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陳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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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院。
    劉文德歎了一口氣,不再說話。
    出了廂房,陳立詢問道:“世兄這症狀是從何時開始的?”
    劉文德歎息道:“應該是一年前變成這樣的。前年開春,我見他四書五經都已熟讀,便讓他與同窗好友到周邊遊曆。去年他偷偷回來,拿走了家裏的房契地契和銀兩消失了。
    老夫當時氣得找人將他抓了回來。後來才知道,他被郡中青樓一個叫半夏的女子迷住了。回來後,就變得神誌恍惚,整日茶飯不思。
    一開始症狀還是那麽嚴重,郎中隻說是陰火旺盛,相思之症,開了些補陰安神的藥,可一點用都沒有。再後來,他就開始半夜發狂,力氣大得嚇人,我們隻能把他綁起來。”
    陳立點點頭,這狀況與前身父親何其相似。
    郡城的青樓,多半與邪魔外道有關了!
    喝了幾口茶,陳立起身告辭:“世叔,今天叨擾已久,我就不多留了。改日再來拜訪。”
    劉文德送至門口,連連稱謝。
    ……
    兩天後,陳立帶著齊全的材料,再次來到縣衙。
    有劉文德這位刑房主事的關照,過戶手續辦理得異常順利。
    戶房的書吏甚至沒多問一句,便麻利地蓋上了鮮紅的官印。
    陳立趕著牛車剛到家門口,就看見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坐在正房的院子裏玩著一根竹竿。
    “這小孩是誰?”
    疑惑間,便見一位三十來歲的婦人從後院走了進來。
    “咦,立子,你可算回來啦。”婦人見到陳立,頓時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姐,你怎麽回來了……”
    陳立恍然,瞥了一眼那男孩,應當就是前些年二姐陳瑤生的小兒子了。
    陳瑤歎了口氣,走到院子中央,摸了摸小兒子的頭,眼神中透出幾分無奈和疲憊:“立子,去年旱災,你姐夫家裏地裏沒收成,這會兒都快揭不開鍋了,我回來是想求你借點糧食。”
    陳立愣住。
    陳瑤早早就嫁出去了,陳立穿越過來後,兩人見麵次數不多。
    但他可記得,這位二姐嫁的是商賈之家,做茶葉生意的。
    雖不算大富大貴,但也頗有家資,怎麽可能會沒糧。就算沒糧,又怎麽會沒錢買糧。
    不過,陳立也沒多問,道:“二姐,你說這話生份了。些許糧食,家裏還是拿得出的。你要多少?”
    “八百石。”
    陳瑤的眼神有些飄忽和閃躲,不敢看陳立的眼睛。
    聞言,陳立麵色一變。
    幾十石糧,借也就借了,畢竟是親姐。
    但八百石糧,那就是純扯淡了。
    普通成年人就算天天吃米飯,一年頂天吃七八石糧。二姐家十來口人,一百石糧足矣。
    更何況,現在都進入二月了,馬上便能耕種,半年後便能收新糧。
    她要八百石糧,那就絕對不是借來應急的。
    “姐,不是我不幫你……”
    陳立麵沉如水,緩緩說道:“但你所有不知。去年末,我剛用家裏的糧食換了些田地,家裏也沒這麽多餘糧了。”
    陳瑤急了,幹脆地說道:“立子,你別騙我了,我剛去糧倉看了,糧食夠的。八百石也不多,你就幫姐一次吧。”
    陳立聽聞陳瑤竟已私自查看過糧倉,麵色驟然轉冷,語氣也越發斬釘截鐵:“姐,不是我不幫你,是這糧我真不能借。
    他目光銳利,直視陳瑤:“家裏確實有糧。八百石糧,一千石糧,家裏都拿得出,卻不能借給你。不是我不借給你,是家裏的情況不容我借給你。
    守恒和守業剛剛拜入武館,每月開支就在一百兩以上。你拿走了八百石,家裏還吃什麽?總不能讓家裏餓著肚子去幫你們吧。”
    陳立聲音漸沉,帶著一絲冷意:“更何況,當年爹欠下那些債時,也沒見姐夫家給過家裏幫助。”
    陳瑤見陳立態度如此堅決,眼圈瞬間泛紅,淚水如斷線珍珠般滾落:“立子,你要是不借,那我和你姐夫可就真的沒活路了。”
    “家裏不缺你這一雙碗筷。你若是過不下去了,回來便是。”陳立還是不為所動。
    眼見陳瑤淚水漣漣,哭得梨花帶雨,陳立心中暗歎一聲,眉頭緊鎖:“姐,你說實話,到底怎麽回事?你們怎麽會突然要這麽多糧食?”
    陳瑤咬著嘴唇,不肯說,突然一扭頭,跑進了母親的房間。
    陳立本想追上去,卻聽得屋內傳來壓抑的嗚咽哭聲,終究歎了口氣,止步門外。
    過了一會,陳母找到了陳立,溫言勸道:“立兒,家裏糧食還多,你就借給你二姐些糧食吧。”
    陳立態度堅決:“娘,她要幾十石糧,不需要借,拉走便是。但要八百石,那絕不可能。非要不可,也行,拿銀子來買。”
    “我再跟你姐說說看。”陳母無奈搖頭,轉身回屋。
    在陳母與陳立輪番追問下,陳瑤終於頂不住壓力,道出了實情。
    原來,前兩年陳瑤丈夫白家人外出購茶,走水路乘船回來途中,遇到水匪劫掠。那群水匪也不搶別的,專搶藥材船隻。
    一打聽才知道,這群水匪就在雲澤一帶活動,這幾年越發壯大,劫走的藥材也越來越多。
    白家認為這是個商機,江州是平原地區,藥材多是從其他地區販運進來。
    水匪越猖獗,那藥材也就越貴。
    於是,茶葉生意也不做了,將家裏的所有銀子都拿去買了藥材。
    眼見藥材的價格日益攀升,白家沒有及時賣出,而是選擇繼續借銀囤貨。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去年春天,朝廷突然派出重兵圍剿,禍害雲澤多年的水匪,一時間銷聲匿跡。
    水路暢通,大量藥材湧入江州等地,藥價大跌。
    白家之前囤的藥材,砸在了手裏,連賤賣都賣不出去。
    眼見藥價大跌,原本借錢的債主開始擔心拿不回本錢,紛紛上門催債。白家想用藥材抵賬,結果債主根本不要。
    家裏糧食、牲畜,值錢的東西,全部都被拿走,就這還不夠還債。
    白家隻能拆東牆補西牆,用老宅和田地作抵押,借了銀兩和糧食。
    一部分還了借銀,一部分則留作日常開銷。
    原本指著去年秋收收了糧,能夠鬆口氣,運轉過來。
    沒想到,一場旱災,糧食欠收,再也沒能緩過勁了。
    這次的債主催上門,直接不要銀子,隻要糧了。當初借了多少糧,現在就得還多少糧。
    不行,就直接收走宅子和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