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我燒了整倉米,換來全府一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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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更急了,卷著豆大的雨點砸在窗紙上,發出沉悶的噗噗聲。
雲漪不再猶豫,矮身躲過一隊巡衛的身影,如鬼魅般貼著牆根滑入西倉的陰影裏。
一股濃重的黴味混雜著鼠臭撲麵而來,幾乎令人窒息。
她屏住呼吸,熟練地用一根鐵簪撬開鏽跡斑斑的門鎖,閃身而入。
黑暗中,她憑借記憶摸到米袋堆放處,借著從懷中取出的火折子微光,飛快地劃開一隻麻袋。
灰黑色的米粒混著白色的菌絲傾瀉而出,那股甜腥的腐敗氣味愈發濃烈。
她正要用油紙包起一些作為樣本,頭頂的橫梁上卻傳來一陣極輕微的衣料摩擦聲。
雲漪心中一凜,猛然抬頭。
一雙赤紅的眼睛在黑暗中死死地盯著她,像瀕死的野獸。
那是一個瘦骨嶙峋的少年,正是負責打掃此處的啞仆阿四。
他蜷在梁上,手裏緊緊攥著半塊同樣發了黴的餅子,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沙啞氣音:“你走……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他的聲音不似人言,充滿了絕望和怨毒。
雲漪沒有退,反而緩緩將手中的燈油壺放在腳邊,動作平靜得不像一個被當場抓獲的竊賊。
她仰頭看著他,聲音清冷而篤定:“我知道你在守著這些東西,就像守著一個秘密。可它們會殺人,就像當年殺了你的爹娘和妹妹一樣,對嗎?”
“腐骨菌”,前世她在防疫課上學過,這種真菌在潮濕環境下滋生,其孢子吸入肺腑,七日之內便能將人的內髒腐蝕成一灘爛泥。
而阿四的家人,便是三年前侯府上一批黴糧事件的犧牲者。
阿四全身劇烈地一震,那雙紅得滴血的眼睛裏瞬間充滿了瘋狂的恨意。
他像隻被激怒的猿猴,從房梁上猛地撲下,目標直指地上的油壺!
“你也懂?你竟然也懂!”他嘶吼著,枯瘦的手指幾乎要掐進油壺的陶壁,“那你更應該讓它燒!讓這一切全都燒成灰!讓府裏那些吃著山珍海味、喝著陳年佳釀的貴人們,也好好嚐嚐這腸穿肚爛的滋味!”
雲漪側身避開他的搶奪,搖了搖頭,眸光裏是與他截然不同的清明與堅決:“我不是來報複的,我是來救人的。府裏上上下下三百多口,不是每個人都該死。哪怕隻有一個無辜的人,也不能再因此而死了。”
話音未落,她手中的火折子已然點燃。
微弱的火苗舔舐著被她事先傾倒在地上的油線,像一條靈巧的火蛇,迅疾地朝著米堆蜿蜒而去!
“不!”阿四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本能地撲上去想要用身體壓滅那條火線。
然而,就在他即將觸碰到火焰的前一刻,他僵住了。
衝天的火光瞬間照亮了他年輕而扭曲的臉,那上麵早已縱橫交錯,滿是滾燙的淚水。
烈焰轟然升騰,將整個西倉映得如同白晝,濃煙滾滾,直衝雲霄。
“走水了!西倉走水了!”
驚呼聲和銅鑼聲響徹夜空。
府門被轟然撞開,柳五郎一身勁裝,手持長劍,帶著一眾護衛破門而入。
他一眼就看到了跪在火場邊緣的雲漪,眼中殺意畢現,一個箭步上前,冰冷的劍鋒便死死抵住了她的喉嚨。
“賤婢!縱火焚毀官糧,按我大周律法,當場斬立決!”
雲漪仰起臉,雨水和灰燼弄花了她的臉頰,唇色發白,但眼神卻沒有一絲一毫的退縮:“五公子若現在殺我,盡管動手。但奴婢敢斷言,若我不燒了這批糧,明日此時,府中將有三十七人同時高熱嘔血,七日之內,死者過半。”
柳五郎俊朗的麵容上滿是鄙夷與冷笑:“荒唐!憑你一個來曆不明的丫頭,也敢妄斷生死?”
他話音未落,一個蒼老而急促的聲音從雨幕中傳來:“住手!都住手!”
眾人回頭,隻見平日裏步履穩健的林醫正,此刻竟拄著拐杖,跑得踉踉蹌蹌,神色驚駭如見鬼魅。
他手中高高托著一個陶罐,衝到近前,聲音因激動而發顫:“老夫……老夫方才取了倉外灑落的米糠灰燼化驗——米中含有‘腐骨菌孢’!此物陰毒至極,遇潮濕天氣便會散於空氣之中,吸入者肺腑潰爛,神仙難醫!”
說著,他當著所有人的麵,猛地掀開罐蓋,將一根隨身攜帶的銀針深深插入灰燼之中。
隻一瞬間,那根光潔的銀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漆黑如墨,甚至微微卷曲變形。
全場死寂。連瓢潑的雨聲似乎都消失了。
柳五郎握劍的手微微一顫,難以置信地看著那根毒針。
這時,人群分開,身披玄色大氅的安遠侯在親衛的簇擁下踏雨而來。
他麵沉如水,目光如鷹隼般掃過火場、毒針,最後定格在雲漪身上,聲音低沉而威嚴:“誰,下令焚糧?”
雲漪垂下眼,重重叩首於泥水之中:“回侯爺,是奴婢一人所為,奴婢甘願領受極刑。”
安遠侯久久不語,深邃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足足一盞茶的功夫,最終化為一聲複雜的長歎:“若非你今日此舉,三日之後,我這合府上下,恐將盡成枯骨……賞,還是罰,容後再議。先把她帶下去,關入柴房,任何人不得探視。”
當夜,雲漪被軟禁在潮濕的柴房。
在確認四下無人後,她緊繃的身體才驟然鬆弛下來。
也就在這一刻,她的腦海中轟然展開一道別人無法看見的光幕:
【救死扶傷,功德無量。功德值+5】
【解鎖技能:基礎防疫(1級)】
【解鎖心法:初級洞察人心(待激活)】
她攤開手掌,上麵有一個被火星燎出的水泡,火辣辣地疼。
她望著那點傷,輕聲自語:“原來……救這麽多人,係統也是會疼的。”
柴房的窗外,雨勢漸歇。
牆根的陰影裏,阿四蜷縮成一團,懷裏死死抱著一塊幹淨的白麵餅——那是他剛剛從府裏新發的救濟糧中,偷偷為她拿出來的。
這一夜,焚盡的不僅是黴米,更是在侯府平靜的水麵下,投下了一塊足以攪動滿池風雲的巨石。
府中各處,那些或驚、或懼、或疑、或妒的目光,在黑暗中交織成一張無形的大網,正悄然向那間小小的柴房收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