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她不動刀,可刀都在為她出鞘
字數:3105 加入書籤
冰冷的雨水順著廊簷滴落,在青石板上砸開一朵朵細碎的水花,匯成蜿蜒的水流,滲入地底。
皇城深處,專司收錄影密衛機要的密檔庫,也未能幸免。
牆角滲出的濕痕如同一塊不斷擴大的墨漬,侵蝕著這個儲藏著帝國最陰暗秘密的所在。
一名須發皆白的老吏正顫巍巍地搬動著一排靠牆的舊卷,口中抱怨著這鬼天氣。
腳下一滑,他懷中抱著的木匣脫手而出,重重摔在地上,匣口洞開,一疊泛黃的冊頁散落出來。
其中一頁,恰好飄落在一灘積水之上。
老吏慌忙去撿,可指尖剛觸及紙頁,便如遭電擊般縮了回來。
隻見那原本空白無字的紙頁,在浸潤了水跡之後,竟緩緩浮現出細密的朱砂小字,字跡娟秀,卻透著一股不祥的氣息。
這並非尋常紙張,而是用特殊藥水浸泡過的謄抄本,遇水顯字。
老吏的呼吸驟然停止,他認得這東西——正是數月前指揮使大人嬴夜親令焚毀的那份邪教案花名冊的殘頁,而這一份,是當時秘密留存的複刻孤本。
他不敢耽擱,用油布小心翼翼地裹好,連滾帶爬地衝進了雨幕。
半個時辰後,影密衛指揮使官署,嬴夜的指尖緩緩劃過那張濕潤的紙頁,目光森冷如冰。
紙上浮現的名字,他大多有印象,都是在那場邪教清剿案中被牽連的底層人員。
他沉默了許久,仿佛在拚湊一幅散落的畫卷。
突然,他頭也不抬地發令:“調取近半年,所有非正常亡故、失蹤、以及因細小過錯被貶黜的基層差役檔案,立刻!”
卷宗如雪片般堆滿了他的書案。
隨著一卷卷檔案被翻開,官署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結果令人毛骨悚然:凡是或多或少接觸過邪教案線索的差役,竟無一幸免。
或在歸家途中“失足”墜河,或“醉酒”暴斃,或被安上個無關痛癢的罪名流放千裏。
前前後後,不多不少,恰好十七人。
嬴夜的目光停在最後一份卷宗上,那是一名仵作的驗屍記錄,附言潦草,記錄著死者家人的一句轉述:“他說……他說他隻是無意中說出了那人耳朵後的疤……他們就讓他永遠閉嘴了。”
耳朵後的疤……嬴夜緩緩站起身,走到一旁的銅鏡前。
鏡中映出的麵容冷峻如削,他抬起手,指尖探向自己的右耳後方,極為輕巧地揭下了一片薄如蟬翼的金屬貼片。
這是影密衛的控訊秘器,能放大最細微的生理反應,讓任何謊言無所遁形。
他佩戴多年,早已習慣了它的存在。
然而就在今晨,它毫無征兆地失靈了。
此刻,他凝視著掌心這枚冰冷的金屬片,嘴角勾起一抹淬了寒霜的弧度。
“原來如此,”他低聲自語,聲音裏聽不出情緒,“你們怕的,從來不是審訊,而是有人能讓死人開口。”
當夜,雨勢更驟。
嬴夜沒有請旨,也未通報任何上司,僅帶著四名心腹親衛,如鬼魅般潛入了專為宮廷采辦物資的內府司庫房。
他以“查驗貢品是否因連日陰雨黴變”為由,名正言順地打開了庫房的重重大門。
在昏暗的燭火下,他沒有去看那些綾羅綢緞、珍奇寶玩,而是徑直走向堆放賬簿的角落。
他翻動的速度極快,目標明確。
終於,在一批記錄著“燈具修繕”的流水賬背麵,他用特製的藥水一抹,一行以隱墨寫就的密語赫然顯現:“甲寅夜啟,事成授節。”
行動將在甲寅之夜開始,事成之後,便可獲得節杖,擁有調兵之權。
嬴夜不動聲色地將這頁賬簿撕下,藏入懷中。
然而,就在他們踏出庫房,準備融入夜色歸途之時,三隊手持火把的巡夜禁軍從長街的兩端和暗巷中同時現身,將他們死死圍困在雨幕中央,明晃晃的刀刃反射著冰冷的雨光。
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為首的禁軍校尉皮笑肉不笑地拱手:“嬴指揮使深夜至此,我等奉命巡查,還請大人出示夜行令牌。”
嬴夜立於油紙傘下,雨水順著傘骨流淌,他的聲音比雨水更冷:“諸位是替陛下巡城,還是在替某位殿下清場?”
那校尉臉色一變,正要發作,遠處皇城之巔的鍾樓之上,毫無預兆地響起了三聲沉悶而急促的鼓鳴。
這是帝寢宮的緊急召集令,非天子親允不得敲響。
所有禁軍聞聲皆是一震,臉上露出遲疑之色。
對峙片刻,那校尉終究不敢違抗君令,狠狠一揮手,帶著人馬如潮水般退去。
回到營中,嬴夜立刻將那頁賬簿和自己的推斷封入一個特製的鐵匣,並咬破指尖,在封條上寫下一道血書:“若我明日不能親呈,便將此物交予廷尉裴少卿。”做完這一切,他走到窗邊,推開窗戶,任由夾雜著寒意的雨絲撲麵而來。
他望向京城東南角,那是永安侯府的方向,目光複雜難明,許久,才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雲漪,你從來都不需要去命令誰,可為什麽……所有人都開始為你拔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