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蝶蹁躚，粉晶破碎，尹宥白懷中的花束被擠壓，有花瓣墜落在兩人雙手之間，以及蒼白如雪的床麵。
    她不能任由尹宥白自以為是地將她和他捆綁，正好，裴書宴就是個好用的借口。
    “他跟你說了什麽？”
    尹宥白麵無血色，握著莫逢春的手下意識用力了幾分。
    “不管他跟你說了什麽，你都不要相信，他一定是別有用心，想要破壞我們的感情。”
    不理會尹宥白慌亂的模樣，莫逢春緩緩抽回自己的手。
    “他說你是他關係還不錯的弟弟，說你比較脆弱，也很容易依賴別人，甚至會強行幹預依賴之人的正常生活和交往，他這麽了解你，想必之前也被你纏過。”
    “看你不安的樣子，看來裴醫生說的都是真的。”
    分明沒什麽語氣變化，可尹宥白就是聽出了她話語中的諷意，他焦躁緊繃，又極為怨恨憎惡裴書宴的提前挑撥。
    莫逢春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推著他往後靠，撞進了柔軟的枕頭，兩人之間的花束也被折斷，花瓣凋零，全部砸在尹宥白的身上。
    有花瓣落在尹宥白的唇角，莫逢春用指腹按壓脆弱嬌嫩的花瓣，每說半句話就用力幾分。
    “你果然是那種離了人就活不下去的菟絲花，輕易而廉價地挑選宿主，無聊又沒用地宣泄感情，沒有忠貞，隻有欲望。”
    “是不是如果未來有人跟你經曆了更難忘的事情，你就會放棄我，然後另外擇主了？”
    淡色的唇瓣被碾出的微量花汁暈出血色，這花香仿佛越來越濃鬱，尹宥白的眼珠顫動，唇瓣不自覺張開，嚐到了略帶甜香的澀意。
    “分明是被金錢嬌養長大的，但你可悲地成為了廉價又低級的人。”
    莫逢春身後的低馬尾順著脊背滑落，發梢落在尹宥白的頸側，尹宥白抓著床單，似是羞恥又似惱怒。
    但不管是哪種情緒，都抵不住莫逢春想要說的話。
    她道：“是我最看不上的那類人。”
    耳畔嗡鳴，腦袋空白，尹宥白不敢置信地望著莫逢春，淚珠一滴滴從麵頰滑落，浸濕的花瓣如同凝結了透明的水露。
    敲門聲響起，顯然是老管家已經清洗好了水果。
    莫逢春緩緩直起身，尹宥白捂著臉，身體顫抖，她看到他的下唇被他咬得殷紅，那擠進他唇齒的花瓣仿佛真的被他咽下去了似的。
    這一幕，莫逢春還不打算讓老管家看到，不然那老狐狸恐怕又要暗戳戳給她使絆子。
    於是，她主動走到門口，房門開了半扇，她麵色如常地接過老管家手裏清洗好的草莓和葡萄，道了聲謝，便重新把門關上了。
    老管家覺得哪裏怪怪的，但尹宥白沒說什麽，他便沒有擅自進屋。
    將裝著草莓和葡萄的瓷盤放在床頭桌，莫逢春吃著草莓，等待尹宥白的反應和回答。
    現在，她有的是時間陪他耗。
    “我是把裴書宴當成唯一的依賴過，就算明白他本質就是個冷情勢力的賤種，我也不要臉地一次又一次靠近他，挽留他。”
    “裴家之前靠尹家救濟過，所以這些年才能慢慢繁榮，裴書宴是裴家賠給我的玩伴，就算他不滿也要忍著，因為是活該。”
    “但他永遠有自己的想法，不願意老老實實待在我身邊，憑什麽我獨自一人苦悶地待在家裏時，他可以到處遊玩，甚至還能熟稔自由地混跡各種社交圈？”
    尹宥白終於放下了捂著眼睛的手，他的眼睛很紅，像是被逼急了的兔子，撞在身上的花束奄奄一息，他緊緊攥著粉白的包裝紙。
    “作為被裴家獻祭給尹家的玩伴，他沒有自由的權利，割舍不掉尹家給予他的好處，他就活該被我一直約束，這是他的命。”
    尹宥白露出了性格中的陰暗麵，他那單純怯懦的外顯下，是湧動的惡意與不甘。
    “我蠻橫驕縱又如何，他不還是要咬著牙忍耐這麽多年，分明隻要他對我有半分情誼，我就不會這麽痛苦瘋狂。”
    “可是他就是接受這一切，隻在需要我的時候裝得乖順，惺惺作態，虛偽醜陋！”
    壓抑到極致的人，就會呈現出醜陋的歇斯底裏，如今的尹宥白就如同飄落的雪花，瞬間變成了刺人的冰冷，神經質而尖銳。
    “我清楚地知道他就是個喂不飽的賤貨，但我這樣的人，接觸不了新的人，扔掉他這個垃圾，我就沒有朋友了。”
    “我不能沒有朋友，我不想一個人，所以就算是垃圾，我也願意挽留，我就是這麽可悲的人，你滿意了嗎？”
    麵對疑似魔怔的尹宥白，莫逢春仍舊麵不改色，她的指尖撚著顆黑紫飽滿的葡萄，下一秒便掰開尹宥白的嘴巴，塞了進去。
    “或許是，至少我更了解了你一些。”
    尹宥白睜圓了眼睛，他說了髒話，還露出了這麽醜陋的麵目，莫逢春沒有更厭惡他，甚至還給他喂了水果。
    葡萄堵在口腔，尹宥白沒有吃掉，麵頰有了一小塊凸起。
    “雖然你答非所問，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曾經，但我已經確定了，你對裴書宴的依賴糾纏，更像是一種惡意報複和瘋狂妒忌。”
    莫逢春垂眸，戳了戳他被葡萄頂起來的麵頰弧度。
    “除了你的父母和管家，你的性格障礙以及白化病，令你無法輕易接觸陌生人，所以你就隻能把所有感情傾瀉在裴書宴身上，哪怕你明白，他的關心都是虛假的偽裝。”
    “真可憐。”
    瓷盤的葡萄又少了三顆，莫逢春壓著尹宥白的下唇，一顆顆把葡萄塞進他的唇齒間，直到他的麵頰鼓鼓的，像是塞了一堆堅果的鬆鼠。
    “找不到合適的朋友可以依靠，空虛而無助，一直以來都處於無法忍耐的饑餓中，從未吃飽過，所以溫順可愛的小白兔被逼成了得瘋病的紅眼兔。”
    病態偏執的狀態消減，尹宥白望著莫逢春，眼底粉紅色的海洋重新回歸平靜，隻是下了一場水霧彌漫的細雨。
    “尹宥白，我說不定可以喂飽你。”
    莫逢春捂住他的嘴，強製他把葡萄咬破，有汁水順著他緊閉的唇縫溢出。
    “隻要你向我保證，你是乖順無害，且忠貞專一的，我就允許你的藤蔓纏在我身上。”
    碾碎的葡萄果肉嗆在喉嚨，莫逢春鬆手後，尹宥白便捂著胸口咳嗽起來，麵色潮紅，體溫升高。
    “纏在哪裏都行嗎？”
    看起來虛弱無力，又格外沒用的尹宥白，竟然看著莫逢春說出了這句別有深意的反問。
    “你沒資格選擇。”
    莫逢春拍了拍他的臉，尹宥白下意識蹭了蹭她的掌心，呼吸細碎。
    沒吃飽過的怪物，胃口可是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