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田三拍了拍李援朝的肩膀，繼續說道：
    “援朝，你的好意哥心領了。”
    “不過啊，這事兒我昨天晚上就跟你嫂子全說了，一字不落。”
    “啥？！你……你全說了？”
    李援朝眼睛瞬間瞪得像銅鈴，嘴巴張得老大，能塞進去個雞蛋。
    “田哥，你……你這膽子也忒大了！那種陳年舊賬，你咋敢跟嫂子坦白啊？這不等著吵架嗎？”
    在李援朝看來，田三九和李翠翠當年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往事，絕對是婚姻裏的大忌，是必須爛在肚子裏的秘密。
    他完全無法理解田三九怎麽會幹這麽蠢的事兒。
    田三九看著李援朝震驚的模樣，哈哈大笑。
    “吵什麽架？你嫂子她通情達理著呢，我自己心裏沒鬼，幹嘛要藏著掖著？”
    “讓她從別人那兒聽到風言風語，不如我親口告訴她，再說了！”
    田三九語氣一變。
    “我現在跟你嫂子過得好好兒的，李翠翠算哪根蔥？也配來攪和我們的日子？你嫂子信我，我也信她，這就夠了。”
    李援朝愣在原地，仔細琢磨著田三九這番話，好半晌，才喃喃道：
    “田哥……嫂子她……真沒生氣？”
    “生什麽氣？她反而安慰我來著。”
    田三九跨上自行車，腳一蹬，自豪地說道，
    “行了，別瞎琢磨了。”
    “趕緊的，把你打聽到的情況說說，我還趕著去上班呢。”
    李援朝這才回過神來，趕緊蹬了幾下自行車，與田三九並排而行，小聲開始匯報他打聽到的消息。
    “田哥，你猜得沒錯，李翠翠這趟回來，果然不簡單！”
    李援朝語氣帶著幾分鄙夷。
    “還真是劉大勇那個沒腦子的家夥，不知道又使了什麽勁兒，硬是把他爹給說動了，才把她給弄回來的！”
    說到這裏，李援朝停頓了下來，重新組織了下語言，繼續說道：
    “其實啊，劉大勇他爹，人老成精，活了大半輩子，看人比劉大勇準多了。”
    “他早就瞧出來李翠翠這女人不是個安分守己的，心思活絡得很，隻會利用男人，對劉大勇根本沒啥真感情。”
    “加上李翠翠以前那些破事兒，名聲早就臭了，老爺子是一百個不願意讓她再進家門，怕她把家裏攪得雞犬不寧。”
    “那怎麽又成了呢？”
    田三九皺著眉頭問，腳下蹬車的速度慢了些。
    “唉，還不是劉大勇這個混不吝！”
    李援朝歎了口。
    “他是被李翠翠迷了心竅，要死要活的，非逼著他爹想辦法。”
    “說什麽沒了李翠翠他活著也沒意思了。”
    “老爺子就這麽一個兒子，雖然恨鐵不成鋼，但也不能真眼睜睜看著他尋短見或者徹底廢了啊，沒辦法，隻好硬著頭皮想了個轍。”
    “什麽轍？”
    田三九繼續問道。
    “保外就醫！”
    李援朝吐出四個字。
    “老爺子不知道托了什麽關係，讓李翠翠裝病，據說為了逼真，李翠翠這女人也是個狠角色，居然真的自己故意把腿給摔斷了。”
    “然後就這麽著，以需要回城治療，限製行動的名義，給弄回來了。”
    “現在她就在劉家養著呢，腿上打著石膏，暫時倒是沒什麽動靜，估計是傷筋動骨一百天，得先消停一陣子。”
    田三九聽完，沉默了片。
    隨後他點了點頭，說道：
    “果然是這樣，用了這種見不得光的手段回來，李翠翠心裏那口惡氣肯定沒出。”
    “她不敢明著對抗派出所的安排，但這口氣，她八成會算在我頭上，覺得是我當初害了她。”
    “這次她回來，肯定不會安分，遲早要作妖。”
    說完，田三九轉頭對李援朝，麵色認真。
    “援朝，這事兒你得再多費心，幫我盯著點。”
    “一旦李翠翠或者劉大勇那邊有什麽風吹草動，特別是如果他們要來找你嫂子或者我的麻煩，立刻告訴我。”
    李援朝點了點頭。
    “田哥，你放心！派出所那邊我熟，街麵上也有幾個哥們兒，我讓他們都幫忙留意著。”
    “一有消息，我馬上通知你！不會讓那女人破壞了你們的好日子！”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岔路口。
    李援朝要去派出所上班，和田三九不同路。
    “成，那就這麽說了，你多辛苦。”
    “我也得趕緊去廠裏了，今天還有個會。”
    田三九朝李援朝揮揮手，用力一蹬腳踏，朝著罐頭廠騎去。
    此時，另一邊，劉家的一間小屋裏。
    李翠翠一條打著厚厚石膏的腿高高翹在墊了軟枕的凳子上，整個人斜倚在炕頭，嘴裏哢嚓哢嚓地嗑著瓜子，瓜子皮隨口就吐在地上。
    劉大勇則像個陀螺似的，剛掃幹淨一片，李翠翠就又吐了一地。
    “哎喲，我的小祖宗，你慢點兒嗑，小心噎著。”
    劉大勇賠著笑臉，遞上一杯溫開水。
    李翠翠眼皮都沒抬一下，哼了一聲：
    “少來這套！天天躺在這破炕上，都快悶出鳥來了！這死老頭子出的餿主意，害得我受這份罪！”
    她口中的“死老頭子”，說的正是劉大勇的父親，劉福貴。
    這位在煉鋼廠呼來喝去的保安主任，此刻正蹲在院門口的老槐樹下，悶頭抽著旱煙。
    屋裏李翠翠嗓門越來越大，他想裝作聽不見都不行，但看自己兒子那副沒出息的樣子，沒辦法，隻能重重歎了口氣。
    眼不見心不煩，他幹脆起身，背著手往外走，打算去老夥計家躲躲清淨。
    屋裏，劉大勇看著父親走出家門，心裏很不是滋味。
    他湊到炕邊，小心翼翼地撿起一顆紫紅色的葡萄，剝了皮，遞到李翠翠嘴邊，小心翼翼地說道：
    “翠翠，你看……這次要不是我爹想辦法，你也回不來。”
    “他年紀這麽大了，你……你能不能對他態度好點兒？”
    李翠翠一聽，猛地扭過頭，把嘴裏的葡萄籽兒“呸”一聲吐在地上，差點吐到劉大勇臉上。
    “態度好點？劉大勇你腦子被門夾了？他出的這叫好主意？讓老娘自己把腿摔斷！”
    “這鑽心的疼你怎麽不來試試？我沒指著鼻子罵他老不死的，就算是給你留麵子了！還要什麽好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