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鄉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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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家打穀場上,塵土微微揚起。
    守業身軀挺拔,目光如炬,一絲不苟地巡視著正在操練的隊伍。
    他緩步穿行於行列之間,不時停下腳步,伸出手指正某個青壯的姿勢,或輕拍其背示意挺直,或按住其肩下沉重心。
    他自幼苦練的是鐵山靠,最重根基沉穩,下盤功夫紮實無比。
    由他來督促這群新人站樁和進行最簡單的隊列行進訓練,實在是再合適不過。
    陳立也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才將初期的訓練任務全權交給了他。
    時值十月,天氣已經轉涼,秋風帶著些許蕭瑟。
    然而,午後的太陽依舊灼辣,毫不留情地炙烤著大地。
    一百名被遴選出來的青壯正咬緊牙關,汗流浹背地在場中堅持著最基本的站樁。
    豆大的汗珠從他們額角滾落,浸濕了粗布的衣衫,不少人肌肉微微顫抖,顯然承受著不小的負荷。
    守業在場中來回走動,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腰背挺直,腳跟要像生根一樣釘在地上!”
    第一天的訓練終於在夕陽西下時結束。
    眾人如釋重負,拖著疲憊的身軀漸漸散去。
    陳立將守業叫到身邊,低聲詢問道:“今天的訓練情況如何?”
    守業搖了搖頭:“爹,各位叔伯兄弟們力氣是有的,吃苦也肯,但身體的協調性實在太差,更不懂得如何運氣使力。動作僵硬,毫無章法。要練到能勉強應對實戰的樣子,沒有兩三個月的苦功,恐怕難以成形。而且……”
    他頓了頓:“即便練好了架子,真對上那些殺人如麻、經驗老道的水匪,恐怕……還是凶多吉少。”
    “我明白。”
    陳立點了點頭:“我本就不指望他們能主動出擊、擊潰水匪。隻要能初步做到結陣自保,遇敵時不至於一觸即潰,便是成功了。若水匪真的大舉來犯,關鍵還得靠我們頂上去。你的任務,就是替他們把最基礎的根底打紮實,做到令行禁止就行。”
    “爹,我明白。”
    守業點頭,隨即微微歎了口氣:“可惜我和大哥練的入門樁功和呼吸法都不能外傳給他們。若是能讓他們練上十天半個月,打下一點基礎,身體狀況和協調性肯定比現在這樣傻練要好上很多。”
    陳立心中一動,沉吟片刻後問道:“守業,你在武館時,可曾聽說過,市麵上哪裏有售賣武功秘籍的?”
    他穿越後,還清了父親欠下的債務,便不止一次想過購買武功秘籍。
    但多年探尋下來,得出的結論就是,根本無人售賣,真有,那就是騙子。
    想要學武,隻能拜師。
    家裏的武功倒是不少,但這是家中根基,不能外傳。
    哪怕是族人也不例外。
    畢竟這夥族人,說到底都不是一條心的,即便是麵臨水匪危險,依舊要靠利誘方能讓他們聚起。
    “沒有。”
    守業下意識地搖了搖頭,武學傳承何其珍貴,豈是能用銀錢衡量的?
    但他隨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愣了一下,才不太確定地開口道:“爹,我好像聽幾位師兄閑聊提起過,似乎有一個人會傳授功夫,並且允許學的人再外傳。”
    陳立一愣,忙問具體情況。
    守業搖頭道:“我隻是聽幾位師兄閑聊時說起,當時也沒在意。具體還得回武館去問師兄才行。爹,要不我去問問?”
    “外麵兵荒馬亂的,等後麵再去吧。”
    陳立搖了搖頭,此事確實得提上議程,但也不急於一時。
    此後十數日時間。
    陳立父子三人一直在訓練鄉勇,但水匪一直未到靈溪。甚至連靠近靈溪的村落都沒有來。
    又過了十數日時間,亦平安無事。
    正疑惑之時,消息傳來,朝廷急調三萬大軍進駐鏡山,水匪仿佛早就知道消息一般,跑得無影無蹤。
    靈溪家家戶戶都鬆了一口氣。
    有驚無險!
    隻不過,他們不知道的是,水匪沒來,其實跟陳立有很大的關係。
    白三沒有完成踩點的任務,便將冊子交了上去。
    靈溪附近這一片幾個村子都少了記錄。
    再加上靈溪這幾百一兩千石的記錄,讓水匪瞬間打消了過來搶糧的欲望。
    畢竟搶窮鬼的糧,費力不討好,自然是誰有糧搶誰的。
    ……
    十一月初七。
    昨夜一場細雪飄零。
    初晨,天色放晴,屋簷樹梢仍積著些許未化的白雪,在陽光下閃著細碎的微光。
    陳家後院的自留地,如今已翻建成一座小巧的練功庭院。
    自守恒、守業與守月都習武以來,家中原有的場地漸顯局促。
    為避免相互幹擾,年初修建新糧倉時,陳立索性將後院這不足半畝的空地精心整治,移栽了些花木,鋪了青石板,建造了這處僻靜的練武小院。
    陳守恒身著一襲青色練功常服,立於院中。
    屏息凝神,周身氣血奔湧如潮,白色的熱氣自頭頂蒸騰而出,在寒氣中格外顯眼。
    此刻,他正全神貫注地演練伏虎拳法,腰胯發力,一拳擊出,隱帶猛虎咆哮之意,拳風剛猛淩厲,竟將石板上的薄雪卷起,隨拳路紛紛揚揚四散而開。
    雪花與他的身影交織翻飛,肅殺之中竟透出一種律動之美。
    正當他心神沉浸,物我兩忘之際。
    嗤!
    一道尖銳卻凝練的破空聲響起。
    一段帶著數朵含苞紅梅的樹枝,如利劍般自側後方那株老梅樹方向疾射而來,直取他後心命門。
    這一劍角度刁鑽至極,去勢迅疾,更裹挾著一股冰寒刺骨的凜冽劍意,儼然帶著毫不留情的殺意。
    “嗯?”
    陳守恒汗毛倒豎,雖驚不亂。
    習武者的本能讓他身體於瞬息間做出反應。
    擰腰沉胯,身形如陀螺般猛地一旋,右拳不收反進,伏虎拳意轟然爆發,裹挾著澎湃內氣,一拳崩向那襲來樹枝的中段。
    哢嚓!
    一聲脆響,樹枝應聲而斷,幾朵紅梅被剛猛氣勁震得粉碎,花瓣與地上濺起的細雪一同紛飛飄散。
    “誰?”
    陳守恒目光如電,驟然射向襲來之處。
    隻見那株淩寒綻放的梅樹下,一道熾烈如火焰的紅衣身影悄然立於紛飛的花瓣與細雪中。
    她一襲利落勁裝紅得奪目,眉眼英氣逼人,肌膚勝雪,嘴角噙著一絲帶著冰冷的笑意。
    不是穆元英又是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