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帝釋天還在為儀式失敗而懊惱之際，一直彌漫在這地下深淵之中的黑色霧靄開始波動。
    這惡羅海城的地底深處，突然升騰起了一股氣流。
    祭台周圍的黑暗，開始以一種不易察覺的速度，緩緩地消散、變薄。
    隨著霧靄的褪去，原本被濃鬱黑暗緊緊包裹的祭壇及周圍廣闊空間，能見度開始詭異地提升。
    一道道光芒逐漸在黑暗中滲透出來，勉強勾勒出龐大洞穴更多猙獰的輪廓。
    帝釋天和賈米爾猛地將目光投向了祭壇的正對麵，那片原本隱藏在濃霧與黑暗之後深淵另一側的陡峭岩壁。
    隻見祭台對麵的岩壁之上，一個龐大到超乎想象的輪廓，正隨著霧氣的稀薄，慢慢顯露出它那令人窒息的身影！
    那是一尊雕像！
    一尊比之前他們在惡羅海城廢墟外圍看到的鬼母石像都要巨大數倍！
    是一尊幾乎與山壁融為一體的、頂天立地的漆黑神像！
    這尊神像比之前的鬼母石像要壯觀不知多少倍。
    完全不可相提並論。
    神像的麵孔就像是佛教的怒目金剛一般，三頭六臂，手裏拿著法器，眼神猙獰地對準下方。
    那一張血盆大口，就像是一個沒有盡頭的旋渦，裏麵散發出細微的光芒。
    神像的形體完全和山體融為一體，抬眼望去，最起碼有上百米的高度。
    帝釋天和賈米爾與之相比，簡直就像螞蟻一樣渺小。
    如果隻是一尊神像也就是罷了，天竺國也有修建巨型神像的宗教習好，百米以上的巨像在天竺國也是存在的。
    但這尊神像還有一個與眾不同的地方，那就是神像之上從頸部到腿部開挖了上千上萬個孔洞。
    從祭台的位置仰望的話，這些孔洞就像是一個又一個的馬蜂窩，光是看著就能讓有密集恐懼症的人原地暴斃。
    神像本是個人崇拜與神性威嚴的集中體現，是供人仰望而非損毀的聖物。
    可這尊神像，卻被開鑿出如此眾多、如此觸目驚心的孔洞，這感覺不像是在供奉神明，更像是在對神明進行一場殘酷的“解剖”、“囚禁”或“寄生”！
    是對“神聖”二字的極致嘲諷與踐踏！這種強烈的反差與不協調，比神像本身的巨大更讓人心底發寒。
    看到這神像的這一刻，帝釋天瞬間便從儀式失敗的懊喪中抽離出來。
    他剛剛進入這地下祭台的時候，壓根就沒有注意到祭台的對麵竟然還有這等奇觀。
    現在看到這尊神像突然顯現，他的靈魂就像是被勾住了一般，開始恍惚出神。
    整個人竟然不自覺地跪倒在地。
    “這是……”
    與此同時，謎神的聲音也在天際響起。
    【謎神提示：尊敬的探險者，你們此刻所麵對的，是魔國文明最宏大、最詭異、也最危險的終極造物——大黑天積雷山！】
    【恭喜各位探險者能走到這裏！這是設計師林葉的最終造物！】
    【大黑天積雷山是魔國信仰譜係中最深邃黑暗部分的物質化呈現，是凝聚了無數邪惡念想與禁忌能量的‘邪靈載體’，亦是魔國聖地最核心、最恐怖的永恒守護者！
    在魔國神話中，其主神‘大黑天’的意誌與力量灌注於特殊的山脈礦石之中，最終化為此等驚世駭俗的形態，以此‘積雷之山’護佑其國度的最後秘密。】
    【傳說穿過大黑天積雷山內部錯綜複雜的天然與人工隧道，抵達其最深處，便能覲見魔國力量的終極源頭——‘蛇神之骨’。獲得蛇神的注視或賜福者，將觸及世界本源的另一麵。】
    【穿過大黑天積雷山，探險者就有機會離開這黑暗的國度。請探險者繼續探索，完成迷宮最後的考驗！】
    【……】
    ……
    聽到謎神的解釋，連心灰意冷的賈米爾都忍不住回過神來。
    他仰望著那尊幾乎充塞了整個視野的漆黑神像，臉上血色盡褪，嘴唇不受控製地顫抖，牙齒咯咯作響。
    整個人都因為本能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在這龐然大物之前，帝釋天的瘋癲，基蘭的自殺一瞬間都變得不那麽重要了。
    “大……”
    “大黑天積雷山？！”
    “這就是古魔國經卷最後一頁的，大黑天積雷山？！”
    大黑天本來應該是佛教的東西。
    而在天竺教派的語境裏麵，大黑天其實是濕婆的化身。
    天竺教派一直把基蘭稱為濕婆化身，基蘭自殺在他們的麵前，而現在俯瞰他們的卻是濕婆的本尊。
    這真是驚人的巧合。
    不過眼前的這個大黑天積雷山似乎和天竺教派的大黑天沒有半毛錢關係。
    因為眼前的這個神像，隻剩下黑暗和恐怖，和天竺教派描述的那個神明真的差太遠了！
    大黑天從天竺國誕生，但傳到藏地之後，含義早就不同了。
    之後又經過藏地傳到亞洲各地，大黑天在不同區域有了完全不同的解釋。
    在密宗的語境裏，大黑天是護法神，是專治疾病之醫神與財富之神。
    在大夏真言宗的語境裏，大黑天全稱是大福德自在圓滿菩薩，他的本尊佛是大摩尼珠王如來。
    在古拉羅王朝的教義裏，大黑天是神法，是被敬仰的主神。
    另外在西夏、苗疆、蒙古都有不同的對大黑天的理解。
    而在魔國經卷記載裏，大黑天是魔國的邪神，是四大護法神之一。
    這一刻，賈米爾的腦袋變得格外清晰，那魔國經卷上的插畫在他腦海裏一一浮現。
    按照經卷記載，這大黑天後來化為邪靈降臨在礦石之後，就變成了一個神明的具象產物大黑天積雷山！
    經卷也沒有說清楚大黑天積雷山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東西，說是一種生命體，卻沒有正常生命體的形狀。
    這和那雲南蟲穀的肉太歲還不一樣。
    肉太歲是遠古生物，隻是整體構造和藍星生物學裏動物、植物、微生物的定義不同，無法界定他到底是動物還是植物。
    而這個大黑天積雷山則是一種沒有形體的生命存在。
    “不可能！”
    “這種虛無的神明崇拜，怎麽可能真的存在？”
    魔國經卷對大黑天積雷山的描述是：
    【它在深水中投下足以吞噬光線的龐大陰影，移動時發出令群山崩摧、雷霆失聲的轟鳴！】
    【它能操控一定範圍內的重力，使巨獸從內部被無形之力震碎瓦解！】
    【它能在絕對的黑暗中釋放威力絕倫的無形衝擊波！】
    【它所到之處，生靈將被無法言喻的深層恐懼與徹底絕望所淹沒，心智崩壞！】
    “惡魔！邪祟！”
    賈米爾感覺自己也要瘋癲了。
    “林葉你到底要做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待天竺國。”
    他也和帝釋天一樣，無力地跪倒在地上，整個人徹底嚇癱了。
    這些玄妙的東西先不去論，單說大黑天積雷山在魔國的等級，就足夠讓人的信心崩塌了。
    魔國的體係等級森明。
    之前探險隊見到的達普鬼蟲也好，白狼王也罷，都隻是魔國的妖奴。
    達普鬼鬼蟲和白狼王屬於妖奴中的最高等級，比後麵的食罪巴魯、雪彌勒要高級的多。
    但妖奴再厲害也是妖奴，是魔國的操縱的附庸罷了。
    而這大黑天積雷山則是魔國的守護神！
    一個是奴，一個是神，完全不是一個概念的東西。
    光是那些妖奴就把天竺探險隊搞成這副慘樣子，現在他和帝釋天要明白卻是高高在上的神。
    隻能說林葉是真看的起他們，妖奴他們都打不過，現在竟然把神明都給搬出來了。
    這是一點活路都不想給天竺國留啊。
    謎神的提示，似乎並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謎神提示：大黑天積雷山檢測到有極強通靈能力的人出現，已觸發積雷山內部的巨大晶震！】
    【由於探險者的通靈能力，已觸發大黑天積雷山的共鳴！】
    “啊啊啊！”
    “不要！”
    就在這時，帝釋天突然捂住了耳朵。
    整個人都在帕金森一般的抽搐。
    “不要再叫了，不要再叫了！”
    他聲嘶力竭地吼叫著，聲音卻仿佛被某種力量壓製，顯得扭曲而微弱。
    在帝釋天的感知世界裏，此刻已是天翻地覆！
    無數道淒慘的女人叫聲，不斷衝蕩著他的耳膜。
    從進入九層妖樓之後，帝釋天一直可以聽到聲音，有的時候是很多道聲音交織在一起，有的時候則是一道聲音指引自己。
    但現在，竟然變成了無數女人的慘叫聲疊在一起，這分貝量足以把人的腦袋給震碎。
    這已經不再是囈語，而是足以把大腦都震碎的聲浪！
    “啊啊啊啊啊！”
    他的眼前，無數漆黑的雪花點爆閃，隨即，清晰得令人魂飛魄散的幻象，強行覆蓋了他的視覺！
    他竟然看到神像上麵那些孔洞裏麵，有一個又一個被挖掉眼睛的女孩在痛苦的抽搐著。
    每一個洞裏，都有一個赤身裸體、或僅著襤褸布片的年輕女孩！
    她們蜷縮著，掙紮著，無一例外，雙眼的位置都是兩個血肉模糊！
    她們的眼睛都被殘忍地剜去了！難以想象的痛苦讓她們的麵容扭曲如惡鬼，成千上萬個失去雙眼的女孩都在張大嘴巴，對著帝釋天嚎叫。
    這些孔洞根本不是裝飾品，在千年前這裏都是一個又一個的囚牢！
    帝釋天自然不會知道，這大黑天積雷山是魔國選取鬼母的地方。
    魔國不光對於奴隸十分殘忍，連選拔鬼母的過程也是個個十分殘酷的儀式。
    首先鬼母不是先天而來，是鬼洞族人經過層層篩選優中選優搞出來的。
    是被用最殘忍的方式製造出來的！
    鬼洞族人會選擇十八歲之前有通靈能力的少女。
    所謂的通靈能力，就是俗世常說的“陰陽眼”。
    隻有具備通靈能力的人，才能觸發和大黑天積雷山的共鳴。
    成千上萬的少女都會運送到這裏，進行通靈力的檢驗，其中隻有一個可以成為鬼母，然後被蛇神賦予鬼眼。
    就和養蠱一樣。
    而其他的女孩則會被挖掉眼睛，然後丟在這些囚籠裏麵，然後喂養淨見阿含。
    能成為鬼母，都是萬裏挑一的絕對天才。
    也正因為帝釋天是通靈能力的天才，現在他站在祭台之上，已然觸發了大黑天積雷山的共鳴。
    不過在正式考驗他的能力之前，帝釋天先要麵對的是葬在這裏的萬千亡魂。
    這些被挖掉眼睛的女孩都和帝釋天的能力一模一樣。
    他們都是帝釋天的同類！
    在天竺國，帝釋天靠著通靈感知能力成為統治者，而在魔國，具備通靈的女孩卻要痛苦的死在這裏。
    小小天竺國拿什麽和魔國對抗？！
    “啊啊啊啊啊啊啊！”
    帝釋天的叫聲越來越淒慘，他整個人就像被抽空了靈魂一樣癱倒在地。
    渾身完全被汗水浸濕。
    太可怕了！
    那眼中的幻象比這迷宮裏任何一個事物都要可怕。
    他看到的不是什麽具象的東西，而是這無數女孩的怨念。
    幻象中的那些鬼母候選者，化為一道又一道的亡靈朝著他飄了過來，要將他投入無底的深淵之中。
    與此同時，他的雙眼竟然直接流出鮮血，在他的臉上留下兩道長長的血線。
    不知過了多久，那些女孩的聲音終於停了下來。
    帝釋天的慘叫聲也終於停止，他捂著眼睛在地上抽搐著。
    這渾身痙攣的樣子，讓他看起來就像是一隻惡鬼。
    ……
    看著帝釋天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賈米爾是徹底嚇傻了。
    他也顧不得其他，直接從祭台旁站起身來，就要往那鬼母神殿的入口處跑去。
    “救命！”
    “惡魔！邪祟！”
    但隨之而來的是整個大黑天積雷山在瘋狂的震顫，直接把賈米爾震翻在地。
    那神像的內部，就像是無數的岩石在摩擦一般，發出無與倫比的高頻噪音。
    聲音在整個空間回蕩，就像不斷轟鳴的雷聲。
    聲浪的傾瀉之下，那高聳的黑色神像似乎也動了起來。
    神像手中的法器仿佛化為無數道雷電，朝著地麵摧枯拉朽的砸了下來。
    大黑天的共鳴，已然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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