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田三九推出那輛嶄新的組裝二八大杠，拍了拍後座對張月瑩笑道：
    “月瑩，上車，我送你去上班。”
    張月瑩臉色微紅，側身坐了上去，手輕輕扶住田三九的腰。
    清晨的陽光灑在四九城的胡同裏，田三九把自行車的鈴鐺，按得叮當響，引得早起的大爺大媽紛紛駐足。
    田三九一邊蹬著車，一邊在開始查看今日的情報。
    三條信息立刻在腦海浮現。
    【今日情報：1鴿子市場有港商出現，2宋建邦招供，3劉萬金暴怒。】
    他不由得琢磨起來。
    宋建邦招供這條最讓他感興趣，不知道這個前街道辦主任會吐出什麽秘密，尤其是他到底是為什麽盯上張月瑩家房子，還有他到底是怎麽當上特務的。
    第三條情報裏的劉萬金，田三九想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是劉大腦袋，是那個被截胡了東林鄉水果生意的奸商。
    看來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這位大老板怕是已經記恨上自己了。
    田三九心裏暗想，以後出門得多留個心眼，劉大腦袋有錢能使鬼推磨，保不齊會使些陰招。
    至於鴿子市場出現的港商……
    田三九一時想不出和自己有什麽直接關聯，不過他確實有陣子沒去鴿子市場了，正好可以去轉轉，找李明義聊聊水果銷售情況，順便打聽下這個港商的來路。
    把張月瑩送到紅星小學後，田三九調轉車頭直奔罐頭廠。
    進了采購科辦公室，他先把喬蘭蘭叫到跟前：
    “蘭蘭，幫我去車隊問問孫隊長，安排一下這兩天再去一次東林鄉拉貨。”
    喬蘭蘭應聲去了。
    田三九又處理了幾份文件，眼看馬上就到中午了，便和其他人打了聲招呼，騎著車往鴿子市場去了。
    市場裏依舊人來人往。
    田三九徑直找到李明義的攤位，見他正和一個穿著花襯衫、戴著蛤蟆鏡的陌生麵孔低聲交談。
    那人一口帶著粵語腔的普通話，手腕上明晃晃的金表格外紮眼。
    難道這就是情報裏提到的港商了。
    李明義見田三九過來，忙起身招呼：
    “田哥！正想找你呢。”
    他指了指旁邊的港商。
    “這位是香港來的陳老板，對咱們北方的山貨很感興趣。”
    陳老板遞過來一張名片，燙金的字體亮閃閃的耀眼。
    “陳誌偉，中港商貿公司總經理！”
    田三九接過名片，寒暄了幾句，心裏卻警醒起來。
    這港商出現得突然，得多觀察觀察，那個年代，真正做生意的多，但騙子也多
    看著陳老板興致勃勃地挑選著說過，李明義興奮地壓低聲音：
    “田哥，你帶來的那些水果賣得可好了！尤其是蘋果和梨，品相好，價格又實惠，幾個攤子一起賣都快供不應求了，就是……”
    他頓了頓。
    “最近市場裏多了些生麵孔，老打聽水果的來路，我按你說的，沒透東林鄉的底。”
    田三九點點頭，遞過去一支煙：
    “做得對，明義，貨源的事必須捂嚴實了，尤其是現在劉大腦袋那邊肯定憋著壞呢。”
    聽到劉大腦袋，李明義愣了一下，連忙詢問田三九是怎麽招惹上著劉大腦袋的。
    田三九想了想，便把東林鄉發生的事情，以及截胡水果生意的事簡單說了說。
    李明義一聽就皺起眉頭：“劉大腦袋？那老小子手黑著呢，田哥你最近真得小心點，他養的那幫人什麽事都幹得出來。”
    田三九點點頭，將煙頭摁滅在攤位旁的石墩上。
    “放心，我心裏有數。”
    話音未落，剛才還在那邊挑揀水果的港商陳誌偉竟踱步走了過來，滿臉堆著笑，操著那口廣普，說起話來有些搞笑：
    “兩位老板，傾計傾得咁投契啊？（聊得這麽投契啊？）”
    他邊說邊從精致的金屬煙盒裏抽出兩支萬寶路，分別遞給田三九和李明義：
    “這位兄弟麵生，剛才聽明義說，這批好水果都是你找來的？”
    田三九接過煙，沒有立刻點燃，隻是拿在手裏把玩，笑了笑含糊道：
    “陳老板好眼力，我就是幫忙牽個線，混口飯吃。”
    陳誌偉自己先點上煙，深吸一口，煙霧瞬間飄散開來，他透過煙霧打量著田三九，一臉說不出來的精明勁兒。
    “兄弟你太謙虛了！我走遍大江南北，這麽好品質的北方水果很少見，你是做什麽生意的？貨源這麽穩定？”
    田三九心裏警惕，打了個哈哈：
    “小本買賣，不值一提，主要是老鄉們種得好。”
    他跟陳誌偉不熟，想把話題引開，好讓陳誌偉識趣離開。
    “陳老板主要對哪些山貨感興趣？”
    然而陳誌偉顯然對田三九更感興趣，他往前湊了湊，壓低聲音，絲毫不在意田三九的糊弄。
    “田生，唔好誤會，我陳誌偉在香港也是正經生意人，在南洋和東南亞都有鋪位，這次回大陸，就是想找些真正的好貨源，做長遠生意。”
    他見田三九仍有些戒備，便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裏掏出一張彩色照片，上麵是他站在一家看起來規模不小的百貨公司門口的照片，背景是繁華的香港街景。
    “你看，這就是我在九龍的公司，童叟無欺。”
    田三九仔細審視著照片，又觀察陳誌偉的言行舉止。
    這人雖然穿著花哨，言談間帶著港商特有的那股勁兒，但眼神並不閃爍，提到生意時有種發自內心的熱切，不像是個空手套白狼的騙子，更像是個急於開拓內地市場的精明商人。
    他心中的戒備稍稍放鬆了一些。
    “原來陳老板生意做得這麽大。”
    田三九語氣緩和了些。
    “不瞞你說，我在本地的罐頭廠工作，主要負責采購，這些水果，確實是我們廠和附近果園合作的。”
    陳誌偉眼睛一亮，一陣驚呼。
    “罐頭廠？采購？太好了！我就是需要這種穩定的供貨渠道！田先生，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合作！我們可以將北方的水果賣到香港，甚至南洋！價錢好商量！”
    他熱情地非要田三九留下聯係方式。
    田三九推辭不過，想著多一條路子也不是壞事，便留下了罐頭廠采購科辦公室的電話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