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侯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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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帝國,太玉山城西,鐵侯宮。
    在這座曆史悠久的帝國都城中,幾乎所有重要的宮殿與府邸,其命名都非隨意而為,往往承載著一段傳說、一則神話,或某位在曆史長河中留下深刻印記的偉人之名。
    它們如同鑲嵌在這片土地上的文化密碼,訴說著風帝國千年的榮光、信仰與集體記憶。
    “鐵侯宮”亦不例外。
    其名源於一個在風帝國膾炙人口的古老傳說:一位以絕世容顏與聰慧聞名的公主,因某種緣由(不同版本說法各異,有說是政治聯姻的詛咒,有說是她自己立下的奇異誓言),嫁給了一尊毫無生命、冰冷堅硬的“鐵將軍”塑像為夫。
    世人均以此事為笑談,視公主為癡傻。
    然而公主不以為意,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以無比的耐心、溫柔與信念照料著這尊鐵像,與之傾訴,為之更衣,仿佛它真是有血有肉的丈夫。
    不知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還是觸動了某種深藏的古老魔法,在某個黎明,鐵像竟真的“活”了過來,化作一位有血有肉、英武不凡的將軍。
    他後來成為帝國柱石,而公主的執著與愛,也成就了一段傳奇。
    因此,“鐵侯宮”常被賦予“堅守與奇跡”、“精誠所至”的象征意義,多用於接待身份尊貴、或與皇室關係密切的女性貴賓,或是作為皇後、公主的居所。
    當然,此刻端坐於主位之上的澤麗莎,對這段典故一無所知,也毫無興趣探究。
    在她眼中,這隻是一座裝潢奢華、陳設考究、魔法防護嚴密、用以接待“重要客人”的宮殿罷了。
    寬敞的會客廳以深色的“鐵心木”為主材,梁柱上雕刻著繁複的雲雷紋與風鳥圖案,地麵鋪著厚重的、織有金線的暗紅色地毯。
    高大的鏤空花窗將午後的光線切割成柔和的光斑,灑在光潔如鏡的黑色石質地麵上。
    空氣裏彌漫著一種清冷的、類似檀香與雪鬆混合的熏香氣息,恰到好處地彰顯著內斂的奢華與古老的底蘊。
    “尊敬的星雲小姐,早上好。在下風寒朗,忝為風家末子,奉家族之命,前來拜會。”
    一個清冽而略顯拘謹的年輕男聲響起,打破了會客廳內略顯凝滯的寂靜。
    澤麗莎抬眸,金黃色如熔岩流淌的眼眸,平靜地望向聲音來處。
    隻見一位身姿挺拔、穿著風帝國傳統深紫色滾銀邊公子袍的少年,正立於廳中,一絲不苟地行著標準的貴族見麵禮。
    他深紫色的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同色的眼眸低垂,避開了直接的視線接觸,麵容稱得上俊秀,但線條過於冷硬,仿佛真是用上好的紫檀木精心雕琢而成,再仔細打磨拋光……
    頭發是硬的,表情是硬的,連那包裹在合體裁剪衣袍下的身軀,似乎也繃著一股硬邦邦的勁兒。
    澤麗莎在心底給他貼上了第一個標簽:一塊漂亮的木頭。
    “嗯!我是……”
    一個洪亮得有些突兀的聲音緊跟著響起,但立刻被前者低聲打斷。
    “噓,前輩,正式場合,自我介紹需按序來。”
    風寒朗的聲音壓得很低,但帶著不容置疑的勸阻。
    澤麗莎的視線微移,落在了風寒朗側後方那個高大的身影上。
    那是一位穿著斯特拉學院高年級製服、但扣子隨意敞開、露出古銅色結實胸膛的青年。
    他肌肉賁張,幾乎要將布料撐裂,深褐色的短發根根豎立,眼神銳利如刀,渾身散發著一種近乎野獸般的、未經馴化的蓬勃生命力。
    與風寒朗的“木雕”感截然相反,這位更像是剛從熔爐裏捶打出來、尚未完全冷卻的生鐵塊,熱氣騰騰,棱角分明。
    “嗯……這塊鐵的硬度,看起來更勝一籌。”澤麗莎漫不經心地想著。
    作為一名將體力維持在“能長時間端坐處理文書不暈倒”即可的純粹管理者與高階施法者,她對這種將身體鍛煉到極致的執著,向來難以理解,甚至隱隱覺得……有些浪費生命能量。
    肌肉再多,能擋得住九階戰略魔法的餘波嗎?
    思緒流轉不過一瞬,澤麗莎已優雅起身……她今日換了一身更為正式的月白色精靈風格長裙,裙擺繡著星雲商會的暗紋,赤紅的長發以一枚星芒狀的發飾鬆鬆挽起,幾縷發絲垂落頸邊。
    她臉上漾開一個無可挑剔的、弧度完美的微笑,聲音也調整到一種輕柔而不失莊重的頻率:
    “幸會,風寒朗公子。我是星雲商會的澤麗莎。對於在下此番冒昧來訪,竟能得風家如此盛情接待,實在受寵若驚,感激不盡。”
    她的措辭客氣而疏離,每個音節都仿佛經過精心校準,既不過分熱絡,也不顯怠慢。
    “裝溫良?扮恭謹?”她在心底自嘲。
    這套應對陌生權貴的標準姿態,早已在無數次商會談判、外交斡旋中演練過成千上萬遍,熟練到近乎本能,也……厭倦到近乎麻木。
    “星雲小姐過謙了。風家絕不會對‘無關緊要’的訪客開啟鐵侯宮的大門。您能蒞臨,是我們的榮幸。請上座。”
    風寒朗側身引路,姿態恭敬,語氣卻依舊平穩無波,聽不出多少真實的“榮幸”之感。
    澤麗莎微微頷首,邁著優雅而標準的步伐,緩緩走向會客廳主位上那張寬大、鋪著雪白獸皮的紫檀木座椅。
    行走間,她眼角的餘光已迅速掃過與風寒朗同來的另外幾人……
    除了那塊“生鐵”,還有三位明顯是斯特拉低年級生打扮的年輕人。
    “獨裁狂……學院檔案裏評價為“不可控變量”、“危險分子”,情報價值低,戰略意義不明,暫時排除。”她迅速在心中為那位高大的二年級生做了定位。
    目光掠過剩下三人,她的大腦如同高效運轉的情報處理中樞,瞬間調出了對應的檔案信息:
    馬流星。
    深紫色短發,暗紫色眼瞳,氣質沉靜中帶著一絲難以捉摸的疏離。
    入學成績全校第一,來曆成謎,但出身必定極高,且似乎受到斯特拉學院管理層的某種“特別關注”。
    其知識廣度與魔法理論深度,在一年級生中堪稱怪物級別。
    海原良。
    紫色短發,紫羅蘭色眼瞳,儀態優雅從容。
    銀月塔主唯一公開承認的繼承人,入學成績全校第二,天賦驚人,尤其在多屬性魔法協同運用與大型術式構建方麵展現出了超越年齡的才華。
    其家族與星雲商會素有舊誼,是需要重點維係的關係節點之一。
    普蕾茵。
    黑色短發,黑色眼瞳,身形嬌小,但此刻眼神靈動,帶著毫不掩飾的好奇打量著四周。
    平民孤兒出身,卻擁有罕見的、可同時操控“光”與“植物”等通常為特定種族天賦屬性的特殊資質。
    實戰能力卓越,進步速度駭人。
    檔案中有一條用特殊顏色標注的記錄:曾與“白流雪”存在過短暫、未公開確認的親密關係。
    “真是……意想不到的組合。”澤麗莎落座,雙手優雅地交疊置於膝上,金黃色的眼眸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波瀾。
    她本以為隻是一次與風家年輕一代的公式化會麵,卻沒想到,會在這裏,以這種方式,遇到這三個名字……尤其是最後一個。
    盡管她努力維持著視線的平穩,但那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仿佛被某種無形的磁力牽引著,悄悄飄向那個黑發少女的方向。
    普蕾茵此刻心中也滿是驚愕與錯亂。
    “這個看起來溫柔端莊、美麗得不像真人的大小姐……就是那個澤麗莎?!”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親眼所見帶來的衝擊依舊強烈。
    在《請不要愛上不幸的公主》的原著中,澤麗莎的形象早已通過文字深深烙印在她的腦海。
    那是將阿伊傑的身心反複碾壓、碾碎,以其冷酷、算計與偏執,將他人命運玩弄於股掌,最終自己也走向毀滅的、徹頭徹尾的“瘋美人”。
    是劇情中前期最具壓迫感的“惡女”代表之一。
    而現在,坐在她對麵的,卻是一位看起來教養極佳、容貌絕世、雖然氣質清冷但並無原著中那種撲麵而來惡意的赤發精靈少女。
    這種巨大的形象反差,讓普蕾茵一時有些恍惚,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認錯了人,或者……這個世界的澤麗莎,從根本上是不同的?
    “可檔案記錄,還有她看我的眼神……不對勁。”
    普蕾茵敏銳地捕捉到澤麗莎目光中那絲複雜的、快速掠過的審視,以及其下似乎隱藏的、更難以言喻的情緒。
    待眾人依序落座
    風寒朗坐於澤麗莎左下首,海原良、馬流星、普蕾茵依次而坐,獨裁狂則大大咧咧地坐在最末,抱臂環顧,似乎對這場合頗感無聊,侍者無聲地奉上清香四溢的、風帝國特產的“雲霧茶”與幾樣製作精美的茶點後,澤麗莎重新揚起那標準的社交微笑,目光依次掠過馬流星、海原良,最後在普蕾茵身上停留了半秒,才溫和開口:“風寒朗公子還帶來了朋友,真是令人驚喜。”
    “是在下冒昧了。”
    風寒朗微微欠身,“但這幾位都是我在斯特拉結識的、足以信賴的友人,且同為學院S班的精英。我相信,他們的在場,定能使此次會麵更加……愉快且富有成效。”
    他特意強調了“S班”與“友人”,既是介紹,也是一種隱形的身份展示與關係說明。
    “您考慮得很周到。”
    澤麗莎從善如流地點頭,笑容不變。
    斯特拉學院的S級學生,每一個都是未來可能影響大陸格局的潛在巨頭,對於星雲商會而言,自然是值得關注乃至投資的對象。
    從這個角度看,這次意外的“多人會麵”,反而透出了一絲別樣的價值。
    馬流星和海原良是她本就希望建立聯係的人物,而普蕾茵……這個她“久聞大名”、甚至因某些原因一直暗暗關注的黑發少女,此刻就活生生地坐在麵前,這讓她心中那潭死水,似乎被投入了一顆小小的石子。
    “什麽情況?為什麽一直盯著我看?有點發毛……”
    當澤麗莎那看似溫柔、實則帶著某種穿透性審視的目光再次聚焦在自己臉上時,普蕾茵感到一陣微妙的不自在,下意識地挪動了一下坐姿,表情略顯僵硬。
    澤麗莎靜靜觀察著普蕾茵的反應。
    那張臉充其量隻能算清秀,離“絕世”相差甚遠。
    表情管理堪稱災難,眼神飄忽,肢體語言透著一種毫不掩飾的、甚至有些“粗野”的活力。
    這與她所習慣的、精靈貴族乃至人類上流社會那種無論內心如何波濤洶湧、表麵永遠波瀾不驚的“麵具藝術”截然相反,甚至可以說是她完全無法理解、乃至有些……“嫌棄”的生存狀態。
    “這種性格……真的和白流雪是“戀人”關係?”
    一個近乎刻薄的疑問,不受控製地在她心底冒泡。
    “個子矮小,頭發短得像男孩,身材也近乎幼童……到底,是哪裏吸引了那個目光奇特的少年?”
    她下意識地比較了一下,無論是容貌、氣質、家世、財富、還是……
    她瞥了一眼自己曲線優美的身形和修長的手指,成熟的風韻,自己哪一點不比這個看起來像沒發育完全的平民少女強上百倍?
    “……我在胡思亂想什麽?!”
    這個念頭剛升起,澤麗莎便猛然驚醒,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自我厭棄。
    這種近乎妒忌的、幼稚的比較心態,是她最為鄙夷的低級情感之一。
    她迅速閉了閉眼,纖長的睫毛如蝶翼般輕顫,深深吸了一口氣,將胸腔裏那點莫名的煩躁與酸澀強行壓下。
    重新睜開眼時,她已恢複了表麵的平靜。
    她甚至主動向普蕾茵伸出了右手……
    一個在人類社交禮儀中表示友好與尊重的動作,指尖修剪得圓潤整齊,皮膚白皙得近乎透明。
    “久仰大名,普蕾茵小姐。聽聞您天賦異稟,甚至……繼承了某些古老的血脈?”她的聲音依舊輕柔,帶著恰到好處的好奇。
    “沒、沒有的事!都是謠傳!”
    普蕾茵下意識地伸出手,與澤麗莎的手握在一起。
    入手的感覺微涼而柔軟,但就在兩隻手相握的瞬間,普蕾茵感覺到對方纖細的手指驟然收緊!
    一股不小的力道傳來,顯然不是簡單的禮儀性握手。
    “哦?想試試力氣?”
    普蕾茵眉梢一挑,好勝心瞬間被點燃。
    雖然外表看起來嬌小,但她可是從小在街頭摸爬滾打、力量遠超同齡人、甚至能輕鬆掰贏成年壯漢的“怪力女”。
    區區一個養尊處優的精靈大小姐,也想在力氣上壓過她?
    她毫不示弱,五指同樣收緊,穩穩地接住了澤麗莎的“試探”。
    哢嚓!
    細微的、指節摩擦的輕響在寂靜的廳中顯得格外清晰。
    兩隻交握的手背上,青筋都隱隱浮現。
    澤麗莎絕美的臉上依舊維持著微笑,但額角已滲出細密的汗珠。
    普蕾茵也是咬緊牙關,臉上因用力而微微泛紅。
    空氣中彌漫開一股無形的、女性之間心照不宣的較量氣息。
    馬流星和海原良交換了一個眼神,默契地保持沉默,仿佛什麽都沒看見。
    獨裁狂則瞪大了眼睛,一臉“哇,這有意思”的表情。
    風寒朗的太陽穴跳了跳,他終於看不下去,迅速起身,走到兩人中間,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二位,在風帝國,即便再是欣喜,也少有如此……熱情的握手禮。”
    他伸出手,巧妙地同時握住兩人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將兩隻較勁的手分開了。
    “我們通常以拳輕叩自己肩頭三次,再行頷首禮,以示尊重與問候。”
    說著,他親自示範了一遍……
    右拳不輕不重地在左肩叩擊三下,隨後優雅地微微躬身。
    普蕾茵撇了撇嘴,鬆開手後退半步,一屁股坐回椅子上,還甩了甩有些發麻的手腕。
    澤麗莎則勉強學著風寒朗的樣子,動作略顯生硬地完成了禮節,隨即也退回座位,借著整理裙擺的動作,掩飾著微微顫抖的手指和加速的心跳。
    “嘖,女人之間的‘戰爭’真可怕……”
    獨裁狂毫無眼力見地嘟囔了一句,聲音不大,但在落針可聞的廳內清晰可聞。
    風寒朗立刻轉頭,用一個堪稱“死亡凝視”的冰冷眼神瞪了過去。
    “什麽嘛,我說的又沒錯……”
    獨裁狂摸了摸鼻子,在風寒朗的逼視下,終於悻悻地閉了嘴,隻是依舊用好奇的目光在澤麗莎和普蕾茵之間來回掃視。
    海原良適時地輕咳一聲,將話題引回正軌,他臉上重新掛起那無可挑剔的優雅微笑,紫羅蘭色的眼眸溫和地看向澤麗莎:“澤麗莎小姐,能與您會麵,實乃榮幸。聽聞您此次駕臨風帝國,是有些事務需本地協助?在下不才,身為斯特拉學員,亦是銀月塔的繼承人,若您有何吩咐,隻要是力所能及之事,我等效勞,義不容辭。請您但說無妨。”
    “是麽?”
    澤麗莎定了定神,借著海原良遞過來的台階,迅速將方才那場莫名其妙的“握手交鋒”帶來的混亂心緒壓下,強迫自己冷靜思考。
    事實上,她哪有什麽正經的“請求”?
    來此的初衷單純得可笑,僅僅是為了或許能“偶遇”白流雪。
    如今被架到這個正式的場合,麵對海原良如此鄭重其事的詢問,她必須給出一個合理的、至少聽起來像樣的“請求”。
    但……如果對象是他們,事情或許真的能有所轉機。
    一個模糊的念頭在她腦海中成形。
    “其實,我原本設想的事情,與眼下情況或許有所不同。”
    澤麗莎斟酌著詞句,聲音放得更緩,金黃色的眼眸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屬於請求者的“遲疑”,“是一個……很小的、甚至有些私人的不情之請,不知是否妥當?”
    “但說無妨,即便是小事,若能為您分憂,亦是我們的榮幸。”
    海原良的回答滴水不漏,笑容溫和而富有安撫力。
    澤麗莎深吸一口氣。
    她知道,在普蕾茵麵前提出這個請求,可能會顯得很古怪,甚至尷尬。
    但此刻箭在弦上,這或許是唯一的機會。
    “根據情報,這個叫馬流星的少年,與白流雪私交甚篤……”
    她的目光快速掠過那個始終沉默、麵帶神秘微笑的深紫發少年。
    “是這樣的,”她小心翼翼地開口,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光滑的茶杯邊緣,“本學期,星花樹魔法學校與斯特拉學院之間,似乎有一個既定的交換生項目……”
    “確有此事。”
    海原良點頭。
    澤麗莎感到自己的臉頰似乎有些微微發燙,但她努力維持著語調的平穩:“我……星雲商會方麵,希望能借此機會,邀請一位斯特拉的學員前往星花樹進行短期交流學習。不知……能否勞煩諸位,幫忙說服貴校的白流雪同學,考慮參與這個項目?”
    “白……流……白流雪?!”
    風寒朗幾乎是失聲重複,一向冷硬的臉上寫滿了錯愕,深紫色的眼眸因震驚而微微睜大。
    澤麗莎肯定地、幅度很小地點了點頭,金黃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著他,仿佛在確認這個請求的嚴肅性。
    “是。正是白流雪。”
    “為何……是他?”
    風寒朗下意識地追問,語氣中的不解遠遠超出了禮貌的範疇。
    澤麗莎的心髒猛地一跳。
    為什麽?難道要她說“因為我想在學校裏經常看到他”、“因為我想知道他平時上課是什麽樣子”、“因為我就是莫名其妙想離他近一點”?
    “沒、沒有什麽特別的原因。”
    她的聲音不自覺地加快了一絲,指尖掐得更緊,“隻是……單純地,希望能在星花樹的校園裏,有機會見到他。”
    話音剛落,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這算什麽解釋?簡直比不說還糟糕!
    毫不掩飾內心想法,說話毫無策略,邏輯混亂。
    這在她看來是最為愚蠢、最為失態的行為之一!
    察覺到她罕見地流露出慌亂,海原良眼中閃過一絲了然,立刻溫聲接話,為她解圍:“原來如此。白流雪同學確實是一位……非常特別的人物,其天賦與潛力,值得任何組織關注。星雲商會希望與他建立聯係,亦是情理之中。”
    他將澤麗莎那蹩腳的理由,巧妙地曲解為商會層麵的戰略投資意向。
    “啊,對,是的……從商會未來發展的角度考慮,所以希望能有機會與他接觸。”
    澤麗莎連忙順著海原良遞來的梯子往下爬,聲音卻依舊有些發幹。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因為突如其來的緊張和某種隱秘心思被無意中點破的羞惱,她的思緒亂成一團,幾乎無法進行有效的危機公關。
    “她這是……什麽情況?”
    普蕾茵眯起了黑曜石般的眼眸,緊緊盯著澤麗莎。
    眼前這個語無倫次、臉頰微紅、眼神閃爍的赤發少女,與她記憶中那個工於心計、冷酷殘忍的“澤麗莎”形象,重疊度越來越低。
    “有種奇怪的感覺……”
    怎麽看,這都不像那個為了將人推入地獄而不擇手段的惡魔,反而更像一個……因為暗戀對象而被撞破心思、手足無措的普通懷春少女?
    “她原本就是這樣的性格?真的假的?”
    普蕾茵知道澤麗莎與白流雪在雷比昂海岸事件中有過交集,但根據有限的傳聞,那似乎隻是一次“公務合作”?
    難道就在那短短的時間裏,發生了什麽足以讓這個“原著惡女”性格大變的事情?
    “那個‘平民’……到底對她做了什麽?”普蕾茵心中五味雜陳。
    如今連原著角色的核心性格都開始變得難以預測,這讓她這個“穿越者”的先天優勢進一步削弱,不知道該為此慶幸還是該更加警惕。
    “這應該是好事吧?”
    她試圖說服自己。
    如果澤麗莎真的因為白流雪而發生了積極的改變,不再是那個折磨阿伊傑的元凶,甚至可能成為盟友,那無疑是一股強大的助力。
    但是……
    為什麽心裏那股莫名的、沉甸甸的、混合著不安與淡淡酸澀的情緒,卻揮之不去呢?明明應該高興的事情……
    “這並非難事。”
    一個平靜的、帶著些許空靈感的少年聲音忽然響起,打破了廳內微妙的氣氛。
    是一直沉默旁觀的馬流星。
    他深紫色的眼眸望向澤麗莎,嘴角掛著那抹慣常的、神秘的淺笑。
    “事實上,白流雪以前就曾對星花樹的交換生項目,表現出一定的興趣。”他不疾不徐地說道。
    “是嗎?!”
    澤麗莎和普蕾茵幾乎同時脫口反問,語氣中的驚愕如出一轍。
    馬流星似乎被兩人同步的反應弄得微微一怔,隨即那笑容加深了些許:“嗯,是真的。我通常……不說無謂的謊言。”
    聽到這話,澤麗莎臉上的表情變得複雜難明。
    一方麵,這無疑是個好消息,意味著她的請求並非空中樓閣;另一方麵,“白流雪本就感興趣”這個事實,又讓她心中升起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仿佛她那份隱秘的期待,變得不那麽“特別”了。
    她努力平複心緒,擠出一個微笑:“那……真是太好了。”
    “什麽?是好事嗎?”普蕾茵下意識地追問,語氣有些衝。
    “沒、沒什麽。”
    澤麗莎飛快地否認,隨即意識到自己又說了一句毫無意義的廢話。
    “今天的我,到底是怎麽了?”
    她甚至開始對自己接連不斷的失態感到惱火,發熱的頭腦必須冷靜下來。
    她深吸幾口氣,試圖找回平時那個冷靜、理智、掌控一切的星雲商會繼承人的狀態。
    目光重新轉向海原良,澤麗莎的聲音恢複了之前的平穩與清晰,甚至帶上了一絲屬於上位者的鄭重:“另外,海原良公子,風寒朗公子,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這與方才的‘小事’不同,算是一份正式的‘委托’。若能達成,星雲商會必定慷慨支付令諸位滿意的報酬。”
    察覺到她語氣的變化,海原良和風寒朗也收斂了神色,坐直了身體,表情變得嚴肅。
    “是何委托?但請直言。”
    海原良沉聲道。
    澤麗莎金黃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銳利而深沉的光芒,她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分量:“我想請諸位幫忙,尋找一個人。一個……在這個大陸上幾乎無跡可尋,非常、非常特別的人。”
    正當這個時候,山洞突然之間動搖起來,劇烈的震蕩聲從深處的一個轉彎口傳來,無論是震蕩還是聲響都越來越強,到最後岩石壁上都開始碎裂一絲絲的碎渣。
    緊跟著,鬆軟的細沙裏麵瞬間裂出一道道裂縫,灼熱的地火從裂縫裏冒出來。
    周圍的天使雖然不知道這其中的奧妙,但是他們也能夠意識到這肯定跟淩風剛才的動作有關。
    但是,就在前不久,她曾經親口答應過蛇叔,一定要找到補天遺石,否則,蛇叔的一番心血就算白費了。
    螳螂寶寶身後,一個紫星的苦行僧也想趁勢衝進對方的人牆,結果剛剛向前跨出一步,突然渾身一顫,腦門上飄起一個失魂狀態圖標,身體動彈不得,下一秒立即被數道紫雷符秒殺。
    周夢雲拿到2000萬之後,立即先轉賬了200萬給緣分的天空,雖然之前說了boss出了裝備什麽的緣分的天空不能參與分配,因為他這一行偷到的裝備物品已經夠多了,但是現在出了建幫令,那就不一樣了。
    兩次完,許薔薇的體力已經不怎麽行了,她從未體驗過這種奇特的感覺,消耗了不少精力。洗完澡,是連琛抱著她出來的。
    郝天成太清楚了,上河村的項目上,雖然他沒有賺大錢,可是,龐大的項目讓他還是收獲頗豐,尤其是省去了大量的搞關係的開支,這利潤也不算太薄。
    西‘門’金蓮捂著嘴,突然很想吐,該死的,他竟然把人頭放冰箱裏麵?他不是學中醫的嗎?怎麽也研究這些東西?
    早上七點半,許薔薇便已經起床,洗漱完,在客廳裏走來走去,舒展著自己的筋骨。
    趙雲,龍膽亮銀槍一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到了尚師徒的麵前。
    要知道那隻失去聯係的高等死神獸,可以說是突然就沒了動靜,那麽就證明了戰場上麵存在著可能威脅到它們生命的東西了,這就是這九隻高等死神獸不允許的了。
    不管怎麽樣來說,對於他們的感覺來講,就像是這些課程活了過來一樣,聽著眼前這些課程,讓他們直接就帶入到了其中,讓他們瞬間感覺到聽了這些課程真的是不虛此行了。
    楊浩甚至與裴蘊還打過一個照麵,隻是裴蘊注意力都在尚太監身上,略一寒暄便交錯而過。
    蘇九穩穩頷首,說道:“這樣我就放心了,我也不耽擱你們了,你們出發吧。”李漁點點頭,就帶著她的學生還有羅一等人離開了。
    而在下方坐著幾個相貌和風原外貌有些相似的年輕人,正是風原的三個兒子——風皓海、風皓濤、風皓山。
    看著已化為碎石的雕像,鳳舞袖袍一揮,卷起地上的碎石將雕像重新組成。
    留守在東宮的太醫們已經已經探查完了楊昭的病情,神情十分凝重。
    本來在看到眼前的戰局僵持了起來之後,墨乾坤還是鬆了口氣,看上去事情還好沒有超出了解範圍之外,可是這個時候,卻是無比意外了,完全沒有想到過事情竟然會變成現在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