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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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老洞穴,密室深處。燭火搖曳,塵埃在光柱中緩緩浮動。
    我(白流雪)盤膝坐在冰冷的石地上,麵前攤開著那本由哈泰靈親筆書寫的、關於【魔力泄露體質】的研究手稿,不得不說,這位前輩的文筆實在不敢恭維。
    他的記錄冗長而複雜,思緒仿佛信馬由韁,新的領悟被隨意地插入各個角落,導致整本書的結構支離破碎,閱讀起來異常吃力。
    這根本不像是一本為了教導後人而編寫的教材,更像是一本隨性而至、充滿個人囈語的私人日記。
    “不過……這樣反而更真實,不是嗎?”我低聲自語,指尖拂過粗糙的紙頁。
    盡管雜亂無章,但這本手稿中記錄了許多連【棕耳鴨眼鏡】的數據庫都未曾收錄的古老秘辛,讓我窺見了一個完全陌生的曆史側麵。
    哈泰靈這個名字,在“原著”遊戲中從未被提及。然而,根據手稿中的蛛絲馬跡推斷,他的來頭大得驚人……他竟然是始祖魔法師的十二弟子之一!
    那是傳說中開創了現代魔法體係、如同神明般的存在們的親傳弟子。
    他所處的時代,是在那場席卷世界的、對抗怪物與黑巫師的“混沌戰爭”結束之後。
    當巨龍隱匿蹤跡,魔物退回巢穴,黑巫師逃往廢土,人類迎來了來之不易的和平。
    按理說,一個充滿夢想與希望的黃金時代應該到來。然而,現實卻走向了另一個方向。
    戰爭結束後,擁有雷霆之力、足以翻天覆地的魔法師們,自然而然地成為了世界的統治者。
    血統與世俗權力在絕對的魔法力量麵前顯得蒼白無力。
    一個由強大而智慧的魔法師主導的等級社會就此奠定。
    始祖魔法師們(分別是創世者白龍、見證者管理員、終焉者黑魔龍)功成身退後,他們的十二位弟子留在了世間,順理成章地成為了最高的統治階層,也就是如今威名赫赫的十二大魔法家族的先祖。
    “火焰魔法師阿多勒維特”、“寒冰魔法師摩爾夫”、“虛無魔法師哈洛”、“物質魔法師化石”、“自然魔法師星花”……這些在遊戲主線劇情中如雷貫耳的名字,他們的影響力至今仍滲透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哈泰靈在手稿中痛心疾首地描述,正是這十二位弟子,將魔法社會徹底固化為了森嚴的等級製度。
    這也解釋了為何在這個科技與文化看似高度發達、近乎21世紀地球的現代文明中,貴族製度依然堅不可摧。
    “該死的等級社會……原來都是這些家夥搞出來的?”我皺起眉頭。
    手稿中提到,哈泰靈因預見後代將深受等級製度之苦,毅然起身反抗同為十二弟子的同門。
    但故事的結局,我早已從葉哈奈爾那裏聽說……“他被始祖魔法師的十二弟子聯手殺死了。”
    想到葉哈奈爾竟親身經曆過如此久遠的曆史事件,再次讓我感到震撼,她存在的歲月之長,幾乎與整部魔法史同步(盡管大部分時間在沉睡中度過)。
    拋開紛繁的曆史軼事,手稿的核心內容終於指向了解決我自身困境的方法……如何讓【魔力泄露體質】者活下去。
    哈泰靈提出了一個根本性的觀點:魔力,即是生命的源泉。
    高階魔法師之所以能保持青春、延年益壽,正是因為他們體內充盈著強大的魔力。而魔力泄露者之所以短命,正是因為身體無法儲存這份“生命之源”。
    然而,我們並非完全不接觸魔力,事實上,我們無時無刻不在從自然界中吸收微量的魔力,隻是吸收率極低,且無法留存,才導致了早夭。
    於是,哈泰靈構想:如果能找到一種方法,讓那微不足道、稍縱即逝的魔力,在體內停留得更久一些呢?哪怕隻是多停留一瞬,生命的火燭或許就能燃燒得更長一些。甚至……理論上存在永生的可能?
    基於這個瘋狂的想法,他開發出了一種獨特的全身呼吸法。
    這與普通魔法師旨在積累魔力於特定穴位(如頭腦、心髒、丹田)的呼吸法截然不同。
    哈泰靈很早就意識到呼吸的重要性,並通過極限有氧運動來提升肺活量,最終創立了名為“心法”的獨特法門。
    “心法……”我喃喃念著這個名字,感覺像是在讀某本武俠小說或邪教典籍。
    但轉念一想,連穿越和魔法都成了現實,這種“修心”的法門似乎也沒那麽難以接受了。
    雖然“永生”聽起來像是天方夜譚,但隻要能提高“血液中的魔力循環率”,就意味著我的基礎能力值將得到實實在在的提升!
    “試試看吧。”不再猶豫,我按照手稿中的指引,以最舒適的姿勢坐定,緩緩閉上了雙眼,嚐試進入那種“調整心態,與自然融為一體”的玄妙狀態。
    ………………………
    同一天,阿多勒維特王室墓地。天空陰沉,細雨綿綿。
    洪飛燕獨自站立在寂靜的墓園中,雨水打濕了她焰色的長發,她卻渾然不覺。
    周末對她而言,從不是輕鬆度假或野餐的日子。
    來到這裏,是一種近乎儀式的緬懷。
    【阿多勒維特王室墓地】……唯有流淌著王室血脈者方能安息於此。
    放眼望去,墓碑林立,但真正與洪飛燕有著直接深刻聯係的,卻寥寥無幾。
    她的腳步最終停在了一座潔白如玉的墓碑前。
    【洪愛琳·阿多勒維特】
    【如被風吹散的花瓣般逝去】
    看著這行墓誌銘,洪飛燕的心如同被一隻冰冷的手緊緊攥住。
    她的姐姐洪愛琳生前總愛帶著燦爛的笑容開玩笑說:“如果我死了,一定要在我的墓碑上刻‘像被風吹散的花一樣離去’哦。”這句戲言最終成了冰冷的現實,洪飛燕卻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
    洪愛琳對洪飛燕而言,是溫暖、成熟、安靜與慈愛的化身。
    關於她的記憶,總與開滿鮮花的原野聯係在一起……風中飄揚的銀色發絲,回頭望向她時那如夢似幻的笑容。
    那時的洪飛燕,因修煉火焰魔法而全身布滿可怖的燒傷,頭發焦枯,不得不終日以帽遮麵,皮膚近乎潰爛,自卑而孤僻,如同躲在陰影裏的怪物。然而,姐姐洪愛琳卻總是主動靠近她。
    清晨,當洪飛燕心情沉重地躲到人跡罕至的湖邊時,洪愛琳總能神奇地找到她,輕聲鼓勵:“今天也要加油哦!”
    深夜,當她在空無一人的房間裏孤獨進食時,姐姐又會悄然出現,關切地問候:“今天過得怎麽樣?”那溫暖的聲音,至今仍在耳邊回響。
    可當時的洪飛燕,卻總想推開這份溫暖。
    她固執地認為無人能理解她的痛苦,無人能體會她在地獄中掙紮的滋味。
    直到那一天,她得知了一個噩耗:洪愛琳患上了一種詭異的不治之症……一種會導致身體間歇性自燃的可怕疾病,病因不明,無藥可醫。
    那一刻,洪飛燕才恍然大悟,繼而心如刀絞。
    原來姐姐靠近她,是因為深切地理解那種身體和靈魂仿佛都在燃燒的痛苦,理解那種不知何時會失控、必須遠離所有人以免傷害他們的、深入骨髓的孤獨。
    洪愛琳,竟是這世上唯一能真正理解她的人!可這份理解,來得太遲了。
    “飛燕,你來了嗎?”彌留之際的洪愛琳,臉色蒼白,形銷骨立,因身體隨時可能自燃而被禁錮在特製的房間內。
    那是洪飛燕第一次為了他人拚盡全力……她不顧自己同樣可怕的外表,一次次外出,將外麵的世界用眼睛、耳朵和心感受回來,再拚命地講述給姐姐聽。
    每當這時,洪愛琳總會露出燦爛的笑容,溫柔地回應:
    “是嗎?”
    “發生了這樣的事啊。”
    “我的妹妹,辛苦你了。”
    那段時光短暫卻無比幸福,讓她感受到了生命的意義。然而,幸福終究是短暫的。
    最終,洪愛琳即使在全身燃起火焰的最後時刻,依然微笑著注視著她,留下了最後的祝願:“我希望……你能幸福。”
    洪飛燕深知失去摯愛的痛苦,那比火焰灼燒更痛、更煎熬。
    “不治之症……”這個詞讓她感到刺骨的寒意。魔法文明已如此發達,為何人類仍無法征服所有疾病?
    不久前,她得知了另一個“不治之症”……魔力泄露體質。
    天生無法積存魔力,注定短命。
    一年前,這對她而言還是個完全陌生的詞匯。但現在不同了。
    那個名叫白流雪的少年,如同當年姐姐那般,悄然闖入了她的生活,占據了重要的位置,而他……也背負著類似的命運詛咒。
    也許在斯特拉的畢業典禮那天,他就會像燃盡的燭火般熄滅。
    “我不想……再經曆一次那樣的失去了。”
    洪飛燕緊緊握拳,指甲深深嵌入手掌,滲出血絲。
    曆史上無人能治愈魔力泄露,但“無人”這個詞,並不包括像阿多勒維特這樣偉大的魔法世家!
    她想起王室代代相傳的一件秘寶……“火靈花”。
    傳說中,僅是聞其香氣,便能引動“火之化身”降臨附體,獲得近乎神祇的龐大魔力。
    但代價是巨大的:使用者將失去所有原有的魔法能力,且一旦無法控製化身的火焰,可能引發焚城之災,因此其使用被嚴格禁止。
    “但無論如何……這或許是讓他活下去的一線希望!”
    洪飛燕眼中燃起決絕的火焰。
    火焰化身降臨意味著神性力量充盈體內,或許能從根本上扭轉魔力泄露的體質!
    盡管火靈花被封印在王宮最深處,唯有國王才有權接觸。
    “成為國王……”這個目標早已深植於心,如今更添上了一重無比緊迫的意義。
    這不僅是為了姐姐的期望,更是為了抓住那微弱的、拯救他的可能性。
    “我一定要成為國王。”
    雨水中,洪飛燕的聲音堅定如鐵,目光穿透雨幕,望向王宮的方向。
    一場與時間賽跑的征途,已然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