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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鬥結束了。
結果如同絕大多數學生所預料的那般……二年級的前輩取得了“勝利”……然而,這紙麵上的勝負,與決鬥場上呈現的實質,卻有著天壤之別。
“贏了?這算哪門子的贏?”看台上,一名學生嗤笑著搖頭。
“哇哦,看卡利班前輩那張臉……氣得都快冒煙了吧?”
“換我。我也得氣瘋!這簡直是公開處刑!”
“要是我,管他什麽決鬥規則結束沒結束,非得衝上去揍那小子一頓解氣不可!”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心照不宣的共識:這場決鬥,實質上是白流雪對卡利班單方麵的、極具羞辱性的戲耍……沒有人真心認為卡利班是真正的勝者,他那張因屈辱和憤怒而扭曲的臉,比任何言語都更具說服力。
“第一次親眼看到白流雪戰鬥……那速度簡直非人!”
“他那把劍到底什麽來頭?連加持了大地魔法的岩石甲胄都能斬裂?”
“這要怎麽應對?根本近不了身啊!”
“就是說啊!你看卡利班前輩,全程被牽著鼻子走,毫無還手之力,簡直像在表演一場滑稽戲!”
“一年級生……竟然能把二年級前輩逼到這種地步?”
興奮的議論聲如同潮水般在看台上湧動……斯特拉的學生們,此刻仿佛化身為最精銳的戰術分析師,迫不及待地拆解、剖析著方才那場顛覆常識的對決。
焦點,毫無意外地集中在了白流雪那詭異莫測的戰鬥風格上。
“白流雪用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是不是煉金城最近在搞的那種……叫‘物品(魔具或道具)’的新玩意兒?”
“嗯!肯定是!性能看起來還在試驗階段,但效果已經夠嚇人了。再發展下去,還得了?”
一些對煉金術有所涉獵的學生,開始評估那些道具本身的性能。
“看到了嗎?卡利班用石牆擋住視線後,白流雪早就準備好了閃光道具!”
“還有那個衝擊波陷阱!是提前算好了前輩的落點布置的!”
“他根本就是把整個決鬥場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陷阱!每一步都算死了!”
傳統的煉金術師戰鬥,依賴於將環境化為己用,步步為營,構築利於自己的“領域”。而魔法師則依賴預先設置的複雜魔法陣,雖威力巨大,但準備耗時,極難在瞬息萬變的決鬥中應用。
白流雪卻另辟蹊徑,他憑借超凡的機動性【閃現】,在戰場上快速布設下各種功能各異的煉金道具,硬生生將對手拖入了自己預設的“節奏”之中。
然而,這一切繁雜的布置,其核心目的卻異常純粹……為他的劍創造必殺的一擊。
這是一種將煉金術的詭譎與劍術的淩厲完美結合的獨特戰法,絕非尋常人能夠模仿……它不僅需要頂級的空間感知和道具運用能力,更需要對敵人心理、習慣、乃至魔法體係的精準預判。
“真是……厲害。”全程目睹了整場決鬥的潘迪延,在心底完成了最後的推演後,不由自主地輕聲感歎。
“怎麽樣,得到你想要的結果了嗎?”學生會長米羅允不知何時來到了她身後,語氣帶著一絲玩味。
潘迪延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的確是想要的結果。”
她環視四周……許多二年級生的臉上,都帶著吃了蒼蠅般的難堪表情。
本屆一年級新生被譽為“超新星”,本就讓部分高年級生心生不滿,一直伺機想要“敲打”一番。然而,白流雪這場非典型的“失敗”,卻像一盆冷水,澆熄了他們的氣焰。
“沒想到一年級裏……真有這樣的怪物。”
“下一個會輪到誰?”
“說不定……我也會成為被一年級擊敗的二年級前輩呢?”這種此前絕無可能的念頭,如今卻悄然在部分人心頭滋生。
這意味著,至少在明麵上,二年級生不會再輕易去招惹一年級,尤其是白流雪。
畢竟,若是在正式決鬥中敗給後輩,那將是洗刷不掉的恥辱。
當然,總有些品性低劣的家夥依舊會欺淩弱小,但那已無礙大局。
“這樣,也算是達到了我想要的結果。”潘迪延對米羅允說道,“現在的情況,變得相當有趣了。”說完,她轉身離去。
斯特拉學院,果然從不缺少“有趣”的學生。
……………………
白流雪“戲耍”二年級前輩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傳遍了斯特拉學院的每一個角落。
盡管細節在傳播中有所失真,但核心事實卻被牢牢記住,並被大多數學生所接受。
“哇!你聽說了嗎?那個白流雪,把二年級的前輩耍得團團轉!”
“有錄像!要看嗎?”
“快給我看看!”
教室、餐廳、自習室、訓練場……幾乎所有學生聚集的地方,都在熱議著這場決鬥。
錄像被反複播放、分析……這不僅是一個“後輩逆襲”的勁爆話題,白流雪所展現出的、將煉金道具與高機動性結合的戰法本身,對於魔法戰士而言就具有極高的研究價值……這種引誘對手、控製節奏、針對性打擊的策略,與對抗某些難纏黑魔物的戰術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然而,並非所有人都樂見其成。
在紅鷹社團的副活動室內,氣氛凝重得如同結冰。
艾德蒙·阿塔萊克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桌麵,發出令人心煩的輕響,他臉色陰沉,周圍的派係成員們大氣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的神色。
“愚蠢……丟人現眼的東西。”艾德蒙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
他心情惡劣時,誰也不知道會做出什麽瘋狂舉動……成員們深知他惱怒的緣由,連忙試圖安撫:“早就說卡利班那家夥不成氣候,沒想到竟被個一年級生戲弄到這步田地!”
“太丟我們二年級的臉了!要不要立刻把他叫來訓斥?”
“讓他滾遠點。”艾德蒙不耐煩地揮揮手。
在他看來,學生們的關注點總是轉移得很快,白流雪的風頭遲早會過去。
反而因為他如此高調,必然會引起其他更強二年級生的不滿。
卡利班隻是個C班的貨色,若是對上排名更高的前輩,白流雪絕無僥幸。
與焦躁的眾人不同,洪飛燕獨自坐在角落,陷入了深沉的思考,並未留意周圍的對話。
“嗯……最終,還是選擇了‘失敗’這個結果嗎?”
整整十五分鍾,白流雪並未真正下殺手,隻是用各種道具極盡戲弄之能事。
這清晰表明:他若想贏,隨時都可以。但他沒有。
原因顯而易見……“一年級生戰勝二年級前輩”太過驚世駭俗,會引來不必要的深究和麻煩。
白流雪在有意地隱藏實力。
洪飛燕原本以為,以白流雪的性子,會直接碾壓對手以示警告。
沒想到,他竟采用了這種更狡猾、更羞辱人,同時也更低調的方式破局。
“那麽,下一次……他又會怎麽做呢?”洪飛燕意識到,學院裏這些所謂的“不公”,對白流雪而言根本構不成真正的考驗……他若選擇忍受,必然有更深層的計劃和目的。
“那麽,派去‘單獨教導’白流雪的人呢?怎麽沒動靜了?”艾德蒙不耐煩地追問。
“那個……二年級生們,似乎沒有誰願意單獨去找白流雪的麻煩。”
“什麽?”艾德蒙愕然。
即便以他的影響力,也無法強迫所有二年級生……他所能驅使的,僅限於少數親信或一些迫於壓力的平民學生。
派係成員察言觀色,小心翼翼地回稟:“據傳聞……白流雪見到前輩時禮儀無可挑剔,說話也極有分寸,甚至……很會‘來事兒’。有前輩本想教訓他,結果反而被他哄得……請他吃了頓飯才回來。”
“什……麽?!”艾德蒙張大了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旁的洪飛燕終於忍不住,“噗嗤”一聲輕笑出來,又迅速用咳嗽掩飾過去。
白流雪並非一味強硬,他敏銳地分辨出哪些前輩是迫於壓力,哪些是真心找茬。
對於那些身不由己的平民出身前輩,他展現出驚人的社交技巧……恰到好處的恭敬、投其所好的話語,讓人有火也發不出來。
這種在社會摸爬滾打多年磨礪出的圓滑,遠非這些十幾歲的貴族子弟可比。
“真是……一群廢物!”艾德蒙感到一陣無力……連個平民一年級生都收拾不了,簡直丟盡了臉麵。
不過,他很快重拾信心……斯特拉學院就這麽大,白流雪能蹦躂的空間有限。
若他艾德蒙親自下場,有的是辦法讓白流雪待不下去。
“收拾這麽個家夥,不過是舉手之勞……”正當他盤算著親自出手時……
“少爺!”活動室的門被猛地推開,一名心腹手下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手裏緊緊攥著一份剛送到的報紙,臉色蒼白如紙。
“嗯?報紙而已,慌什麽?”艾德蒙每日清晨閱讀報紙,了解魔法界動向,已是習慣。
但遞上報紙的少年,神情明顯不對勁。
經曆過家族內部陰暗政治鬥爭的艾德蒙,直覺感到一絲寒意。
“感覺……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了。”他強作鎮定,咽了口唾沫,伸手接過了那份似乎重若千鈞的報紙。
………………
與此同時,白流雪已將決鬥中使用的消耗型道具的戰鬥錄像,整理後送往了煉金城。
這些最初級的道具,能在不依賴魔法的情況下與斯特拉二年級生周旋,本身已證明了其巨大潛力。
結合其他實驗數據和專業魔法戰士的測試影像,埃特莉莎學派的研究成果,終於得以在權威的魔法報刊上占據了一席之地。
【煉金術師埃特莉莎,開創未來魔導工學新技術!】
這份報道及相關影像,也如期送到了星雲商會會長梅利安的案頭。
“父親,這就是您說的‘道具’?”他的女兒澤麗莎走近,好奇地問道。
“是的,很神奇吧?”梅利安微笑著遞給女兒一顆看似普通的珠子,“將它投擲出去,能產生電擊和麻痹效果。我們正計劃將其開發成女性防身用品。”
“不錯的構想。”澤麗莎眼中那抹璀璨的金色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澈而冰冷的湛藍,仿佛烈日驟然沉入深海,其光芒的轉變不僅在於色彩,更在於其中流轉的情緒與力量,她的天賦【萬物價值評估】悄然發動。
雖然這件道具目前價值不高,但其背後代表的“煉金魔工學”技術,潛力堪稱無窮。
“這裏還有魔法師使用這些道具進行實戰的錄像,你也看看吧?”
“一定會很有趣。”澤麗莎輕撫著尖長的耳朵,饒有興致地開始觀看。
在眾多影像中,有一段格外引人注目。
“這是……”
“啊,這是煉金魔工學的共同開發者之一,白流雪親自參與拍攝的實戰測試錄像。聽說他僅憑道具,就與一位二年級前輩進行了決鬥。”
“從這裏開始看。”澤麗莎按下了播放鍵。
一個魔法光幕在空中展開。
畫麵中,出現了一位棕發微卷、淡紫色眼眸帶著幾分慵懶與不羈的俊朗少年……白流雪。
“咦?”就在畫麵播放的瞬間,澤麗莎罕見地愣住了。
“這是什麽?”她心中湧起巨大的疑惑。
她的【萬物價值評估】天賦,即便麵對影像,也能清晰洞察其本質價值。然而,此刻畫麵中的白流雪,其價值顯示卻是……【???】無法評估!
“不可能……”澤麗莎感到一絲前所未有的悸動。
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她深愛著的父親,沒有任何存在的價值是她無法衡量的。
出現這種情況,隻有兩種可能:對方是她命中注定的摯愛,或者……對方擁有她無法理解的、超越現有認知體係的未知價值。
“一個我……無法衡量其價值的存在?”
無論是古代遺寶,還是帝國皇帝、王國女王,在她眼中都有明確的價值刻度。
然而,一個斯特拉的學生,卻成了無法看透的謎團。
對於一個自認通曉萬物價值的人而言,遇到無法理解的事物,首先感到的不是好奇,而是恐懼。因為那意味著,出現了本不應存在於這個世界常理之中的東西。
“澤麗莎?你沒事吧?”梅利安察覺到女兒的異樣。
“嗯?嗯……我沒事。”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竟驚出了一身冷汗,呼吸也有些急促。
她迅速用手帕擦拭額頭,努力擠出一個微笑。
“真的嗎?不舒服一定要說。”
“真的沒事,父親不用擔心。”
澤麗莎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是的,初次遭遇未知時會恐懼,但接下來……便是探究的時刻了。
好奇心,一種對她而言極為陌生的情感,第一次如此強烈地湧現出來。
想要揭開這層迷霧,了解這未知真相的欲望,開始壓倒最初的恐懼。
“反正,白流雪很快就要舉辦投資者說明會了吧?”她心想,“到時候,親自去見見他好了。”
“我一定要……揭開你的真麵目。”
一種奇妙的、混合著緊張與期待的悸動,在她的心湖中蕩漾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