驪山地宮深處，血色紋路如蛛網蔓延，整座石殿仿佛一頭蘇醒的巨獸，吞吐著令人窒息的煞氣。
    玄冥子立於九鼎之巔，衣袍獵獵，拂塵一揮，天地變色。
    “你說善能救人？”他冷笑，聲音如寒鐵刮骨，“可笑！今日我就讓你親眼看著——你救的人，如何因你而死！”
    話音未落，他十指驟合，掐出一道逆天法印。
    刹那間，中央石台上的小禾渾身劇震，胸口那枚朱砂血符猛然爆燃，猩紅光芒直衝穹頂，映得她小小的身體近乎透明。
    一聲淒厲的慘叫撕破寂靜，稚嫩的手指痙攣地抓向虛空，像是想握住什麽，卻隻觸到冰冷的空氣。
    “不——！”雲漪雙目赤紅，嘶吼著撲上前去，卻被一層無形屏障狠狠彈回，重重摔在碎石之上。
    她掙紮著爬起，指尖摳進地麵，鮮血混著泥土，仍不肯停下。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黑影橫掠而來，穩穩落在陣眼之前。
    是嬴夜。
    他背對雲漪，肩脊筆直如劍，仿佛一座不可撼動的山嶽。
    忽然，他抬手，猛地撕開胸前衣襟——一道深紫色的烙印赫然浮現於心口，扭曲如蛇，散發著令人心悸的禁製之力。
    影密衛最高秘術·燃壽為刃。
    傳說此術一旦開啟，便以陽壽為刃，斬敵亦傷己，非生死關頭，絕不輕啟。
    “我以十年陽壽為祭。”嬴夜低語，聲如寒淵，手中長劍緩緩劃過心口。
    鮮血湧出，順著劍鋒滴落，正好墜入陣眼裂隙。
    黑焰自他體內噴薄而出，如怒龍騰空，硬生生劈斷兩條主脈！
    地宮劇烈震顫，血符崩裂數十，囚徒們紛紛倒地抽搐。
    第三條主脈即將斷裂，玄冥子袖袍狂卷，一道血浪憑空凝成巨牆，堪堪擋住黑焰。
    “情之一字，不過軟弱借口！”他獰笑，“你以為犧牲就能改命？這世間，早無善惡之分！”
    嬴夜踉蹌跪地，唇角不斷溢血，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可他依舊抬起頭，目光穿過漫天血霧，牢牢鎖住雲漪。
    “現在……輪到你了。”
    風止，火凝，時間仿佛靜止。
    雲漪抱著小禾冰冷顫抖的身體，將額頭輕輕抵上她冰涼的額頭。
    淚水滑落，滴在孩子蒼白的臉頰上。
    她從懷中取出那麵殘破銅鏡——【三善寶鑒】最後的碎片，此刻僅剩一線微光搖曳，如同風中殘燭。
    閉目，深吸，她低聲呢喃：“願代其痛，願承其劫。”
    全身功德點瘋狂湧入鏡中，識海幾欲炸裂。
    光網再度浮現，卻不再單薄脆弱——
    一道、兩道、百道……萬千光影自四麵八方奔湧而來！
    阿阮在義莊徹夜點燈，為無人認領的屍骨誦經超度；街頭乞兒捧著一碗溫熱米湯，含淚合十低語“謝謝姐姐”；裴右卿立於朝堂之上，麵對滿殿權貴朗聲疾呼：“若善為罪，我願同誅！”
    就連奄奄一息的燭九陰，也在彌留之際抬起染血的手，輕輕觸碰那層光網，嘴角竟浮起一絲極淡的笑意：“哥哥……我也想被人騙一次。”
    至善之願，與至厲之誓，在空中轟然相撞。
    天地驟靜。
    銅鏡忽地綻放出一道金光，映出一幅轉瞬即逝的畫麵——
    未來某日，紫袍女子立於金殿之上，身後萬民跪拜，山呼女相；她身側男子手持斷裂玄鐵令，眸光深邃，似看盡滄海桑田。
    畫麵消散。
    現實中，滅情火劇烈震顫，由幽藍轉為熾金，繼而……緩緩熄滅。
    玄冥子呆立原地，望著那團消散的火焰，眼神空洞，喃喃低語：“原來……真正的謊言，是說我從未被需要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