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暴怒的李隆基(22,求追讀,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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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籠罩,宮燈初上。
    大明宮,紫宸門。
    高力士一臉陰沉的從內宮中走出,看著等在門外的韋諒道:“又有什麽事情,聖人已經歇息了,馬上宮門就要落鎖,能不攪擾聖人,就不攪擾聖人。”
    韋諒有些苦澀的拱手道:“大將軍,今日之事,恐怕是非得要打攪聖人不可,因為今日臣奉命去左相府,有人告訴臣,左相是被人謀害的。”
    “什麽?”高力士聲音頓時大了起來,就連瞳孔都一瞬間放大到了極致。
    四周的護衛聽到聲音,手按刀柄,目光瞬間看了過來,眼神冷冽。
    高力士對著遠處直接擺手,然後盯著韋諒問道:“說,究竟是怎麽回事?”
    韋諒拱手,快速說道:“臣今日去左相府,原本一切正常,但這個時候,左相家中的孫輩三娘,趁著光祿寺來人,暗中遣人窺伺,臣察覺異常,最後小心的避開人眼跟了上去。”
    “繼續!”
    “見了那牛三娘,她對末將說,左相病重之時,被姚閎逼著作了一份遺表,打算等宮中去人的時候,將遺表呈送聖人。”韋諒認真拱手,麵色沉重。
    高力士的臉色不由色變。
    大臣死於任上,他的遺表是必須重視,甚至是要昭告天下的。
    尤其還是當朝左相,中書令,兵部尚書。
    這要是有什麽問題?
    天呐!
    高力士立刻上前一步,低聲追問:“那遺表寫了什麽?”
    “不知道,據牛三娘言,是推薦什麽人任官的事情,左相口述,姚閎執筆,至於左相有沒有署名簽押,末將不清楚。”稍微停頓,韋諒說道:“末將已經告知那牛三娘,明日宮中到人,讓她直接喊她阿翁是被害死的,其他遺表之事,半字不能提。”
    高力士一愣,問道:“為何不能提?”
    韋諒拱手,麵色沉重道:“大將軍,若是朝中的宰相,被人所謀,留假遺表上呈,傳揚開來,天下如何看待左相,如何看待朝中,如何……”
    韋諒最後一句停頓了下來,但他話裏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
    牛仙客臨終的時候,被人逼迫口述假的遺表,那麽他這一生當中究竟有多少奏本不是自己寫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牛仙客的遺表當中,還有推薦之事,他推薦了誰,任什麽位置,這些全部都是致命的要害位置。
    天下人如何看待皇帝。
    高力士輕輕閉眼,抬頭看著韋諒道:“你說的沒錯,可你有沒有想過,便是宰相被人謀害,對朝中對聖人也是一種打擊啊?”
    韋諒頓時愣住了,半響之後,他拱手懊悔道:“是末將的思慮不周,是末將沒有考慮到這個問題,請大將軍降罪。”
    “你有什麽罪。”高力士搖搖頭,說道:“你能夠忍住,沒有將事情當麵揭開,沒有將事情直接弄的不可收拾,便已經是極大的功勞了。”
    “是!”韋諒不由得長鬆了一口氣。
    “在這裏等著吧。”高力士轉身看向宮中,輕聲道:“希望大家能夠冷靜一些。”
    ……
    “該死,該死,都該死!”皇帝咆哮的怒吼聲從紫宸殿中傳出。
    內外侍衛,宮人,內侍,全部都在一瞬間放緩了呼吸,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韋諒站在紫宸門外,低身拱手。
    低頭之間,他的神色平靜的可怕,心底深處,卻是不由得一聲感慨。
    牛仙客啊,牛仙客,你怎麽會不小心到這種地步,讓人弄出這種事來。
    韋諒其實可以選擇,今夜不入宮稟奏,然後在明日,讓牛家人按照他說的,將一切的責任全部都栽在姚閎的身上。
    而他自己,在這個過程中,最大程度的獲得牛家的人的感激和親近。
    但是,未來的事情說不準。
    牛仙客一死,牛家人沒有鼎立之人,這個宰相家族的破敗肉眼可見。
    韋諒幫了忙,短時間內獲得好處的,隻有牛家人,而韋諒自己,則是獲得一個很可能什麽都沒有的未來。
    而且,這裏麵,還有一個隱患存在。
    不管怎麽樣,韋諒的做法,在某種程度上都涉嫌欺君,這裏麵,但凡有一個地方沒有注意到,那麽韋諒的麻煩就來了。
    天寶元年的李隆基,還沒有那麽容易被糊弄。
    所以,韋諒選擇了在做了事情之後,將事情的真相,毫不猶豫的來告訴皇帝。
    告訴李隆基。
    起碼在皇帝的眼裏,他是一個純臣。
    這就足夠了。
    ……
    紫宸殿內,一地狼藉。
    無數的奏本被散落的摔在了地上。
    坐在禦榻身上的李隆基,胸膛不停的起伏,右手抓著鎮紙,幾乎就要扔出去。
    咬著牙,他最後還是控製住了自己。
    抬起頭,李隆基緩緩的將鎮紙放下,他側過身,眼神陰冷的看向高力士,問道:“韋諒沒有見那份遺表,隻是聽一個牛三娘所言,如何肯定事情真的如此?”
    高力士拱手,說道:“韋諒說過,他後來暗中察查,發現在左相府中,有十幾名護衛神態異常,監控堂中,也就是那牛三娘是庶女,被人疏忽,才找到了機會。”
    左相府很大,進出的家人侍女,實際上都是不少的。
    牛仙客的妻子王氏,長子,長媳,還有長孫,內外管事,護衛,一直跟在牛仙客身邊的人,多的人。
    姚閎安排的人多了,容易被人察覺,安排的人少了,又難免顧慮不足。
    這不,光祿少卿蘇光奉旨慰問,人一多,立刻被人找到了機會。
    李隆基收回目光,神色淡漠的看向前方,問道:“局麵如此,你認為應當如何處置?”
    “不能讓奏表呈上來,不能讓左相被挾持的事情傳出去,甚至不能夠讓姚閎開口。”高力士拱手,說道:“老奴覺得,應當在今夜,就派人圍了左相府,抓人,殺人,滅口,將消息徹底壓住。”
    “怎麽,朕經不得這些事情嗎?”李隆基眼神陰冷的抬頭。
    高力士繼續拱手道:“陛下,下個月,就是陛下的千秋節了,事情今日鬧大,那麽明日,下個月,難保百姓不議論紛紛,更別說,還有年初右相遇刺之事,大家,左右相同時出事,不是好事。”
    “都是廢物!”李隆基忍不住惱恨的一掌拍在桌案上,怒罵:“那件事都那麽久了,背後的人還沒有抓出來,朕要他們有什麽用。”
    “陛下,雖然有些問題,但這些都是細致末節。”高力士平靜的拱手,勸道:“一群陰溝裏見不得人的老鼠罷了,到時候找個人專門處理便是,眼下還是左相的事情,左相的事情,不宜鬧大,還是壓住再說,日後該殺殺,該貶貶。”
    李隆基深吸一口氣,人逐漸的平靜了下來。
    他抬起頭,看向殿外,意外平靜的說道:“不,這件事沒有必要壓住?”
    “啊?”高力士有些詫異的一愣。
    “明日,讓內侍少監黎敬仁代表朕去一趟,稍作慰問,至於牛家的事情,就按韋諒說的去辦。”李隆基淡淡的看向高力士。
    高力士愣住了,他輕聲問道:“大家說,按韋諒說的去辦?”
    李隆基平靜的點頭,說道:“若是牛卿真的是被害的,那麽自然朕這裏要丟臉,但你覺得,姚閎真的有膽子害死朕的大唐左相,門下侍中,兼兵部尚書嗎?”
    高力士下意識的搖頭。
    “所以說,左相的確是病故的,不過是有人在他病逝的時候做了些手腳罷了。”李隆基輕歎一聲,說道:“這反而不是什麽大事了。”
    高力士眨眨眼睛,一時間他有些想不明白。
    “去吧,明日的事情,讓韋諒負責,他有知靖安事的職權,裏外處理幹淨。”李隆基眼神冷峻。
    “是!”高力士肅然拱手。
    “還有,今夜就別讓他回去了,讓他值守丹鳳門。”李隆基微微擺手,高力士這才躬身退了出去。
    李隆基抬頭,低聲冷冽道:“朕的左相啊,你也太不謹慎了,有些事情,就別怪朕了。”
    ……
    明月高懸,清風徐來。
    韋諒站在丹鳳門角落裏,平靜的看著整個長安城。
    今夜值守丹鳳門的,是右千牛衛中郎將李崗。
    左右都是右千牛衛的人,韋諒自請到一側。
    他需要想想。
    皇帝。
    韋諒難道看不出當朝宰相被人刺殺,甚至是被人玩弄,也是會被人嘲笑的事情嗎?
    他當然看的出來。
    實際上牛仙客被刺殺本是偽命題,姚閎能控製牛家人一時,難道還能控製牛家人一世?
    而且喪葬之事,裏外見牛仙客遺容的人多的是,但凡誰瞧出一點疑問來,那麽整個姚閎一家人就都要被滿門抄斬。
    所以,真正問題在於,牛仙客被人算計,會不會影響朝中形象。
    答案是會,但微乎其微。
    真正會被影響的,是牛仙客自己的聲望。
    當然,還有牛仙客的後事處置。
    子孫的繼承,賞賜,都是一件不小的事情。
    當然,若是皇帝大度,自然一切無妨。
    但李隆基這個人,向來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如今牛仙客不光彩的死了,後人就別想得什麽好處。
    而且,他一直以來都這樣。
    姚崇宋璟,張說張九齡,哪個得好了。
    所以宰相被戲耍,對李隆基而言,根本就不是事,反而能夠削弱相權,增強皇權。
    這才是李隆基在意的。
    很明顯,韋諒猜對了。
    右手按刀,站在風中,韋諒肅穆起來。
    牛仙客死了,韋諒的很多計劃都要變。
    不過還好,他還有時間。
    牛仙客死了,新的左相還沒那麽快定,更別說新的兵部尚書了。
    在這段時間裏,兵部的獨立性反而會最強。
    韋諒完全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做成自己的布置。
    他能做的事情很多。
    很多能多!
    韋諒輕輕了眯起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