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我心終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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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換名字,學過經文,不錯的朋友。
    莫逢春什麽都沒跟他說過。
    心髒泛起酸水,林景堯強迫自己不去多想,他下意識安慰自己,莫逢春不想說,或許是覺得這個小和尚對她來說,並不值得提起。
    正胡思亂想之際,小和尚那平靜如流水的聲音持續傳來。
    “莫施主沒有跟你提過我,那是她的自由,我無從得知,你如果實在好奇,可以親自去問她。”
    “但是,交朋友的對象是我們兩個,確實與你無關,你沒有見過我,也很正常,不必介懷。”
    這和尚雖然態度足夠真摯誠懇,但說出的話卻仿佛是帶刺的荊棘,句句都能將林景堯劃傷,令他的怒火與憎惡一層層不斷疊加。
    什麽叫“交朋友的對象是我們兩個,與你無關”,什麽叫“你沒有見過我,也很正常,不必介懷”?
    難道這小和尚是故意用平淡的態度,在他麵前炫耀,他是怎麽在他沒注意的時候,跟逢春的關係有多親密嗎?
    好、不、要、臉。
    第一次,林景堯對某人生出了強烈的敵對與反感,竟開始不受控地在心裏罵了這故作純真的和尚。
    歸緣對林景堯的情緒起伏毫無察覺。
    他認為,隻要將來龍去脈解釋清楚,林景堯若是真的在乎莫逢春,便大概率會選擇退讓。
    “我知道此次與施主的見麵,確實有些突兀與冒犯,如果讓你感到不舒服,我可以道歉,但我還是想告訴你,我做這些都是為了莫施主。”
    “做這些都是為了逢春?”
    哪怕已經極其不耐煩了,林景堯卻怒極反笑,唇角弧度清淺。
    “你有什麽立場說這句話?”
    語調溫和,語氣堪稱友好。
    “她認識了沒多久的,你自以為的,新朋友嗎?”
    到底有什麽立場,有什麽臉麵在他麵前賣弄地位?
    不知所謂的東西。
    像是被林景堯的話刺到了,又似完全沒反應過來,小和尚眼睫輕顫,半晌沒有說話。
    “不論莫施主覺不覺得我是她的朋友,我都沒有立場置喙,但在我心裏,她已經是我的朋友了,我還記得我們一起的過往,這就夠了。”
    什麽一起的過往?什麽這就夠了?逢春到底跟他一起經曆了什麽?共犯難道不是隻有他一個嗎?擁有共同秘密的難道不應該隻有他們兩人嗎?
    這個小和尚到底耍了什麽手段,引得逢春與他過多接觸?
    林景堯神經質地胡思亂想。
    “一切都是我自願的,牽扯因果也好,擔負命運也罷,因為我願意,所以才會身隨心動。”
    這番接近於剖析心意的話,令林景堯脊背生出冷汗,他抬睫看向小和尚,淺褐色的眼珠微動。
    “你最好快點死心,我跟她的關係是不同的,我們是比朋友更親密的關係。”
    這樣超越朋友的親密關係,甚至是莫逢春主動要求的。
    這個小和尚又要拿什麽跟他比?
    此時,歸緣總算察覺出林景堯對自己的敵意和警惕了,他的眼中劃過一絲茫然,不清楚是哪句話惹到了林景堯。
    畢竟,他一直在真心誠意地實話實說。
    “我就是知道莫施主對待你的態度不一般,才會找上你的。”
    這句話令林景堯小小的雀躍了一下,但他並未就此放鬆警惕。
    “如果莫施主不在意你,那麽她輕易便能放下與你的糾纏,而不是忽略我的意見,執著地跟你過多接觸,逐漸靠近既定的命運。”
    低垂的眉眼染了擔憂與失落,歸緣卻並未任由這種負麵情緒停留太久。
    “什麽既定命運,什麽無法糾纏,你到底在她麵前胡說了什麽?”
    心髒漏了半拍,林景堯愈發覺得這個小和尚無藥可救。
    “莫施主曾在寺裏抽了簽文,簽文顯示她命中有一死局,死局被繁華與幸福遮蓋,難以辨別,我隻是想幫她破局。”
    歸緣下意識摸了摸手腕處纏繞的鳳眼佛珠,像是這樣就能寬慰自己繼續說下去。
    “死局?”
    林景堯不信佛,可事關莫逢春的死局,他慌了神,暫時擱置了對歸緣的惡感。
    他能想到的,莫逢春可能遭遇的死局,最可能的就是莫宇業帶來的。
    但,莫宇業已經死了。
    是他和莫逢春一起做的。
    那麽還會有什麽死局?
    “這死局又跟我和逢春有什麽關係,為什麽你張口閉口就是要我和逢春分開?”
    鎮定下來的林景堯找到了關鍵點。
    “因為我推出來了。”
    歸緣看著林景堯愕然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你就是她命中被包裹成禮物的劫難。”
    “什…”
    荒誕,難以置信。
    林景堯下意識就要反駁這種直接將他釘在罪人恥辱架上的言語,可方才娓娓道來的小和尚,此時也顯露出了幾分咄咄逼人。
    “你們越是親密,越是覺得彼此在靠近幸福,就越是會在未來粉身碎骨。”
    “不光是她,也有你。”
    額前的朱砂在陽光下顯得略微模糊,歸緣似乎也覺得自己接下來的話太過殘忍,看了眼麵色蒼白的林景堯,他抿了抿唇。
    “我知道你們現在已經有了不可挽回的牽絆,但如果你真的關心她,那就不要再想與她更近一步。”
    “隻要你不推進這段關係,隻要你與她保持距離,隻要你不徒升不該有的妄念,什麽都不在意的她,隻會過得更好。”
    “閉嘴。”
    林景堯攥緊拳頭,額發垂在眼前,因著歸緣這番話,眼睛泛了紅。
    一陣風吹過,落葉被卷到空中又輕飄飄下墜,歸緣沒有聽從,他的聲音散在空氣裏,仿佛也打著旋。
    “不如說,她未來跟誰在一起,都會比跟你在一起幸福。”
    “你給我閉嘴!”
    林景堯朝他喊,沒了半分往日的溫和,隻有洶湧的不甘與怒火。
    “你分明什麽都不知道,為什麽能隨隨便便借由命運和簽文,來界定別人的人生!?”
    他冷冷地看著歸緣。
    “隻有瘋子才會相信你的話。”
    “你現在就走,不然我會報警說你非法傳教,與其繼續糾纏我和逢春,還不如乖乖地待在那寺廟裏,去侍奉一輩子佛像。”
    侍奉佛像,甚至說的並非是侍奉佛祖。
    被完全激怒的林景堯,反駁的話語格外尖酸刻薄,像是完全剝去了溫和外皮的冷血怪物。
    “現在就滾。”
    他這麽對歸緣說,仿佛兩人之間隔著血海深仇。
    歸緣眸子微動,若有所感地抬頭看了眼某樓層的窗戶,捕捉到了莫逢春的輪廓,卻無法看清她的表情。
    窗簾下一秒就被放下,莫逢春消失在窗前,離開他的視野。
    長時間未眨的眼睛有些幹澀,歸緣知道,自己的努力與嚐試,已經全部都失敗了。
    “歸緣,回來吧。”
    一聲歎息傳來,歸緣轉身看過去。
    是師父。
    沒有理會林景堯,歸緣慢慢走近善覺,周圍場景模糊,他的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前往寺廟的石階上。
    他想起曾經給莫逢春講的經文。
    【 …菩薩發願,我當滅度無邊無量的眾生,但如果他執著度眾生,執著度了眾生,便是著了相。】
    執著地想要度莫逢春,是他著了相。
    【 滅度無量無邊眾生已,實無眾生得滅度者,以為自己度了無數眾生,但其實沒有眾生可度。】
    執著地想要度莫逢春,其實她根本無需他來度。
    “歸緣。”
    師父的聲音像是寺裏的鍾聲,緩慢而溫和,歸緣眼眶微濕,他下意識碰了碰眼睛,指腹染了淚漬。
    “師父,我心終明。”
    未來漫長,變化繁多。
    所謂簽文,所謂卦象,所謂命運,在未知的道路上蒼白如薄紙,四處飄散,無人在意。
    歸緣將手腕鬆了的佛珠纏了一圈。
    “我不後悔。”
    哪怕什麽都沒有改變。
    哪怕徒增因果報應。
    ——
    寫這段的時候,播放了《偏愛》,感覺慢速更有味道,非常適配小和尚這段
    歸緣真的是個非常純粹的人,落淚不是因為私情,而是由於無法幫逢春改變未來死局,而產生的自責與無助,他作為隱藏款之一,是高高高高潔的
    逢春走得太遠了,拉上小林後,就更不需要佛陀,不需要菩薩,也不需要歸緣了,不行了,有點悲傷怎麽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