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家仇血恨,最恨千秋不死(衝三江,求追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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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暖的春風從東麵吹來,渭水之上清波蕩漾。
    薑慶初站在驛站門口,稍微收斂情緒道:“是稍微有些晚,這一路上從柳州回來,一開始還好,但一入了河南,地方治安就有些亂了,甚至是驛站之所,也是如此。”
    李林甫微微眯起眼睛:“是改州為郡的事?”
    “是!”薑慶初點頭,道:“在陝郡的時候,姐夫說過了,而且本來要乘船的,但因去年天寒,渭水剛剛化凍,上麵全是糧船,所以才騎馬而行,這麽一折騰反而沒慢多少。”
    李林甫緩緩點頭,若有所思的說道:“是啊,寒潮才剛消……”
    “好了好了,這些事回家再說。”薑氏從側畔走來,對著薑慶初道:“二郎,這是你外甥,諒兒,諒兒,見過你舅舅。”
    “外甥見過舅舅。”韋諒上前一步,鄭重的拱手行禮。
    “起來吧,起來吧。”薑慶初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他有些慌亂,從腰間取下一塊隨身多年的玉佩,直接塞進了韋諒手裏。
    韋諒有些愣神的抬頭。
    薑氏在一旁笑著說道:“收下吧,這是你舅舅身上最在意的東西了,況且你在宅子裏,給你舅舅準備了五匹上等好馬,還有上好的馬具,馬夫,什麽都準備好,足夠了。”
    “五匹上等馬?”薑慶初有些愣神。
    “是的,這些東西,諒兒費了不少力,二郎,以後多看著點你外甥。”李林甫輕輕笑笑,說道:“你的那件事情,說不得也要落在他身上。”
    “那件事情是什麽?”韋諒猛然抬頭,年初在李林甫府上的時候,他母親就說過這件事。
    ……
    “是你舅舅的婚事。”李林甫看向韋諒,說道:“當年你舅舅剛出生的時候,聖人應允,將來會將公主嫁給你舅舅,雖然事情過了這麽多年,但君無戲言不是!”
    “阿兄!”薑慶初站在一側,平靜的搖頭道:“阿兄,此一時彼一時,很多事情已經很難再言了。”
    “無妨,以阿舅和聖人的關係,隻要在聖人麵前多提及,聖人會安排的,甚至你可以直接見到聖人。”李林甫特別點了一句,薑慶初忍不住的詫異。
    李林甫笑笑,看向韋諒,對薑慶初道:“看住你的好外甥,半月前,他剛剛和太子的女兒定親,明年說不得明年,他就是郡主駙馬了,在明年婚事上,說不定你就能見到聖人。”
    “如此嗎?”薑慶初驚訝的看著韋諒。
    韋諒有些害羞的點頭,
    “駙馬是沒問題。”薑氏替韋諒開口,說道:“不過,二郎的婚事還不急,若有辦法,先恢複楚國公的爵位再說。”
    李林甫眉頭一挑,點頭道:“阿妹說的沒錯,應當是先恢複楚國公的爵位,有了爵位,一切就都好說了。”
    “是!”薑慶初點頭,認真的說道:“若能拿回爵位,便是聖人不允那所謂的婚事,也不重要了。”
    “走吧,先回府。”李林甫擺擺手,拉著薑慶初朝馬車而去,說道:“這些事,需要細細研究。”
    “好!”薑慶初看了阿姐薑氏一眼,然後跟著李林甫前行,同時不經意的問道:“阿兄,聽說張嘉貞那奸賊早就病逝了,如今他兒子還好嗎?”
    李林甫猛然停步,難以置信的看向薑慶初。
    薑慶初神色平靜。
    他的手,緊緊的握著手裏刀柄。
    從下馬車的一刻,就從來沒有鬆開過。
    ……
    上百名金吾衛護送,三輛馬車緩緩的朝著升平坊而去。
    楚國公府的別院,就在升平坊。
    韋諒騎馬護衛在側,緩緩而行,他的臉上卻是一陣神色複雜。
    誰都沒有想到,薑慶初會突然提起張嘉貞。
    張嘉貞何許人?
    開元八年至開元十一年的宰相,夾在宋璟和張說之間的宰相,為人決斷,但性情暴躁。
    當年薑皎泄露禁語而受杖責,時任宰相的張嘉貞暗中使人重責,致使已經五十的薑皎,身體重傷,被流放到汝州的時候,便不治而亡。
    後來,張嘉貞因其弟弟張嘉祐貪汙被貶,最後雙目失明,病痛而亡。
    比薑皎晚死七年。
    在薑慶初的眼底,張嘉貞無疑是最大的死仇。
    若不是他令人動私刑,薑皎也不至於重傷而死,一切也不至於此。
    如今張嘉貞雖然病逝,但他的兒子還在。
    薑慶初找不到張嘉貞複仇,但可以找他的兒子複仇。
    在碼頭上,當薑慶初說出張嘉貞三個字的時候,便是韋諒也能感受到那股咬牙切齒,深入骨髓的痛恨。
    但,報複這種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就難了。
    但,仇,卻始終是在那裏的。
    韋諒看著不遠處的升平坊,他有些明白,為什麽李林甫想要對廢太子一黨大下殺手了。
    甚至皇帝,心中也是如此想法。
    因為仇恨,從來不是能輕易被打消的。
    ……
    這是一座三進的宅邸,加上左右偏院,廂房,實際上也著實不小。
    當年的楚國公府別院,如今的薑氏宅邸。
    夜涼如水,春意倒寒。
    後院書房。
    李林甫坐在書房主榻上,麵色凝重的看著薑慶初道:“張賊病逝的時候,其子張延賞不過五歲,如今不過十九歲,去年初,以父蔭入仕,任太子左司禦率府兵曹參軍。”
    “太子?”薑慶初忍不住的抬頭看向韋諒。
    韋諒直接搖頭,說道:“阿舅離京時年少,對朝中之事了解不多,太子如今居十六王宅,不回東宮,諸太子衛率守東宮,和太子府沒有半點關係。”
    薑慶初嘖嘖稱奇,太子不住東宮,而住太子府,天下大稽。
    “而且最重要的,是張延賞的,太子左司禦率府兵曹參軍職,是聖人召見之後親自賞授的。”李林甫搖搖頭,麵色凝重的說道:“想要對付他,需要顧忌聖人的想法。”
    薑慶初抬頭,看向李林甫道:“阿兄如今是宰相,應當能有辦法吧?”
    “唉!”李林甫輕歎一聲,說道:“是有辦法,但需要等待。”
    薑慶初鬆了口氣,拱手道:“阿兄放心,弟有的是耐心。”
    “這樣就好。”李林甫放鬆下來,說道:“你剛回京城,先養身體,這些年流放,你身體即便是沒垮,也不會好太多,先養好身體,然後拿回楚國公的爵位,尚公主。”
    稍微停頓,李林甫眼神沉冷的說道:“這樣,即便是你將來什麽都不做,你的存在,也足夠讓某些人感到壓力,從而日夜不安,這樣比殺了他們都難受,這樣他們就會自己出錯,到時候,彈劾罷官免職流放,至死。”
    薑慶初拳頭緊緊的握起,用力的點頭道:“雖然等到有些長,但隻要能如此,好!”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韋諒站在一側,側身拱手。
    李林甫和薑慶初同時好奇的看向韋諒。
    “人不能動,他的堂兄,夫人,姐妹都不能動,但那麽一個家族,必然有大量的仆人,管事,針對這些管事,還有主人身邊最親近的仆人侍女,他們的家人,一個個的收拾,慢慢悄無聲息的收拾。”
    稍微停頓,韋諒又幽幽說道:“時間一長,家中內外力量被削弱,人心惶惶,加上外部壓力,日久自錯,彈劾便是。”
    薑慶初驚駭的看著韋諒,嘴唇顫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李林甫深深的看了韋諒一眼,韋諒抬眼看向李林甫,微不可查的輕一點頭。
    李林甫頓時會意過來,他神色平靜下來,看著薑慶初道:“不妥,太容易打草驚蛇了,萬一影響到拿回楚國公的爵位,讓聖人不履行婚事就的不好了。二郎,你說呢?”
    薑慶初回神,趕緊點頭道:“聽表兄的,以拿回楚國公的爵位再先,至於婚事……”
    薑慶初有些苦笑的拱手道:“阿兄也不用太過在意,萬一因為影響了阿兄就不好了。”
    李林甫平靜的搖頭,語氣堅定的說道:“一個駙馬,阿兄還是能夠為你謀算到的。”
    薑慶初和韋諒同時一怔,隨即同時緩緩點頭。
    ……
    夜色深沉,薑慶初一個人提著燈籠,從前院走到後院,從前門走到後門,一步步的丈量,一步步的體會。
    這個是他的院子。
    這裏本來就是他的家。
    家中的仆人和侍女早已經被趕回去歇息了。
    對於自己主人的怪癖,他們也不好說些什麽。
    無聲之中,薑慶初一個人來到了後院後門處。
    原本被鎖住的後門,被他無聲打開。
    門外,聲音率先傳了進來:“大唐萬年!”
    薑慶初鬆了口氣,趕緊道:“聖人萬年!”
    後門被打開一道縫隙,一條穿著黑色披風,帶著黑色兜帽的人影閃了進來。
    薑慶初盯著來人,直接說道:“春秋!”
    黑衣人輕輕點頭,回應道:“春秋!”
    後門被迅速關閉。
    薑慶初沒再多說什麽,轉身朝著後堂書房走去。
    黑衣人則是閃入了一側的陰影中,動作熟練的可怕。
    來到書房,薑慶初在主榻上坐下,看向角落陰影裏,輕聲道:“這裏的家仆,有一部分是當年楚國公府的,家裏大變之後,阿姐就將人收攏到了韋家,其他的一部分是韋家的家人子,不過韋家對我這裏,沒有心思?”
    黑衣人站在角落陰影裏,似乎皺眉問:“你確定?”
    “確定,這裏沒有我表兄的人。”薑慶初有些苦笑,說道:“若是有我表兄的人,我反而要睡不著了。”
    “那樣便好。”黑衣人說完,沉默了下來。
    薑慶初抬頭,說道:“我就是想不明白,為什麽表兄都是宰相了,對一個太子衛率的八品參軍無可奈何,他是什麽人,這些年,你們和我說的可足夠多了。”
    “他不是不想幫你,是顧忌傷到自己。”黑衣人一句話,薑慶初猛然抬頭,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對方。
    “有些事情,隻是你不知道而已,你在長安待的時間足夠長了,該知道的,你也就都能知道了。”黑衣人稍微側身,聽著門外的聲音,同時說道:“你也知道,他是以中書令守吏部尚書,但實際上他的重心都放在中書省,至於吏部的事情,他多數都交給了吏部侍郎宋遙與苗晉卿。”
    薑慶初皺了皺眉頭,問道:“這和這些有關嗎?”
    “有關。”黑衣人點點頭,說道:“因為吏部侍郎苗晉卿就是張嘉貞之子張延賞的嶽父,”
    薑慶初頓時忍不住的站了起來,瞪直了眼睛。
    黑衣人輕輕冷笑,道:“沒錯,他手下的得力大將,就是你死仇的嶽父。”
    “他……他……”
    “還不至於怎樣,畢竟這些事情,時間長了,你自己也就知道了。”黑衣人輕輕搖頭,說道:“對付一個張延賞容易,但是對付一個自己手下最得力的吏部侍郎,就不容易了,甚至就連他自己也沒有多少把握。”
    “所以隻能先瞞著我了。”薑慶初輕歎一聲,道:“他這個宰相,還不如我的外甥真心。”
    “你的那個外甥也不簡單。”黑衣人見薑慶初抬頭,這才冷笑一聲道:“別小看他,他是皇帝身邊最貼身的千牛備身,太子未來的女婿,皇帝未來的孫女婿,為人機警,敏銳,手段淩厲,心機極深,也不是好惹的。”
    “但他終究是我的親外甥。”薑慶初嘴角帶起一絲笑容。
    “你表兄也是你的親表兄。”黑衣人冷笑一聲,說道:“不過相比較而言,我也更喜歡你那個外甥,他不僅年輕,而且運氣也極好。”
    “好?”薑慶初詫異的抬頭。
    黑衣人擺擺手是,說道:“不說了,這兩個總不會害你就是了,至於你報仇的事情……既然有吏部侍郎擋著,我們就好好的謀劃,自然能成。”
    “好!”薑慶初用力的點頭。
    “還記得我們的事情嗎?”黑衣人神色嚴肅起來。
    薑慶初點頭,拱手道:“為了大唐,大唐萬年。”
    “為了所有人!”黑衣人躬身,然後徹底退入了黑暗中。
    薑慶初看著黑衣人離開,他的目光轉身看向皇宮方向,眼神深沉。
    皇帝,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