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我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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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
    真的很痛。
    失重感致使心髒受壓,胸痛和窒息感強烈,心跳瘋狂加速,呼吸也變得破碎而急促。
    大腦不斷放大恐懼與絕望感,身體撞上地麵,就像是桌角砸下來的玻璃水杯,慶幸的是,人倒是不會像水杯那樣露骨的四分五裂。
    內髒損傷使林景堯咳出鮮血,他連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血染滿了眼睛,紅霧蔓延,他看不清窗邊的人影。
    原來不是做夢。
    林景堯遲鈍地意識到這個現實。
    有不少人朝他湧過來,林景堯瞳孔渙散,大腦卻像是回光返照般格外清醒。
    不對。
    有哪裏不太對。
    他到底為什麽會突然模糊夢境與現實的界限,被反複閃現的回憶片段折磨,被那瘋狂又洶湧的絕望和崩潰,驅使著跳下來?
    人死後就什麽都沒有了。
    沒有了未來,見不到父母,看不到莫逢春,生命就這樣戛然而止。
    人死掉就什麽都不做不了了。
    無法挽留莫逢春,無法弄清楚所謂的重生,再也沒有機會參與莫逢春的生活了。
    他不想死,也不是習慣用死亡逃避困境的人,隻要活著,總歸有機會改變現況,但他為什麽…?
    【 因為我。】
    腦海突然有道聲音傳來,與他相近的音色,卻聽來更成熟低沉。
    【 人受刺激後,情緒起伏強烈,心防和理智會出現巨大破綻,我利用了這點,把自己特定的情感施加於你,讓你產生這是噩夢的感受,引導你尋死。】
    瘋子。
    這個如同寄生蟲般,寄生在他體內的瘋子,竟然一直伺機而動,想要摧毀他的一切。
    怒火與恨意蔓延至全身,林景堯頭昏腦脹,卻受限於身體狀況,咳出鮮血,沒了意識。
    潮濕,陰冷。
    這是林景堯的第一感受。
    他於黑暗的潮水中醒來,身體輕飄飄的,沒有感受到任何疼痛,分明他還記得自己被那該死的怪物設局,在幹擾和混亂中跳了樓。
    綿延無盡的冷意鑽進骨頭,衣服濕漉漉的,林景堯抿了抿淡色的唇,猜測這可能是他的幻想中的意識空間。
    是因為真的要死了,所以意識才會寄托在這荒誕又濕冷的幻境中嗎?
    覆蓋腳腕的漆黑水麵飄著一隻白色玩偶,玩偶麵朝下,浸滿了水的玩偶本應該沉下去,它卻偏偏飄著。
    林景堯覺得很眼熟,慢慢走近,正要撿起來,卻有另一隻手比他更快地抓住了玩偶。
    青白的,如同死人般的手,順著這隻手往上看,林景堯見到了自己。
    不,這樣說似乎不太準確,他見到了一個長得很像自己的青年男人。
    相似的眉眼與長相,一個略顯稚嫩青澀,柔和的麵容又夾雜著幾分未脫的少年,一個如同被打磨好的暖玉,眼尾平穩,唇線柔和,前提是忽略他周身若有似無的陰鬱。
    此時此刻,林景堯意識到,麵前這個男人,大概率就是上一世跟莫逢春結過婚,卻又背叛她,害得她慘死的人渣林景堯。
    同樣,蜷縮在他意識裏,時不時出現,妄想操縱他的身體,依舊覬覦著莫逢春的怪物,也是這個林景堯。
    “你為什麽會在我的身體裏?”
    這不是常規意義上的重生。
    林景堯明確地意識到,麵前這個男人並不是他本身的一部分,因為他的身體和意識全部自發地在抗拒這個外來者。
    “因為你就是我。”
    男人手裏的白色玩偶微微晃動,圓滾滾的身體後麵是兩隻小翅膀,豆豆眼,鳥喙往下落著水。
    是白啾啾。
    “可能是因為,我們都是林景堯。”
    莫逢春在病房跟陸望澤說的話,仿佛依舊縈繞在耳畔,林景堯咬緊牙關,恨意洶湧。
    “我才不是你。”
    他忽然快步上前,猛地揪住男人的衣領,眼底是濃鬱的恨意和不甘,揚起拳頭砸在對方的臉上。
    “我才不是你這種不要臉的人渣!”
    此刻的林景堯,像是暴怒的小獸,早已沒了溫和的表麵,近乎比陸望澤還要魯莽狂暴,眼底猩紅浮現,淚水積蓄在眼眶。
    “都是因為你,逢春才會對我過敏,為什麽你不能好好對她,為什麽你要出軌,竟然…竟然還是個同性戀,你到底有什麽資格說你就是我!?”
    男人並未反抗,表情沒有任何變化,隻是把手裏的玩偶轉了過去,像是那玩偶真的擁有純真的靈魂,這樣暴力的畫麵不適合被它看到。
    “你可要一直都這麽想。”
    嗓音微淡,被打的男人沒有看他,甚至勾唇笑了笑,麵上落了青紫,唇角染血。
    “不然我就煞費苦心了。”
    這個人到底在胡說八道什麽?
    指節泛紅,林景堯愣了一瞬,卻也猛地感受到了同樣的痛覺,唇角的血滑落,牽動間肌肉酸痛。
    抓著男人衣領的手驟然鬆開,林景堯像是意識到了什麽,往後退了幾步。
    “不可能。”
    他自言自語,淺褐色的瞳孔有血色升騰,用手蹭了蹭自己的唇角,那疼痛沿著神經傳遍全身。
    如果他們真的不是同一個人,如果他們真的不是同樣的靈魂,為什麽意識形態下,對方受的傷會同等地烙印在他身上。
    一旦意識到這點,林景堯便頭痛欲裂,他抓著自己的頭發,甚至想將五髒六腑都嘔出來。
    “不,不對。”
    猛地找到了可以反駁的點,林景堯死死抓住這點,質問麵前的男人。
    “如果我們真的是同一個人,那你為什麽會引導我跳樓,我死了,你也會死。”
    口鼻被血腥味覆蓋,林景堯的瞳孔神經質地顫動。
    “這一定是你用的某些手段,就像你之前設計模糊我的理智一樣,我不會被你騙的。”
    “我是林景堯,我和逢春還沒有開始,我們還有大片的時間,如果沒有你的話,我們明明是可以繼續走下去的。”
    那男人就站在原地,看不清臉上的表情,隻有又淡又輕的聲音傳來。
    “我說了,你這麽想就可以,但同樣的,我提醒你一句,你沒必要對我敵意這麽大,因為真相不像你想的那麽簡單。”
    這啞謎似的發言,令林景堯愈發反胃,他冷冷地看著那男人。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麽,你害得逢春上一世慘死,又引導我跳樓,你這樣的人,活該被人唾棄生生世世,現在扯什麽苦衷簡直是笑話。”
    男人把那白色的肥鳥玩偶抱在懷裏,濕漉漉的玩偶看起來懨懨的,豆豆眼也沒有林景堯記憶中的可愛柔軟。
    倒是像某隻白鳥被水泡脹的屍體。
    “你不會死的。”
    語氣似乎帶了些嘲諷和冷意。
    “因為你還有價值,因為你還沒有遇見江辰赫,因為它的目的還沒有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