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一字千金,陳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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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廠長的大手還按在陳不凡的肩膀上,那份力道滾燙。
辦公室裏空氣像是解了凍,重新開始流動,那幾個技術員剛才還是一臉看戲的表情,現在全都低著頭,大氣不敢出,尤其是剛才跟著附和劉斌的那幾個,後背已經滲出了冷汗。
王廠長鬆開手,臉上的激動還沒褪去,他指著那張鋼製辦公桌。
“不凡同誌,不,陳老師!從現在開始這裏就是你的陣地!需要什麽,缺什麽,直接跟我說!要是後勤那幫兔崽子敢怠慢,你告訴我,我扒了他們的皮!”
這話說得擲地有聲,半點不像開玩笑。
陳不凡點了點頭,沒多說客套話,他知道現在不是謙虛的時候,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就是這份不容置疑的權威。
“廠長,我需要絕對的安靜,還有,足夠多的稿紙和三支新的英雄牌鋼筆,要下水順的。”
“好!”
王廠長一揮手,對著身後一個技術員命令道。
“小張,聽見陳老師的話了嗎?馬上去辦!五分鍾之內我要看到東西擺在陳老師桌上!”
“是!”
那個叫小張的技術員一個激靈,點頭哈腰地跑了出去,那速度像是屁股後麵著了火。
王廠長的目光又掃向癱在椅子上的劉斌三人,眼神瞬間冷得像冰。
“你們三個還賴在這兒幹什麽?等著我請你們吃飯嗎?”
劉斌渾身一顫,掙紮著從椅子上站起來,他嘴唇哆嗦著,想求饒。
“廠長……我……我們……”
“滾!”
王廠長隻用了一個字。
“從今天起你們不用再來廠裏了,廠裏高攀不起你們這些大知識分子。”
這話,比直接打他們一耳光還狠。
在這個年代被廠裏退回去就等於在檔案上留下了一個巨大的汙點,前途徹底完了。
三個人臉色慘白如紙,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互相攙扶著,像三條被抽了脊梁骨的狗失魂落魄地走出了辦公室。
門在他們身後關上,也關上了他們光明的未來。
陳不凡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可憐嗎?一點也不。
如果今天坐在這裏的是前世的自己,那被趕出去的就是他陳不凡,這個世界從來都是這麽殘酷。
很快,技術員小張抱著一大摞稿紙和幾盒嶄新的鋼筆氣喘籲籲地跑了回來,東西整整齊齊地碼在桌上,王廠長滿意地點了點頭。
“陳老師你先忙著,有任何事直接去我辦公室找我,午飯我讓食堂給你送過來。”
他帶著剩下的人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還體貼地把門給帶上了。
“哢噠。”
一聲輕響,整個世界都安靜了,辦公室裏隻剩下陳不凡一個人。
陽光透過窗戶,在他麵前的稿紙上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空氣中的塵埃在光柱裏緩緩飛舞。
陳不凡拿起一支新鋼筆,擰開筆帽,灌滿墨水,他深吸了一口氣,戰鬥現在才真正開始。
他翻開了那本厚重的德文說明書,鷹眼技能瞬間啟動,密密麻麻的字母和複雜的圖表在他眼中不再是天書,而是一塊塊清晰的、邏輯分明的模塊。
過目不忘讓他省去了來回翻閱的麻煩,化工設備精通則讓他對每一個專業術語的理解都深入到了骨子裏,他的大腦就像一台最高效的超級計算機。
英文原文輸入,化工原理解析,中文精準輸出。
“沙沙沙……”
鋼筆尖在稿紙上飛速地滑動,發出一種令人心安的摩擦聲,一行行工整、流暢、精準的中文從他的筆下誕生,沒有絲毫的停頓,沒有一處塗改,仿佛這些文字早已在他的腦海中演練了千百遍。
他甚至不需要字典,因為他自己就是一本活的、最權威的化工大辭典。
時間在筆尖的沙沙聲中悄然流逝,陳不凡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裏,他忘記了饑餓,忘記了疲憊,他腦子裏隻有閥門、管道、壓力、溫度……那些冰冷的機械在他筆下重新煥發出生命的溫度。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時,陳不凡才猛地從那種物我兩忘的狀態中驚醒過來,他抬起頭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才發現窗外的太陽已經偏西了,一上午就這麽過去了。
“請進。”
門開了,是王廠長,他手裏拎著一個鋁製飯盒,臉上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詢問。
“陳老師,沒打擾到你吧?我讓食堂給你做了兩個小炒,趁熱吃。”
王廠長把飯盒放在桌角,他的目光不經意地掃過桌上那厚厚一遝已經寫滿了字的稿紙,瞳孔猛地一縮。
“這……這些都是你一上午翻譯的?”
王廠長的聲音都在發顫,陳不凡桌上至少有四五十頁稿紙,每一頁都寫得滿滿當當,這工作量就是讓一個熟練的抄寫員來抄,一上午也未必能完成,而陳不凡是在進行一項無比複雜的翻譯工作!
“嗯,剛把第二章的反應釜操作流程和第三章的壓縮機維護保養給弄完了。”
陳不凡說得雲淡風輕,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王廠長卻像是被一道天雷劈中了,他快步走上前,拿起最上麵的一頁稿紙,湊到眼前仔細地看了起來。
字跡工整得像是印刷出來的一樣,內容條理清晰,專業術語用得恰到好處,甚至比廠裏那些老技術員寫的報告還要規範,還要易懂。
王廠長又拿起幾頁,快速地翻看著。
壓縮機喘振的預防措施,反應釜超壓的緊急處理預案,離心泵的氣蝕現象分析……
每一個都是廠裏最頭疼的技術難題,在這份翻譯稿裏都給出了詳盡的、具有極高操作性的解決方案!
這哪裏是一份說明書的翻譯?這他媽就是一本救活整個紅星化工廠的武功秘籍!
王廠長拿著稿紙的手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他看著陳不凡,那眼神已經不能用看寶貝來形容了,那是在看一尊下凡普度眾生的活菩薩!
“人才啊!不,是天才!是天降我們紅星廠的麒麟兒啊!”
王廠長激動得語無倫次,他重重地一拍大腿。
“我決定了!陳老師,這份說明書,每一個字都給你算稿費,一個字一分錢!”
辦公室裏空氣再次凝固,一個字一分錢,這本說明書少說也有幾萬字,這要是全部翻譯完那稿費就是幾百塊!
幾百塊!在這個年代這是一筆足以讓任何一個家庭瘋狂的巨款!
陳不凡的心髒也重重地跳了一下,他也沒想到王廠長會這麽大手筆。
“廠長,這……太多了。”
“不多!”
王廠長把稿紙往桌上重重一拍,不容置喙。
“跟這台幾百萬的機器比起來,跟你為我們廠創造的價值比起來,這點錢算個屁!”
“就這麽定了,你趕緊吃飯,吃完飯繼續!需要什麽隻管開口!”
說完,王廠長像怕陳不凡反悔一樣,轉身又風風火火地走了。
陳不凡看著桌上的飯盒和那一遝厚厚的稿紙,笑了。
他擰開飯盒,紅燒肉,炒青菜,還有一個煎蛋,米飯上浸滿了肉汁,香氣撲鼻。
陳不凡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真香,錢的味道,被人重視的味道,掌控自己命運的味道,真他媽的香。
……
夜幕降臨,筒子樓裏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燈火,陳家的小屋裏氣氛卻壓抑得像暴風雨前的海麵。
張蘭在屋裏來來回回地踱著步,腳下的地板被她踩得吱呀作響。
周彩彩則坐在小板凳上,雙手緊緊地絞著衣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門口的方向,小臉上寫滿了擔憂。
李衛國昨天來鬧事,不凡把他打傷了,今天不凡去了廠裏到現在還沒回來,他會不會……被抓起來了?
周彩彩不敢想下去,一想到那種可能,她的心就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了,疼得她喘不過氣,張蘭更是急得嘴上都起了燎泡。
“這死小子怎麽還不回來啊!不會真的被李衛國那個王八蛋給告了吧?”
“都怪我,我當時就該攔著他的……”
她一邊說一邊抹眼淚,後悔和恐懼啃噬著她的心。
就在這時。
“吱呀——”
那扇讓她們望眼欲穿的木門被推開了,陳不凡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他身上穿著幹淨的工作服,臉上帶著一絲疲憊,但眼神卻明亮得驚人。
“媽,彩彩,我回來了。”
屋子裏的兩個女人像兩尊被施了定身術的雕像,呆呆地看著他。
下一秒,周彩彩“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她猛地站起來,像一隻受驚的小鹿一樣撲向陳不凡。
“不凡哥!你……你沒事吧?他們沒有把你怎麽樣吧?”
她緊緊地抓著陳不凡的胳膊,仰著那張梨花帶雨的小臉,生怕他少了一根汗毛。
陳不凡的心被這滾燙的淚水燙得軟成了一片,他抬起手,用粗糙的指腹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珠。
“傻丫頭,哭什麽,我說了,天塌不下來。”
張蘭也回過神來,三步並作兩步衝上來,抓著陳不凡的胳膊上上下下地打量。
“他們沒打你吧?沒把你開除吧?李衛國那個挨千刀的呢?”
一連串的問題像連珠炮一樣,陳不凡笑了,他沒有回答,隻是從上衣的口袋裏掏出了一個東西,那是一遝用牛皮筋捆著的嶄新的“大團結”,他把錢塞到了張蘭的手裏。
“媽,你數數。”
張蘭愣住了,她低頭看著手裏那厚厚的一遝錢,手都在抖。
“這……這是……廠裏預支給我的獎金。”
陳不凡的語氣很平靜。
“一百塊。”
轟!一百塊!
這三個字像一顆炸雷在張蘭和周彩彩的腦子裏同時炸響,她們倆的眼睛瞬間瞪得像銅鈴一樣大,死死地盯著張蘭手裏的那遝錢,仿佛那不是錢,是什麽天外來的神物。
“一……一百塊?”
張蘭的聲音都變了調,她用手指沾了沾口水,哆哆嗦嗦地數了起來。
一張,兩張,三張……不多不少,正好十張!
張蘭腿一軟,差點沒站穩,幸好被陳不凡扶住了。
“老天爺啊……”
她看著自己的兒子,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周彩彩也捂住了自己的嘴,眼裏的淚水流得更凶了,但這一次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激動,因為喜悅。
她看著眼前的男人,看著他平靜而溫柔的笑容,她忽然覺得這個男人真的像一座山,一座可以為她擋住所有風雨,撐起一片嶄新天空的大山。
【周彩彩好感度+15】
【叮!當前好感度積分:22點。】
係統的提示音在陳不凡的腦海中響起,他的嘴角揚起一抹自信的弧度,他拉著還在發愣的周彩彩和張蘭坐到桌邊。
“媽,彩彩,從今天起,我們家的好日子要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