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兩人誰也沒有開口。
    王爺轉身離開。
    雖然他很想把人帶回寧朝，帶回靖北王府，但理智阻攔了他，他是靖北王府世子，他不能搭上靖北王府滿門的命這般任性。
    他能及時趕到，救她一命，他已經無憾了。
    王爺頭也沒回，騎馬離開南梁。
    隻是他沒想到，回京都的路上，會遭遇刺殺，中毒。
    當初他意氣風發的隨永王離京賀壽，卻是中毒昏迷，被抬回京的。
    等他醒來，眼前一片漆黑。
    他失明了。
    王爺接受不了這樣的打擊，老王爺更接受不了自己文韜武略，他寄予厚望的兒子從此再看不見。
    不。
    要解不了毒，王爺不止失明，他會沒命。
    老王爺遍尋名醫，那兩個月，靖北王府的門檻沒被大夫太醫踏破。
    但辦法用盡，王爺也看不見一絲光亮。
    老王爺一個從來不信鬼神之人，為了兒子，哪怕隻要有一線希望，他都不放棄。
    一個遊方道士建議老王爺衝喜試試，老王爺實在是沒辦法了，想著就算衝喜不管用，好歹能在毒發身亡之前留個後，王爺和薑家姑娘定親了，若非遭遇刺殺，王爺這會兒已經娶她過門了。
    老王爺派人去薑家，要迎娶薑家大姑娘過門。
    薑家不敢得罪老王爺，但王爺中毒，治了這麽久，眼睛也看不見，還隨時有毒發身亡的危險，這時候嫁女兒，那就是送女兒跳火坑。
    疼愛女兒的薑老爺薑夫人不願意，但又不敢拒婚，便想了個偷梁換柱，讓庶女替嫁的辦法。
    左右靖北王府隻是要迎親衝喜，誰衝不是衝。
    要衝喜不管用，王爺死了，他們薑家也對得起靖北王府了。
    要衝喜管用，王爺沒事了，他們薑家和靖北王府還是姻親，要靖北王府看不上庶女，他們再嫁嫡女便是。
    衝喜是死的，人是活的，隻是變通了下而已。
    隻是薑家就兩個女兒，一個嫡女，養在府裏，金尊玉貴的嬌養長大，一個是庶女，因和主母八字犯衝，被送去莊子上。
    薑夫人便派管事媽媽去莊子上接人。
    薑二姑娘被送去莊子上，名為小姐，實則和莊子上那些丫鬟沒什麽區別，也要做粗活。
    一日出府漿洗衣服，遠遠看到上遊飄著個人，嚇了薑二姑娘和丫鬟一跳。
    兩人也不知道那落水的姑娘是死是活，大著膽子把人撈了起來，探鼻息，還有氣，主仆合力將那姑娘背回了莊子上。
    那姑娘不是別人，正是南梁頤和公主。
    王爺將她托付給高陽王照顧，就快馬加鞭回寧朝。
    頤和公主住在高陽王府小跨院裏，不敢出府，甚至都不敢輕易出小院，萬一被人發現，傳到東梁皇上耳中，她就給高陽王府帶來滅頂之災了。
    在王爺離開的當天，王妃就決定不牽連高陽王府。
    高陽王府能幫她養小太子，她就已經感激不盡了。
    她離的遠遠的，高陽王府平安，小太子才能平安長大。
    王妃留書離開了高陽王府。
    隻是天大地大，她卻不知道該去哪兒。
    她想父皇。
    想皇兄。
    她想報仇。
    可連老王爺和高陽王要聯手朝中大臣討伐代王，都被王爺給勸阻了，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亡國公主又能做什麽。
    要不是王爺衝入火海，救下她和小太子，她這條命是他豁出命救下的，她可能想不開去追隨父皇和皇兄了。
    她做男子打扮，騎著一匹馬，馬走到哪裏，就把她帶到哪裏。
    所有人都看到她和小太子在火海裏，都以為她和小太子被燒死了，沒有人追殺她，但這樣的日子也不是她想要的。
    她從來沒有這麽孤獨過。
    站在懸崖邊，想跳下去。
    看到湍急的河流，也想一死了之。
    就這樣，每天在想死和苟活中，被馬帶到了邊關，南梁和寧朝交界處。
    嵊州……
    是寧朝的一個地方。
    她向高陽王打聽，高陽王告訴她的。
    他離開高陽王府兩個月了，他應該已經成親了吧。
    他救了她一命，她卻是連他叫什麽都不知道。
    他要娶的姑娘在嵊州，或許在那裏，能知道他是誰。
    她踏入寧朝境內，一路打聽到了嵊州。
    可就在到嵊州當天，被兩個地痞搶荷包，她追地痞要拿回荷包時，不小心暴露自己女兒身，那兩地痞見色起意。
    本來她就沒什麽活下去的動力，她寧願死，也不遭受這般羞辱。
    王妃跳下懸崖。
    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卻沒想到懸崖下是河流，她沒有摔的粉身碎骨，但被河水衝刷，撞傷了腦袋，等醒來，在薑家莊子上，把從前過往忘的一幹二淨。
    再說薑家管事媽媽，到莊子上接人，見到從小就被丟到莊子上自生自滅的二姑娘，二姑娘額頭上有一大塊傷疤，醜陋極了。
    管事媽媽在看到二姑娘的時候，心都涼了半截。
    讓庶出的二姑娘替嫁，已經是觸怒靖北王府了，送一個毀容的二姑娘去，那是把靖北王府往死裏羞辱。
    送這樣一個二姑娘，還不如直接從府裏挑個丫鬟嫁了，但就是借薑家幾顆膽子，也不敢真讓丫鬟替嫁，靖北王府不缺丫鬟，犯不著八抬大轎來嵊州娶他們薑家丫鬟。
    管事媽媽要回去複命，就在這時，看到了丫鬟領著大夫進莊子，管事媽媽多嘴問了一句，“是誰要看大夫？”
    莊子上的婆子道，“是二姑娘從河邊撿的一姑娘，模樣長的跟天仙似的……”
    管事媽媽來了一句，“比大姑娘如何？”
    婆子支支吾吾。
    這讓她怎麽回答？
    說比大姑娘好看，傳到大姑娘耳中，這不是惹大姑娘不高興麽？
    可要說大姑娘更好看，她又怕別人說她諂媚，睜著眼睛說瞎話。
    婆子也是人精，“各有千秋，李媽媽自己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李媽媽還真想看看婆子口中的天仙長什麽模樣，便去了，看到躺在小榻上的姑娘，李媽媽驚豔的回過神來。
    她就沒見過長這麽好看的姑娘，他們薑家大姑娘模樣已經夠好看了，但和這姑娘比，亦有雲泥之別。
    大夫施針，那姑娘醒過來，眼神迷茫，一問三不知。
    李媽媽回薑家，把二姑娘毀容的事告訴薑夫人，薑夫人急的不行，“怎麽就毀容了呢，這可如何是好？”
    李媽媽便獻計，“二姑娘打小在莊子上長大，連奴婢都不知道她長成什麽模樣，何況靖北王府，今兒二姑娘救了個落水的姑娘，容貌絕美，便是奴婢瞧著都心動，不若夫人將她收作養女，替大姑娘出嫁，那般容貌，是個男人看了都會心動……”
    當時靖北王府的花轎已經在來薑家的路上了，不日便到，薑夫人沒有猶豫的時間。
    薑夫人發話，李媽媽帶人去莊子上，把人帶回薑家。
    在看到女子容貌的第一眼，薑夫人就決定讓女子替嫁了，她將她收為養女，取名薑璃。
    女子在薑家養了五六日的傷，剛養好，就給她穿上大紅嫁衣，塞進了靖北王府前來迎親的花轎裏。
    在路上顛簸了整整十日，才抵達京都。
    王爺雙目失明，不願成親，他不願意娶一個不喜歡的姑娘，更不願意讓一個姑娘為他搭上一輩子。
    但老王爺做了決定，身邊暗衛都盼著衝喜能管用，都幫老王爺隱瞞。
    等王爺知道時，已經遲了，花轎臨門，人家姑娘進門了。
    他拒穿喜服，不願去拜堂，老王爺直接就讓公雞代替了。
    王爺失明，沒法拜堂，大家都能理解。
    在王爺憤怒中，王妃和公雞拜堂，被送入了洞房裏。
    老王爺給王爺娶妻，一是為衝喜，而是為留後。
    老夫人讓人在屋子裏點了催情香。
    王妃是女子，受不住藥力，王爺習武之人，再加上這些天藥罐子不離身，抵抗要強的多。
    在王妃扛不住，向他靠近時，被王爺一把掀翻，摔到地上。
    王爺拿匕首紮傷自己，把暗衛叫進來。
    王爺寧肯紮傷自己，也不圓房，暗衛能怎麽辦，趕緊請太醫。
    這門親事是老王爺定下的，他見過薑大姑娘，王爺紮傷自己，老王爺來新房，自然見到揭了蓋頭的王妃，就知道薑家擺了靖北王府一道。
    薑家陪嫁管事媽媽解釋道，“這是我們薑家三姑娘，大姑娘染了惡疾，沒法出嫁，我家夫人擔心耽誤世子衝喜，就讓三姑娘替嫁了……”
    薑家隻有兩位姑娘，現在又冒出來一位三姑娘。
    但已經拜堂了，王爺又中毒失明，要衝喜管用，王妃就是靖北王府的恩人，要衝喜不管用，老王爺也沒臉責怪薑家不該換人替嫁。
    王爺要把王妃攆走。
    老王爺不允許，“既然已經成親了，就是我們靖北王府世子妃。”
    王妃沒有地方可去，她累乏的緊，知道王爺厭惡她，她就少開口，和衣在小榻上將就了一夜。
    王妃睡著了，但王爺睡不著。
    他不願意就這樣認命，即便毒發身亡，他也不想娶一個不喜歡的女子。
    他要想辦法和離。
    老王爺不讓他提和離，人家姑娘嫁來給他衝喜，他卻要休人家，靖北王府不能做這樣落人話柄之事。
    但他不能開口，讓這姑娘提總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