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皇帝,太子和天下(12,求追讀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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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城宏偉,肅穆莊嚴。
    無數手持長槊的羽林衛,站在各處城牆上,目光冰冷的看向視線之內的每個角落。
    暮色初籠。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紫宸殿外響起。
    然而,腳步聲在來到紫宸殿台階之上,突然又變得極輕起來。
    但,殿中已經被驚動。
    夕陽照入殿中,光影斑斕。
    一身黑邊白底金絲袞龍袍的皇帝,平靜的從內殿走出,神色淡漠看向殿外,問道:“發生什麽事情了?”
    高力士小心的從殿外而入,看著已經坐到了禦榻上的皇帝,上前幾步,將一本奏本遞上:“聖人,這是今日太子府諸事。”
    李隆基一愣,抬頭道:“今日怎麽送來的這麽早?”
    高力士低頭,說道:“今日朝議郎韋諒前往太子府探望和政郡主,被太子拉住說了幾句話,其中就涉及到了牛相,涉及到了兵製隱患的事情。”
    李隆基麵色頓時一沉,打開奏本仔細的看了起來。
    當看到韋諒說到“老相……兵部的要害……講的很透”的時候,李隆基嘴角升起一絲輕蔑的笑意,然而當看到韋諒提及“私兵”,提及“數萬將領”,提及“兩百萬人次”的糧餉時,李隆基終於正色起來。
    “天下聖明洞徹莫過於聖人”、“天下之重,重若泰山”、“聖人恐怕日日忙碌至深夜”、“殿下當體諒聖人”、“看看旁邊的武功縣”、“為聖人分憂”。
    這一句句的看完,李隆基神色卻突然間古怪起來,他側身看向高力士道:“他似乎是在規勸太子?”
    “是!”高力士點頭,然後說道:“李輔國匯報,太子聽完之後,一下午悶悶不樂,又轉進書房看了半下午的書。”
    “嗬嗬!”李隆基滿意的笑了起來,隨後神色柔和的說道:“太子若能真的體會天下之重,知道民生疾苦所在,朕便已經是無比慶幸了。”
    “是!”高力士低頭,小心的說道:“臣覺得,韋諒可能覺得太子有些好高騖遠,希望他能腳踏實地些。”
    “嗯!”李隆基低下頭,重新看向奏本,當再度看到那些“私兵”,“數萬將領”,“兩百萬人次”的時候,他的呼吸也不由得重了起來。
    李隆基抬頭看向殿外,輕輕點頭:“的確說的沒錯,這天下之重,有誰能比朕更清楚……牛仙客還真教出了一個人才。”
    高力士低頭,繼續道:“但兵部的核心要害讓太子知曉……”
    “這不是壞事!”李隆基神色肅穆起來,看向高力士道:“太子越是知道天下之重,行事就越會謹慎,朕隻是希望他沒有被嚇到,將來不敢接朕的江山吧。”
    說到最後,李隆基冷笑起來,甚至他自己都沒有發現,有些得意。
    這讓他不自禁有些得意。
    太子府這一兩年的確小心翼翼的有些動作,李隆基原本不大在意,不過在牛仙客病逝之後,朝局重新布構,李隆基也開始重新審視太子府在這裏麵的手腳。
    現在牛仙客的事情,讓韋諒說出了兵事的隱患,讓太子知曉天下之重,讓他行事更加謹慎,這對李隆基控製朝局有大利。
    所以,這看起來有些犯忌的動作,反而恰如其分。
    “那麽韋諒?”高力士低聲問。
    “不用管。”李隆基擺擺手,站起來朝著內殿走去,同時說道:“先看石堡城的事情,若是他能將石堡城奪回來,那麽朕一切概不追究,但若是他奪不回石堡城,那麽就別怪朕不客氣了。”
    “是!”高力士躬身,輕輕笑了。
    ……
    長街之上,韋諒騎馬緩行。
    長劍在馬側懸掛。
    他的身側是興慶宮,身後遠處是十六王宅,更遠處是大明宮。
    韋諒目光抬起,看向前方大街上洶湧的人流,神色平靜下來。
    賀知章要推動太子府影響更多的朝政,這是韋諒今日和李亨說這麽多話的原因。
    太子年紀長了,兒子生了兒子,女兒也嫁人好幾個,開始想要介入朝政了。
    這不是問題,沒人說這是問題。
    便是皇帝本人也不能說這是問題。
    畢竟太子即便是坐在十六王宅,但從小到大,依舊有不少的老師,教導太子詩書經典。
    光是《春秋》,新舊《漢書》,《隋書》,就足有教導太子太多的朝政之事了。
    更別說還有賀知章和王忠嗣這種可以隨意出入太子府的朝中重臣。
    但,太子的動靜有些大了。
    韋諒不知道蕭照這個刑部尚書,是不是太子府運作的結果,但加上賀知章有意推王忠嗣為兵部尚書,再加上原本還有的一個戶部尚書的陸景融,王忠嗣還是朔方節度使,這些組合在一起太危險了。
    當然,韋諒能看的出來,東宮和李適之之間的關係很普通。
    李適之和李林甫,左右宰相和東宮並不在一條線上,皇帝的敏感就不會升起來。
    但這些足夠為未來埋下隱患了。
    所以,韋諒需要逐漸消弭這個隱患。
    他要讓李亨知道天下有多重,如此做事才能穩紮穩打。
    現在的李隆基還算英明,他應該能夠看得出韋諒的深意,這樣對太子是好事,對韋諒也是好事,對未來也是好事。
    騎馬前行之間,平康坊已經出現在韋諒的眼前。
    韋諒和達奚珣約好了在這裏談事。
    ……
    樓閣清幽,隻有大院中央的石台上,一名身穿紅黃襦裙的嫵媚舞娘,在獨自翩翩起舞。
    兩側的樓閣之中,大敞的窗戶可以讓賓客清晰看到舞娘的身姿,他們也可以閉上房門輕聲密談。
    韋諒舉起酒杯,對著坐在對麵的達奚珣拱手道:“達奚兄,請!”
    “請!”達奚珣舉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然後才放下酒杯,沉吟著開口道:“五娘的事情,還需求教賢弟。”
    “達奚盈盈?”韋諒皺眉,問:“怎麽,那事還沒有了結嗎?”
    “沒有!”達奚珣搖搖頭,道:“到現在為止,凶手還沒找到,雖說事情已經證明和她無關,但她被人算計,說明她是認識凶手的,偏偏萬年縣問她相關之事,她卻一句也說不上來。”
    韋諒沉吟著看向達奚珣:“事情過去了這麽久,從其他方麵都查不出線索來,就是萬年縣的問題了,不理會便是。”
    “問題也就在這裏。”達奚珣搖頭,說道:“那件事後,五娘和壽王的事情,被人傳揚了開來,程家已有悔婚之意。”
    “那幹脆便離開長安!”韋諒舉起酒杯,對著達奚珣示意,說道:“以兄長的力量,離開長安應該不是問題。”
    “嗯。”達奚珣點點頭,說道:“萬年縣雖然在右相的壓力之下,不得不繼續破案,但五娘本身是被人算計的,和事情無關,真的要離開長安,萬年縣強行鬧起來,不好看的是萬年縣,但離開長安去哪兒呢?”
    “洛陽啊!”韋諒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說道:“洛陽繁華不遜色長安,去了洛陽依舊習慣,而且程家子也可以在孝期滿後,前往洛陽任職,然後將長安的一切,全部拋之腦後。”
    自從壽王被變相囚禁,達奚盈盈和壽王斷絕聯係好幾年了,當年的事情再怎麽翻出來,都是和程家訂婚之前的事情,隻要事情能平息下來,達奚盈盈和壽王不再聯係,那麽這件事情很容易被永遠遺忘。
    “好,愚兄回去安排。”達奚珣說完,整個人平靜了下來。
    韋諒也平靜了下來,他們都知道該說正題了。
    “朝中,看樣子,短期之內,是不會任命新的兵部尚書了。”達奚珣舉起酒杯,看向韋諒道:“賢弟覺得,朝中短期內會任命新的兵部侍郎嗎?”
    朝中不會任命新的兵部尚書,因為皇帝說,再過上一陣,再讓李適之兼兵部尚書。
    所以起碼短時間內不會有人來兵部。
    而且,賀知章他們也在盯上了兵部尚書的位置。
    這個位置還有的爭。
    不過韋諒傾向王忠嗣,因為這樣的事情是有先例的,以地方節度,兼任兵部尚書。
    如此,這樣一來,王忠嗣長期在外,韋諒手上的實際權力,短時間內會大增。
    抬起頭,韋諒看向達奚珣,說道:“這要看朝中的目的,看他們究竟是想要協助軍中行事,還是就是要找個人來填補空缺,同時監察兵部了?”
    兵部侍郎本身就是皇帝用來管理兵部和監察兵部的。
    尤其是牛仙客任兵部尚書的時候,兵部侍郎李彭年巡查天下,而兵部侍郎盧奐,就是坐鎮兵部監察兵部上下和天下兵馬的。
    眾人各司其職。
    達奚珣抬頭,說道:“這要看誰在兵部諸事,李侍郎雖然不是宗室,但他出身趙郡李氏,同樣為聖人信任,而且信任還在盧侍郎和牛相之上。”
    有了李彭年,皇帝對兵部的掌控會加強,這樣也就不需要有人來分權。
    “而且還有李賢弟,他這個兵部郎中,可是出身宗室子弟,這兩個人在兵部,陛下的掌握一時間根本不成問題。”達奚珣看向韋諒,說道:“還有你我。”
    達奚家族和寧王府關係密切,韋諒是太子的內侄,都對皇帝掌控兵部有極大幫助。
    如今,在李彭年沒有返回兵部之前,真正在執掌兵部的,就是他們兩個人。
    一個管選官,一個管軍情。
    行軍的事情,歸西南的王忠嗣管。
    韋諒沉默了下來,想了想,他還是開口問道:“兄長可是有心兵部侍郎之職?”
    達奚珣舉著酒杯,看著韋諒,突然苦笑道:“為兄的資曆不足,功勞不夠,如何能有機會?”
    韋諒看著放在桌案上的酒杯,心中點頭。
    是的,他想過了。
    他想要做這個空缺的兵部侍郎。
    韋諒抬頭,直接問道:“愚弟有什麽能幫忙的,兄長對朝中情況也知之甚深,有些東西是不能碰的。”
    太子,韋諒說的是太子。
    以皇帝心性的猜疑,怎麽可能讓太子介入和兵部有關的事情。
    “為兄的確需要有人推薦,但不是太子,也不是清源縣伯,有寧王那邊就足夠了,更別說左相也留了遺表。”達奚珣看著韋諒,認真說道:“為兄需要的,是實實在在的功勞。”
    “功勞。”韋諒看著達奚珣,似笑非笑的反問道:“難道兄長要替愚弟奪回石堡城?”
    “若真的奪回,那個功勞也是賢弟和皇甫節度使的。”達奚珣身體微微向前,說道:“久聞賢弟目光敏銳,敢問有什麽辦法,能讓為兄在年底之間,出成績的?”
    韋諒迅速的把握住了達奚珣話裏的意思,皇帝在年底之前,不會任命新的兵部侍郎,這給達奚珣帶來了機會。
    韋諒抬眼,直接問道:“那愚弟能得到什麽?”
    達奚珣頓時滿臉驚喜,難以置信的問道:“賢弟難道真的有辦法?”
    韋諒直直的看著達奚珣,抿著嘴不說話。
    達奚珣冷靜了下來,認真說道:“為兄知道攻克石堡城石堡城之事對賢弟的重要性,所以推薦一個人給賢弟。”
    “人?”韋諒神色認真起來,問道:“什麽人?”
    “一個曾經在朔方任職,擅長軍中搏殺,擅長飛簷走壁,能空手攀爬岩壁,願意和賢弟一起去石堡城的一位好手。”達奚珣看著韋諒,肅穆的點頭道:“不管賢弟說的是什麽辦法,這個人為兄都是會推薦給你的。”
    “好。”韋諒感激的點頭,說道:“兄長如此坦誠,愚弟也就不藏著掖著了,兄長應該知道,李侍郎原本是在範陽察查兵籍,而若是一切順利的話,明年,他就要去平盧察查兵籍。”
    “安祿山?”達奚珣一陣驚愕,突然,他想起了牛仙客死前那一夜,韋諒在玉真公主別院被安慶宗算計的事情。
    韋諒的報複心這麽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