕。
    “好,但以防萬一,我不能把手機給你,這樣吧,我現在把手機開免提,也算是互相給彼此些信任和安全感。”
    女人答應了。
    “程以嘉,你是檸村的小程嗎?你爸媽前些年經營著一家飲品店,蜂蜜檸檬水是村裏人最喜歡喝的飲料,你…”
    說著說著,女人忽然有些哽咽。
    另一邊的程以嘉眼睛幹澀,連忙回複。
    “是我,你是錢姨嗎?”
    “嗯,沒想到你當了警察。”
    錢彤為他感到爭氣,但想到程以嘉當警察的原因,又有些難過。
    “警察好啊,當警察絕不該推諉責任,欺上瞞下,要真真正正為老百姓做事,人心都是肉長的,你不把他們當人,他們也隻拿你當畜生。”
    王軒眸色微動,從錢彤的話中,隱約推測出當地居民不願意為他們提供線索,似乎是因為他們對警方格外不信任。
    想到這邊的幫派勢力格外猖獗,警方卻因著某些原因放縱,王軒的麵色難看。
    可他們這些警察,目前隻是因為辦理李帆的案件才到舊港的,並不能直接管理當地的事情。
    如果要解決舊港的黑色勢力,隻能依托更高一級的領導施壓,督促公安執法。
    “這些警察都是你的同事嗎?”
    錢彤還在跟程以嘉聊天。
    “是,我們都是刑警支隊的,你旁邊的是我們的隊長,錢姨,我們最近在查個很複雜的案子,受害人之前來過舊港,所以才想到這邊搜集信息。”
    程以嘉惦記著案子,也清楚王軒那邊的進度不太正常,隻能拜托錢彤幫幫他們。
    “錢姨,你們不願意跟我們多聊,是因為當地有人威脅你們嗎?你跟我說,我們可以保護好你們,請你相信我們。”
    聽了程以嘉這話,錢彤沉默了好久。
    她說:“我不相信他們,我隻相信你,等你到了,我才願意說。”
    表完態後,錢彤便把通話掛斷了。
    王軒想說些什麽,卻愈發覺得無言。
    周圍的警員被質疑不能信任,都有些心寒,但他們也清楚其中可能有所隱情,沒人在這個時候亂說話。
    晚上七點半,李航和程以嘉趕到舊港,跟王軒匯合,其餘警員按兵不動,他們三人按照錢彤臨走前給的地址,前往對方的住所。
    房門被敲了三下,錢彤打開門見到了程以嘉。
    她似乎想笑著跟他打招呼,卻隻扯出了個難看的弧度,於是隻能作罷。
    “錢姨,原來你們搬到這裏了。”
    提起這些老舊的往事,總讓人感到心情沉重,像是斑駁脫落的牆皮,搖搖欲墜。
    錢彤給他們三人倒茶。
    “前些年檸村被搶占開發,那些人跟打發乞丐似的,給了點錢,就要逼我們走,我們這些人不想走太遠,就搬到了這裏,還有不少村裏人,不知道搬去哪了。”
    這說的是前幾年義聯幫及其保護傘最惡名昭彰的行動,搶占地盤,強行建造工廠,其中還牽扯了不少命案,害得老百姓家破人亡。
    王軒和李航也跟那些人鬥過,隻是,當時他們不過是普通警員,再努力也終歸是螳臂當車。
    程以嘉就是檸村人。
    檸村種植著大片檸檬,也有不少村民養蜂,程以嘉的父母想要把家鄉的農產品推出去,就在縣城開了家飲品店,打響一定名氣後,就宣傳村裏的檸檬和蜂蜜。
    當時有個企業老板說要跟他們合作,把檸檬烘幹,連同蜂蜜一起打包做成預製果茶,這樣更能帶富村民,振興村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