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通道內，空氣渾濁得像凝固的冰霧。
    那個曾睡在破舊布料堆裏的女孩醒了過來，隻是身上髒了很多，且多了一些血跡。
    今天是獸潮的最後一天。
    女孩的頭頂還有不斷傳來的異獸嘶吼、以及建築的坍塌聲。
    偶爾，還會有人群痛苦的尖叫。
    但大家的臉上都木木的。
    為什麽會有人群的尖叫，大概是因為那一批人所在的通道被攻破了吧。
    W城基地的地下防護通道很特別，這些通道在地下是一段一段分開的，可以保證即使某一個通道被攻破，也不會讓異獸一下子攻入整個地下庇護通道。
    待異獸將被攻破通道內的幾百人吃光後，其他通道的人還能活下來。
    又過了幾個小時，頭頂的嘶吼聲漸漸平息。
    “結束了嗎？”
    女孩在角落裏小聲的嘀咕，很快被周圍的士兵卷了一腳，示意她不許說話。
    女孩叫薑蘊如，很好聽的名字，但名字的主人髒兮兮的，寸頭短發，耳朵上還缺了一塊肉，像個泥堆裏的髒小子。
    她數著手指算，這次城外的地下庇護所能活多少人呢。
    已知城外有200個地下庇護通道，每個通道可以容納350人，那麽……
    還能剩十幾個通道吧，薑蘊如樂觀的想。
    ……
    晚些時候，獸潮真的結束了。
    “轟隆！”一聲巨響，門栓的鋼筋應聲斷裂，冰冷的風裹挾著屍體的腥臭味衝了進來，人群瞬間爆發出驚恐的尖叫。
    通道內的兩個士兵卻舉著槍督促他們走出通道。
    “獸潮已經結束了！想要晚上的供給糧就老老實實地出去清理屍體!你們這次運氣好，外城足足幸存了15個點！”
    “快走！快點！今晚搬不完屍體就等著喂異獸吧！”
    薑蘊如走在隊伍最後麵，跟在幾個老頭後麵。
    幾個老頭已被凍的腿軟，薑蘊如過去扶著他們。
    走出通道的一刻，刺目的白光照在薑蘊如的臉上，是探照燈。
    她適應了一會，才看清了地麵的狀況，
    密密麻麻的異獸屍體與普通人的屍體壓在一起，當然也有不少死狀極慘的異能者。
    薑蘊如念了一句阿彌陀佛，開始熟練的搬運起屍體。
    她的內心竟然有一種怪異的僥幸。
    死的不是她。
    ……
    搬運屍體的時候，老頭們很吵。
    大概還是怨天尤人那一套。
    “現在也是越來越摳了，搬了三個小時的屍體了，連塊蛋白塊都沒有……”
    “噓！”
    新一批全副武裝的士兵突然冒了出來，他們衣著幹淨，似乎沒有參加剛剛的戰鬥，聽到老頭們抱怨的話語，一腳踢倒了那個老頭。
    薑蘊如敏銳的感知到，基地的輿論風向越來越緊張了。
    不過這和她沒什麽關係，她隻是小心的挪著屍體，盡量不接觸到任何液體，她怕感染。
    “喂，那邊的小姑娘，過來幫幫老頭我！”
    被踹倒的老頭吆喝薑蘊如過去。
    她乖巧的過去幫老頭搬屍體，隻是這老頭使的力氣還沒薑蘊如一半大，薑蘊如才15歲，還嚴重影響不良。
    忍住。
    外城的女性地位一直很差，她得忍下來。
    外城的女性地位這兩年越來越差了，有這麽幾個原因。
    一個是因為在覺醒的異能者中，女性異能者的強大幾乎是壓倒性的，這一點深深引起了某種嫉妒，她猜測火種計劃就是某種嫉妒的結果。另一方麵，外城都是普通人，在這裏，女性又是壓倒性的弱勢。
    另一方麵，W城基地幾乎是仇視夏雪彌的大本營，特別是外城，因為城主一直告訴大家，他們這些普通人的境遇這麽差，是因為九年前夏雪彌的失誤。
    雖然薑蘊如認為純粹是因為君北羽這種異能者不把普通人當人罷了。
    最後還有一點。
    是因為之前的總搜查隊長，W城唯一的好人叛變了……
    環境越來越差了，薑蘊如深吸一口氣，將手中的屍體扔進溶解池。
    因為害怕冰蟲，基地沒辦法焚燒屍體，又擔心堆積的屍體引起瘟疫，現在普遍采用化學試劑溶解的方式。
    “砰！”
    薑蘊如被人從後麵推了一把。
    她的身體失去平衡，跌倒在溶解池的台子上，半截手指沾到了池中的化學試劑。
    她吃痛，迅速將手指拿了出來，但還是被融掉了一層皮。
    薑蘊如的心髒猛的跳了跳。
    她的手受傷了，在沒有藥物的末世，也許隻有截肢是最好的選擇。
    薑蘊如回頭，在探照燈的白光中，發現自己的背後不知何時圍滿了一群如惡鬼般的男人。
    “就是這個小姑娘，前幾天不肯罵九年前那個蠢女人，還小聲說什麽不是……”
    &nd，女人就是￥#%，要不是因為這幫女的，我們今天怎麽能混的這麽慘！”
    “就是，她們就是賤！那個於雲溪就是白眼狼，老天爺也是瞎了眼了，怎麽不讓我覺醒異能，異能在她們身上真是白瞎！”
    “白眼狼！”
    “禍害！”
    “呸！”
    “我要是有於雲溪的異能，末世早結束了！”
    薑蘊如身體發抖，看著一群惡鬼將自己圍在溶解池邊，他們目光凶狠，似乎想把她當做蛋白塊充饑。
    她踉蹌著想站起來，但沒有人給她讓路。
    怎麽辦？
    怎麽辦……
    她的喉嚨發緊，心髒直跳。
    獸潮剛剛結束，他們就算把她推進溶解池融掉，也沒有人會管的。
    其實沒有獸潮，也一樣。
    探照燈的白光再次打到這裏。
    又是一隊士兵，他們的裝備更新更精密，且都是強大的異能者。
    小隊領頭的一個男人，儀表堂堂，劍眉星目，瞳孔還是獸化的尖瞳。
    他的眼睛中聚著異能的光，在人群中不斷掃視，似乎在尋找什麽。
    圍著薑蘊如的男人們，看到有士兵過來，連忙逼近薑蘊如，想捂住薑蘊如的嘴。
    “切。張儀長官才不會管一個小女孩，我看她也是個白眼狼，與其讓她活著浪費糧食，將來背叛基地，不如……就算長官知道，也不會管的。”
    在那雙肮髒的手即將碰到她的時候，她終於大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