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聲音，張父張母這才將目光注意到田三九身上。
    愣了片刻，張父努力平複了一下情緒，點了點頭，聲音還微微有些沙啞：
    “好，好孩子，辛苦你了，照顧月瑩。”
    “應該的，爸。”
    田三九點了點頭。
    “回家，都回家！”
    張母抹著眼淚。
    田三九和李碩連忙拿起那些簡單的行李，一行人簇擁著兩位老人，走進了四合院。
    堂屋裏的燈是一直開著的，為了等兩位老人回來。
    李碩幫著把兩個簡單的行李包袱放在堂屋的椅子上，便笑著拱手告辭：
    “張叔，張嬸，月瑩，小田，人平安送到，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你們一家人好不容易團聚，肯定有說不完的話，我就不多打擾了！”
    張月瑩連忙上前挽留。
    “李哥，這一路辛苦你了，喝杯熱水再走吧！”
    李碩爽朗地擺擺手，打趣道：
    “月瑩，你這可就外道了！我跟小田啥關係？”
    “再說了，你們一家人團圓，我這外人在這兒杵著，那得多沒眼力見兒啊！茶水啥時候都能喝，不差這一會兒！”
    他說著，衝田三九擠了擠眼，便笑著轉身，快步離開了四合院。
    送走李碩，院子裏徹底安靜下來，隻剩下了一家人。
    田三九默默走到廚房，熟練地捅開爐子，坐上水壺，準備燒些熱水給二老洗漱、沏茶。
    堂屋裏，張月瑩拉著父母的手，坐在了椅子上。
    張父張母一直打量著這堂屋，在進院子的時候，張父都已經看了半天了。
    當時二老被帶走的時候，最擔心的就是這個院子，一直叮囑張月瑩要保住這個院子。
    現在多年之後回來，看到四合院還在，張父張母真是感慨萬千。
    分別數年，一家人之間，有太多的話堵在心頭了。
    起初隻是互相詢問著身體好不好，這幾年是怎麽過來的。
    但隨著聊得越來越久，張月瑩二老也都再也控製不住。
    張母摸著女兒有些瘦弱的手，滿眼都是心疼，眼淚又落了下來：
    “月瑩，苦了你了……爸媽不在身邊，你一個人……”
    她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張月瑩搖搖頭，用力握著母親的手。
    “媽，我不苦，真的……最難的時候，都過去了。”
    她說著，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廚房方向，聽著裏麵傳來的輕微響動，臉上洋溢著依賴和幸福。
    “要不是有三九……我真不知道能不能撐過來。”
    張月瑩開始一點一滴細細地講述起來。
    從田三九不顧她當時的家庭成分問題，頂著流言蜚語和各方壓力，毅然決然地娶她過門。
    到她被特務綁架，陷入危險時，田三九如何一次次挺身而出，為她化解危機。
    “……他那時候，自己也在廠裏不容易，可再難，他都沒讓我受過委屈。”
    “別人瞧不起我，他偏要對我好，讓我把頭抬起來做人。”
    張月瑩說到動情處，也是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
    “爸，媽，真的……沒有三九，就沒有我的今天。”
    “他不僅是我的依靠，更是給了我重新活一次的勇氣……”
    張父張母靜靜地聽著，一會兒歎息，一會兒抹淚。
    他們缺席的這些年，女兒經曆了太多的風雨。
    而萬幸的是，竟然遇到這樣一個如此有情有義、擔當負責的年輕人，照顧著自己女兒。
    兩位老人也跟著看向廚房方向。
    這時，田三九提著咕嘟冒泡的熱水壺走了進來，準備給二老倒水沏茶。
    他看到堂屋裏三人的樣子有些不對勁，微微一怔，隨即溫和地說道：
    “爸，媽，一路勞頓，先喝點熱水暖暖身子，歇一歇。”
    張父站起身，走到田三九麵前。
    “三九，好孩子！月瑩跟我們說了……這些年，多虧了你！難為你了！你是個好女婿，是我們張家的大恩人！”
    這一聲好女婿，包含了太多太多的肯定和認可。
    田三九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爸，您言重了。”
    “月瑩是我媳婦，我對她好，是應該的。咱們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一家人圍坐在堂屋，就著熱茶和花生，繼續聊著分別後的種種。
    田三九看著二老那消瘦又清亮的眼神，心中猛然一動，關切地問道：
    “爸，媽，這次回來，你們往後有什麽打算？”
    聽到這個問題，張父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顫，臉上的神色看起來很複雜。
    他放下茶杯，擺了擺手，笑容裏帶著幾分尷尬和無奈，聲音也頹廢了些。
    “唉，打算？我們這把年紀了，又背著那樣的成份問題這麽多年，能平平安安回來，落葉歸根，已經是天大的幸運，趕上好政策了。”
    “往後……不敢多想嘍，能安安穩穩過日子，多陪陪月瑩，彌補一下這些年對她的虧欠，我們就心滿意足了。”
    張母也在一旁默默點頭，輕輕拍了拍女兒的手背，眼神裏滿是慈愛和愧疚。
    然而，張父話雖這麽說，但田三九還是從他眼神中看到了不甘和對科研的渴望。
    再看張母，和張父的神態如出一轍。
    雖然沒說話，但眼神中全是睿智。
    其實田三九心裏很清楚，二老這幾年的日子不好過，膽子都變小了很多，這才剛回到家，心裏不踏實，什麽都不敢說。
    很快，田三九想起情報中提及的，嶽父是國內早期半導體芯片領域的專家，嶽母則是鑽研計算機技術的科研人員。
    在那個各個方麵都需要專業人才的年代，這樣的專家卻被埋沒了這麽多年，空有滿腹學識和一腔熱血，卻無法施展。
    滿滿的都是遺憾和可惜。
    想到這裏，田三九心中湧起一股衝動。
    他沒有順著二老的話頭繼續說下去，而是突然坐直了身體，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他看向張父張母，語氣鄭重地開口說道：
    “爸，媽，你們真的……就不想再用自己畢生所學，為國家、為咱們的現代化建設，再出一份力嗎？”
    一句話，瞬間讓兩位老人的心，無法平靜下來。
    兩位老人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向田三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