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宇宙，星河無盡。但在那片被遺忘的星域邊緣，隻有死寂與灰敗是永恒的主題。
    鐵原星，名副其實。這是一顆礦藏早已被榨幹、靈氣稀薄到幾近於無的廢棄星球。赤紅色的大地上遍布著礦坑的疤痕，狂風永無止境地呼嘯，卷起鐵鏽色的沙塵，抽打著一切頑強生存於此的事物。
    石峰的身影，就在這風沙中艱難前行。
    他穿著一身縫補多次的粗麻衣，外麵套著磨得發亮的皮甲，臉上覆蓋著防沙的麵巾，隻露出一雙漆黑而銳利的眼睛。他的背上是一個幾乎比他半個人還大的籮筐，裏麵裝著今日從廢棄礦坑深處淘換來的、僅有的幾塊低品質赤鐵礦。
    這就是石村人賴以生存的唯一方式——拾荒。在巨頭們掠奪過後留下的殘羹冷炙裏，掙紮求存。
    石峰的腳步很穩，每一步都深深陷入沙地，顯示與他十六歲年紀不符的沉穩與力量。但他眉頭微鎖，體內氣血運轉晦澀不暢，如同被無形的枷鎖束縛著。
    元武境三重。在這個年紀，放在那些靈氣充裕的星球大宗門裏，恐怕連外門弟子都瞧不上。但在鐵原星石村，他已是年輕一輩中最能打、也是最好的拾荒者之一。
    隻因為，他夠拚命。
    “快了…”他低聲自語，聲音被風沙吞沒，“再攢三天，應該就能換到那株‘凝血草’了…”
    想到臥病在床的爺爺石雲山那蒼白的臉色和壓抑的咳嗽，石峰的眼神更加堅定了幾分，腳下的步伐也加快了些。
    然而，天不遂人願。
    剛接近石村那簡陋的、由廢棄礦石壘砌的矮牆，一陣囂張的呼喝聲和村民驚恐的低語就順著風傳了過來。
    石峰臉色一沉，快步衝進村口。
    隻見幾個穿著明顯比村民體麵、腰間掛著製式長刀的男子，正耀武揚威地站在村中空地上。為首的是一個吊梢眼青年，正是黑鐵鎮趙家的管事之一，趙虎。
    趙虎腳下，踩著一筐剛剛從村民手中收繳上來的礦石，那是石村這個月準備上繳的“貢賦”的一部分。
    “就這麽點？”趙虎嗤笑一聲，腳尖碾了碾筐裏的礦石，“看來你們石村的日子過得太舒坦了，忘了是誰賞你們飯吃！”
    老族長石雲山被兩個村民攙扶著，臉色蠟黃，強忍著咳嗽道：“趙管事…今年礦脈越發枯竭，實在是…實在是隻能找到這些了…求您寬限幾日…”
    “寬限？”趙虎眼睛一瞪，“老子拿什麽去寬限你們？鎮守府大人的稅賦，你們敢耽誤？”
    他目光掃過周圍麵帶菜色、眼神驚恐的村民，最終落在了剛剛進村、放下籮筐的石峰身上，特別是他筐裏那幾塊成色稍好的赤鐵礦。
    “喲，石峰回來了？收獲不錯嘛。”趙虎撇開老族長，帶著人晃晃悠悠地走到石峰麵前，伸手就去抓他筐裏的礦石。
    石峰手臂一橫，擋開了他的手。
    動作不快，但很穩。
    趙虎的手停在半空，臉色瞬間陰沉下來：“怎麽？你想反抗？”
    “這是我們村自己的份額，不是貢賦。”石峰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他需要這些礦石去換藥。
    “放肆！”趙虎身後一個狗腿子厲聲喝道，“整顆鐵原星都是鎮守府的，這裏的每一塊礦石都屬於趙家！你敢私藏？”
    石峰看都沒看那狗腿子，隻是盯著趙虎：“趙家的規矩，拾荒者靠自己本事找到的礦，可以自留三成。這是我們用命換來的。”
    廢棄礦坑危險重重，塌方、毒氣、偶爾出現的低階星噬獸…每一次深入都是在賭命。
    “規矩？”趙虎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哈哈大笑，“在這鐵原星，我趙家的話就是規矩！今天，老子改規矩了！所有礦石，全部上繳！”
    他話音未落，直接一腳踹向石峰的籮筐！
    石峰早有防備，身形一側，避開這一腳，同時右手如電探出，抓向趙虎的手腕！
    “還敢動手？”趙虎怒極反笑，元武境五重的氣息陡然爆發，手腕一抖，反扣石峰的手掌！
    “嘭！”
    一聲悶響，氣勁四溢。
    石峰身形一晃，倒退半步，手臂微微發麻，心中凜然。元武境每差一重，力量和氣感都有不小差距。
    趙虎也略感意外，他沒想到石峰力量如此紮實，竟能硬接他一下。但這更激起了他的凶性。
    “廢物一個！給我打！打斷他的腿，看他還怎麽去撿礦！”
    幾個趙家惡仆立刻獰笑著圍了上來，元武境三四重的氣息毫無保留地壓向石峰。
    村民一陣騷動，卻無人敢上前。石雲山爺爺急得連連咳嗽，大喊：“住手！趙管事，我們交！我們全交！”
    但趙虎根本不理會。
    石峰眼神徹底冷了下來。他知道今日無法善了。他將籮筐猛地往身後一甩，穩穩落在一位村民腳下，然後擺出了一個最基礎的碎石拳起手式，毫無畏懼地迎向那幾個惡仆。
    拳腳相交，悶響聲不絕於耳。
    石峰的招式簡單、直接、高效，完全是無數次在生死邊緣搏殺練就的本能。他力量稍遜，但戰鬥意識遠超這些靠著丹藥堆上來的惡仆。
    隻見他側身躲過一拳，肘擊一人肋下，順勢矮身掃堂腿放倒另一人，動作一氣嗬成。
    但雙拳難敵四手。很快，背後空門大開，被一個惡仆狠狠踹中！
    “噗！”
    石峰向前踉蹌幾步，喉嚨一甜，強行將湧上的鮮血咽了回去。還不等他站穩，趙虎瞅準機會，猛地一拳砸向他後心！
    這一拳勢大力沉，帶著惡風！
    若是砸實，石峰不死也要半殘！
    千鈞一發之際，石峰猛地扭身，雙臂交叉格擋！
    “轟！”
    巨力傳來，石峰整個人被砸得倒飛出去，重重撞在村口的矮牆上，碎石簌簌落下。他感覺雙臂劇痛，仿佛骨頭都要裂開，五髒六腑都移了位。
    “峰哥！”一個焦急帶著哭腔的女童聲音從人群後傳來，是他的妹妹石小蠻，她想衝過來，卻被其他村民死死拉住。
    趙虎一步步逼近，臉上帶著貓捉老鼠的戲謔：“能打？很能打嗎？廢物就是廢物！你們石村都是廢物！守著祖宗那點破規矩，活該一輩子吃土！”
    他走到蜷縮在地的石峰麵前，抬起腳，對著他的臉，狠狠踩了下去！
    “記住！在這鐵原星，我趙家，就是天！”
    鞋底沾著的沙礫和汙垢，混合著屈辱，緊緊貼在了石峰的臉上。
    村民們絕望地閉上了眼。
    石小蠻的哭聲撕心裂肺。
    石雲山爺爺氣得渾身發抖，猛地咳出一口鮮血。
    石峰沒有掙紮，他的身體因疼痛和脫力而微微顫抖。但就在這極致的屈辱中，他的眼神卻異常平靜，隻是那平靜之下，是幾乎要將靈魂都點燃的冰冷火焰。
    他的右手，死死摳進了身下的泥土裏。無人看見，他懷中貼身藏著的那枚父母留下的、毫不起眼的黑色指環，因沾染了他嘴角溢出的一絲鮮血，忽然極其輕微地、異常地溫熱了一下。
    就像一顆隕落億萬年的死星，其最核心處，忽然微弱地……跳動了一下。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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