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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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特拉學院,第四主塔圖書館,穹頂之下。
時間悄然流逝,距離白流雪與普蕾茵“正式交往”已過去一周。
他們原本期望關於戀情的議論會逐漸平息,但事與願違。
流言蜚語如同藤蔓,在學院的石牆與走廊間悄然滋長,迫使兩人在公共場合不得不更加注意言行。
關於“約會”地點的討論也變得小心翼翼,最終,他們發現對於一對“十幾歲的學生戀人”而言,最自然、最不引人注目的地方,莫過於圖書館。
斯特拉第四主塔的圖書館規模宏大,穹頂高聳,書架如林,收藏的魔法典籍足以媲美一些小國的國立圖書館。
空氣中彌漫著古舊羊皮紙、魔法墨水與木架的混合氣味,靜謐中隻有書頁翻動和羽毛筆劃過紙麵的沙沙聲。
這裏不僅是魔法戰鬥係學生的聖地,也匯聚了煉金術、經濟、政治、實用魔法乃至魔法社會學等眾多學科的珍貴文獻,每日都座無虛席。
為了盡量降低存在感,兩人選擇了圖書館最偏僻的角落。
白流雪攤開一本厚重的《基礎魔力幾何學》作掩護,普蕾茵則假裝研讀《近代魔法政治史綱要》。
他們壓低聲音交談,內容與風花雪月毫不相幹。
“早上那張臉,跟中了詛咒一樣。”
“後山碰上個難纏的家夥,晦氣。”
“小組作業的?”
“嗯,簡直是對身心的雙重折磨。”
“能把人分類回收嗎?”
“理論上,按屬性分或許可以?”
“真的要做?”
“做唄,反正最後被教務處抓走的又不是我。”
這詭異的對話片段,恰好被途經此處的海元良捕捉到,他停下腳步,站在兩排書架的陰影裏,目光略帶憂鬱地落在普蕾茵身上。
他看到的是她微微傾身,聽著白流雪低語時,臉上自然流露出的、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輕鬆笑意。
他知道,她心裏裝著白流雪。
那份暗戀的情愫,或許連她自己都尚未完全理清,但她確實真心誠意地信賴著他,向他敞開心扉。
明明清楚這一點,可親眼見到她因另一個人而展露笑顏,心髒仍像被無形的手緊緊攥住,泛起細密的疼痛。
“到底是什麽話題……能讓她笑得這麽開心?”海元良聽不清具體內容,隻能從普蕾茵生動的表情和偶爾捂嘴輕笑的動作中猜測。
距離和嘈雜的環境讓他產生了美麗的誤會,以為那是戀人間純真無邪的嬉戲。
他沒有感到嫉妒,也沒有自卑,經曆過之前的種種,他的精神力已非昔日可比,深知負麵情緒是弱者的標誌。
他隻是覺得心裏有些淡淡的酸澀,像初春未熟的梅子。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吧。”他默默想著,同時,又感到一種奇異的釋然。
曾幾何時,他也懷有過渺茫的希望:
“也許有一天,她會回頭看到我?”
“我們之間,總該還有些特別的情分吧?”
“隻要繼續這樣相處下去,或許……”但如今,這虛幻的期盼終於可以徹底放下了。
普蕾茵的心既已另有所屬,他反而能斬斷所有不必要的留戀,專注於自己的道路。
他悄然轉身,離開了圖書館,沒有驚動任何人。
………………
S級訓練場,個人魔法控製實訓室。
這是一個約二十平米的密閉空間,牆壁由吸魔石材砌成,地麵刻著穩定的法陣。
海元良盤膝坐在地上,將法杖平放於膝頭,深深呼吸。
每一次吐納,周身散逸的魔力都極其微薄,控製力精妙得完全不似一位三級魔法師。
嗖嗖嗖……
他指尖輕點,一縷微光如種子般浮現,隨即緩緩舒展,如同花朵在寂靜中綻放。
整個施法過程幾乎沒有任何魔力波動,安靜而細膩,他將所有紛亂的情緒。
那些曾用來燃燒失落感的嫉妒與自卑……全都傾注於對魔力的極致操控中。
當完全沉浸在魔法的世界時,萬物皆空。
構成世界的元素在他的意誌下流淌、變化,還有比這更令人興奮的事嗎?魔力是他的意義,是動力,是活下去的理由。
“再多一點……再精準一點……”
忘卻情感痛苦的執念,化作了強大的驅動力,將他的意識徹底推入魔力的深洋。
“呃!”
忽然,一種奇妙的感觸從魔力源泉……心髒處傳來,仿佛觸碰到了另一條更為浩瀚的魔力脈絡。
海元良猛地閉上眼睛,這種感覺他並不陌生,之前已有過幾次征兆。
那是通往四級境界的“魔力之路”,已然顯現。
………………
圖書館內,時間飛逝。
白流雪頻繁出入圖書館,實則是在為即將到來的物品(魔具或道具)展示會做準備。
埃特莉莎學派的專業人士提供了大量幫助,但埃特莉莎本人仍事無巨細地征求他的意見:“流雪同學,你覺得這樣如何?”
雖然感激這份信任,但白流雪對演講策劃實在不算在行。
即便是【棕耳鴨眼鏡】,也無法代筆或修改講稿,他隻能依靠前世的零星記憶。
他回想起那個以簡潔有力、善用比喻和懸念著稱的“半吃蘋果”公司CEO的發布會風格。
那種方式在強調複雜咒文與華麗魔法陣演示的埃特魯學界或許顯得異類,但白流雪認為,對於煉金術這種對大眾而言較為陌生的領域,清晰傳達“為何偉大”比炫技更重要
盡管學派內的專家們頗有微詞,埃特莉莎卻力排眾議:“就按流雪同學的想法試試。不服氣?那就讓他做共同作者好了。”
於是,白流雪隻得硬著頭皮,查閱各種演講技巧書籍,勉強拚湊出一套方案。
如今準備工作已近尾聲,隻待展示日到來。
【煉金術的黃金時代:魔導器革新展示】
【埃特莉莎學派,“物品(魔具或道具)”全麵發布】
相關的宣傳已然啟動,在校內引起了不小的關注。
白流雪幾乎能想象到,當展示會正式舉行時,那些如同等待遊戲大作發售的狂熱愛好者般的法師和貴族們會有多激動。
“唉,累死了。”他長長地伸了個懶腰,發現窗外早已夜幕低垂。
普蕾茵早已回去,圖書館內空空蕩蕩,隻剩下管理員在遠處打盹。
瞥一眼牆上的魔法鍾,已是淩晨2點48分。
正當他收拾東西準備離開時,卻瞥見遠處還有一個身影伏在桌上,借著微弱的魔法燈奮筆疾書。
“嗯?那是……洪飛燕?”
她把長發緊緊紮成馬尾,在昏黃燈光下,側臉顯得異常專注和疲憊。
跑到圖書館熬到這麽晚,通常意味著宿舍或普通自習室的資料已無法滿足需求。
“洪飛燕……有必要這樣嗎?”白流雪有些詫異。
在他印象裏,這位公主殿下似乎更偏向於“天賦型”選手,為了成績如此拚命,感覺不太像她的風格。
出於一絲好奇,他悄悄走近。
洪飛燕完全沉浸在自我的世界裏,麵前攤開的筆記本上畫滿了複雜的魔法陣,旁邊是密密麻麻、幾乎毫無條理的演算和注釋。
“喂。”他輕聲開口。
“!”洪飛燕像受驚的貓一樣猛地縮緊肩膀,抬起頭,紅寶石般的眼眸因驚愕而睜大。
看清是白流雪後,她皺了皺眉,帶著一絲被打擾的不悅:“幹什麽,平民?”
“隻是看到你這麽晚還在用功,有點好奇。”白流雪瞥了一眼她那如同天書般的筆記,雖然看不太懂具體內容,但那種混亂和焦灼感撲麵而來。
他忽然聯想到,在“遊戲”的亞斯蘭研討會劇情中,似乎存在一個極小概率事件……“惡女”洪飛燕因未知原因自毀前程。
難道……現實正在朝那個方向發展?
她此刻的掙紮,是否與那篇被密克南理事否決的論文有關?
“隻是……整理一下論文思路。”洪飛燕的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臉色蒼白得嚇人。
“有什麽卡住的地方嗎?需不需要……幫忙?”白流雪試探著問。
洪飛燕盯著他看了幾秒,眼神複雜,最終移開視線,搖了搖頭:“不。這是我必須自己解決的問題。謝謝,但……我拒絕。”
“好吧。”白流雪沒有強求。
他明白,洪飛燕自尊心極強,貿然的幫助可能適得其反。
“真是麻煩……”他心想,決定先觀察一下。
“為什麽那副表情?你覺得……寫得很糟嗎?”洪飛燕忽然問,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嗯?不,隻是……有點特別。”白流雪實話實說,他根本沒看懂。
“看起來挺複雜的,這不太像你平時的風格?”
“這就是我現在的風格。”
“是嗎?我還以為你會更喜歡那種……更直接、威力更強的魔法。”
“真是傻瓜。”洪飛燕似乎被他的話逗笑了,但笑容很快消失,“再直接、再強大的魔法,背後也需要極其複雜的理論推演和無數魔法陣的組合優化……”
她的話戛然而止,目光重新落回自己的筆記本,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她抬起頭,怔怔地看著白流雪,紅眸中閃過一絲迷茫,隨即像是被點醒了一般,閃過一絲決絕。
緊接著,在白流雪驚愕的注視下,她做出了一個瘋狂的舉動……
嘩啦!呼啦啦!她猛地將連續熬了幾天幾夜才寫滿的筆記本撕得粉碎,隨即指尖竄起一簇火苗,將紙屑點燃,迅速化為灰燼!
“你!你瘋了?!”白流雪驚得後退半步。
洪飛燕卻長長舒了一口氣,臉上竟露出一種如釋重負的奇異表情,她看向白流雪,語氣平靜甚至帶著一絲感謝:“謝謝你了,平民。”
“謝我?什麽意思?”白流雪完全摸不著頭腦。
但洪飛燕沒有解釋,隻是利落地收拾好散落的物品,背上包,頭也不回地、幾乎是跑著衝出了圖書館,將目瞪口呆的白流雪獨自留在原地。
“這……”白流雪看著地上那堆灰燼,喃喃自語,“難道……學習壓力太大,真的會讓人精神失常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