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沒有那麽糟。”
    莫逢春故意這麽回答。
    “不如說，能遇到跟我一起被綁架的人，當時我還有些安心。”
    挑撥失敗的裴書宴沉默了一會兒。
    “…莫同學果然很善良。”
    好的，情況比他想象得還要糟糕。
    莫逢春和尹宥白一起經曆了綁架事件，並且成功逃出，如果莫逢春對尹宥白的態度都如此軟化了，那尹宥白更不用說了。
    “裴醫生認識跟我一起被綁架的那個人嗎？”
    寂靜之後，莫逢春挑起了新話題。
    “認識。”
    裴書宴就等著莫逢春開口，自然順著她的問題回答了。
    “宥白就像是我的弟弟，他年紀比我小幾歲，因為兩家關係不錯，我難免多照顧他一些。”
    他的語氣蒙上了淡淡的愧疚與失落，像是路邊凝著水珠的百合。
    “說起來很愧疚，他被綁架那天，我也在場，但因為中了毒，又被人牽製，我雖然受了重傷，卻仍舊沒救下他。”
    將事件的首尾模糊，狀似不經意提起自己的努力挽救，又暗暗表露自己的脆弱與無辜。
    若是不清楚來龍去脈的人，恐怕真要被裴書宴這番話給騙了，甚至還要反過來共情安慰他。
    “裴醫生你已經很努力了，不用太自責，好在你的弟弟沒事。”
    “……”
    雖然莫逢春的回答在他的預料之內，但這樣的措辭，讓裴書宴覺得自己成了找人尋求安慰的幼稚小孩子。
    非常詭異。
    最主要的是，莫逢春就這麽輕易接受了他口中的設定，把尹宥白直接替換成他的弟弟，更令他覺得尷尬和無力。
    但不管怎樣，他還惦記著要給莫逢春上眼藥的目的，努力給她和尹宥白之間豎起層層尖刺。
    “我很了解宥白，他性格比較脆弱，這次綁架能順利逃出來，不光是警方及時趕到，更有你的幫助，莫同學，我真的很替他感激你。”
    以年長尹宥白幾歲的鄰家哥哥身份，看似溫柔卻又強硬地插入這段，本該隻屬於莫逢春和尹宥白的經曆，裴書宴絲毫不覺得哪裏不道德。
    暗踩了一波尹宥白脆弱，又誇了莫逢春可靠有擔當，最後再代替尹宥白感激莫逢春，直接與莫逢春完成關係對接。
    裴書宴這短短的一段話，沒有感情，全是套路和心眼。
    係統感歎，白蓮花竟恐怖如斯。
    本以為這一套下來就要結尾了，沒想到裴書宴最後來了個大暴擊。
    “最重要的是，我也很感激你。”
    恐怖的男人！
    係統大驚。
    “如果不是你，我恐怕還在為救不了宥白而難過絕望，如今你不光是宥白的救命恩人，更是我的恩人，我真不知道該做些什麽向你表達我的感激與感謝。”
    這次竟然直接把尹宥白這個幌子褪去，把莫逢春的關注點拉扯到了自己身上嗎！？
    該死。
    這偽裝成無害善良白蓮花，實則是詭計多端的毒夫，宿主要怎麽應對？
    係統莫名緊張了起來。
    “他是他，你是你，裴醫生你不必為他的感激買單，你如果真的這麽感謝我的話，那就跟我道聲謝就好了。”
    直接把感謝分割成兩份，並且以極低的要求來表現自己的純粹與無害嗎？
    果然是宿主更勝一籌！
    “或者…”
    莫逢春的語氣微頓，係統和裴書宴一樣，忍不住屏息凝氣，等待她接下來的話了。
    “你的傷勢能快點好起來。”
    心髒像是被小鳥啄了一下，塌軟了小塊，有鮮花種子陷入血肉，不知哪一天就會盛開綻放。
    這細細密密的電流順著神經傳遞到全身，翠綠的眸子像是森林深處的琥珀，水汽蒸騰，裴書宴不自覺舔了舔略微幹燥的唇瓣。
    “怎麽辦？”
    他像是有些苦惱與困惑。
    “莫同學這麽說，我好像更感謝你了。”
    莫逢春像是沒有耐心的孩子，不再糾結所謂的感激與不感激，隻是平靜地回敬。
    “到以身相許的程度了嗎？”
    森林深處的湖泊成了翠綠的月牙，裴書宴被這話逗笑。
    “看來不是醫生以後，莫同學對我的態度似乎更隨意了，這話是在調戲我嗎？”
    “不是，是在諷刺你。”
    莫逢春一板一眼，卻令裴書宴覺得她更為可愛有趣，他不惱也不氣，反倒是故作失落。
    “原來是這樣，是我誤會了。”
    “……”
    變態嗎？
    莫逢春到底沒問出來，怕裴書宴爽到。
    沒了醫生和來訪關係的約束，裴書宴跟她的交談似乎變得更隨意放鬆了，甚至還有種莫名的輕佻感和別有用心的引導性。
    莫逢春不想讓裴書宴太開心，她聽著耳畔好聽的輕笑聲，眨了眨眼。
    “嗯，我說過，不喜歡老的。”
    “……”
    臉上的笑僵住了，這過山車似的談話，令裴書宴差點繃不住，兩人之間方才那種朦朧的氣氛，也驟然破碎。
    “我記得，不過你提到這點，跟我們的正在談的話題有關係嗎？”
    歎了口氣，裴書宴忍住咬牙切齒的心思，溫溫柔柔表態，卻蘊著細微的反擊。
    “不知道，我想說就說了。”
    年紀小的一方，總能用幼稚的借口，或者無所謂的態度，堵住年長那一方的話中有話。
    莫逢春多次用這招讓裴書宴閉嘴。
    屢試不爽。
    “嗯，我們再來談談宥白吧。”
    疑似裴書宴被堵到氣悶，隻能生硬地轉移話題。
    “你見過他，應該猜到他有白化病了，因為這個病，本就寵愛他的父母更是寵溺包容他，所有，他的性格有些蠻橫驕縱。”
    “蠻橫驕縱。”
    莫逢春重複了一遍這個詞，像是在回想什麽，裴書宴沒有打斷她的沉默，結果得到了一句反駁。
    “他很乖啊。”
    “不是這樣的。”
    聞言，裴書宴沒有因著莫逢春的話感到詫異，他的語速微慢，明明是在說他人的缺點，卻仍舊像是慢慢拂來的春風。
    “他的蠻橫驕縱，主要體現在人際關係方麵，因為常年待在家中，他不喜歡接觸陌生人，所以對唯一認可且能夠依賴的朋友，他會堪稱強勢而粗魯地插足對方的私人生活。”
    消化完這些信息，莫逢春才道。
    “所以，因為裴醫生被他沒有道理地約束過，所以才想要提醒我，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