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體育館後台化妝間，空調冷氣開得很足，卻無法驅散空氣裏的潮濕感。
    下午的雨下的太大，走到哪都感覺濕噠噠的，室內也不例外。
    化妝師走後，李彬彬對著寬大的化妝鏡檢查著剛剛做好的妝造。
    東田造型的造型師的手法很老練，她那本就很立體的五官，又多了幾分精致，精致中還蘊藏著幾分大氣。
    她今年都三十多了，不適合再走小女生路線。
    用時尚圈當下最流行的叫法，這叫輕熟風，最早流行起來還跟沈良有幾分關係。
    沈良比較偏好類似的風格。
    電影是導演的藝術，電影裏的美術風格必然會帶上導演的個人印記。
    在他執導、監製的電影裏，有大量的輕熟風素材，後來，東田造型的造型師們又把這種風格發揚光大。
    慢慢地就在圈內流行起來。
    此刻，化妝間內隻剩下李彬彬姐妹兩個人，李彬彬瞟了一眼門口，確認門關了之後，開口問道。
    “今天沈導是不是也來了？”
    “對。”
    李鱈將手機的屏幕對準姐姐。
    “有記者已經拍到了沈良的行蹤，他們剛剛從機場出發。”
    “還真來了啊？”
    李彬彬有點驚詫，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兩部電影同期上映意味著什麽。
    根據她在華藝兄弟留下的眼下回報，這次同期上映似乎是小王總的意思。
    因為這事，中影那邊還有點不太高興。
    擱在十年前，乃至五年前，大小王絕對沒有跟中影‘叫板’的勇氣，人家手裏捏著王炸呢。
    但。
    現在又是另外一回事。
    隨著以深光、旺達為首的民營院線的崛起，中影在院線的影響力遠沒有過去那般大。
    不再具備統治力。
    另外。
    華藝的大小王也搭上了一條路子。
    誰還沒點後台啊。
    隻要不是鬧得太難看，不會因為那點小事撕破臉。
    “來了。”
    李鱈收回手機，微笑道。
    “天底下哪有化不開的死結。”
    “那可說不好。”
    李彬彬搖頭道。
    “李大冉的那個男友不就是被人砍了嘛。”
    上個月，娛樂圈裏的新聞有很多，如果要挑一個對圈內震動最大的必然是嚴頗被砍事件。
    身中13刀，刀刀見血，腳筋也被人挑斷了。
    簡直是突破底限。
    如果不是礙於幕後主使的身份，微博早就炸了，明星、藝人、導演們都會發聲。
    畢竟，這種時刻，嚴頗已經不是一個人，他代表的是很多人。
    但。
    這次事件卻罕見的沒什麽人發聲。
    連媒體記者都沒有正麵報道。
    到底是誰幹的，稍微調查一下就門清，可沒人報，或者說，有人想報卻被阻止了。
    事件性質太惡劣。
    最早爆出這件事的路釧也收到了警告，這幾天，他天天都窩在劇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生怕突然衝出幾個黑衣大漢。
    “那種人還是少數。”
    李鱈笑了笑，她的笑容中帶著幾分輕蔑。
    這種二世，不對，三世祖，一點腦子都沒有，真以為能一手遮天？
    而且事發地點還是四九城。
    雖然她沒有打聽後續的情況，但用腳指頭想想都知道，三世祖要麽被關在家裏。
    要麽被勒令趕去了海外。
    不論在哪，禁足都是少不了的。
    “不說他了。”
    李鱈話鋒一轉道。
    “池總準備約沈導見麵這事，你知道吧？”
    “嗯。”
    李彬彬拿起一瓶香奈兒的香水，對著自己的頸側和手腕輕輕一噴，然後，慢慢揉按。
    “他上次說了，說是想買《時間遊戲》的遊戲改編版權。”
    “遊戲嗎？”
    李鱈和池宇豐目前已經沒了關係，沒有那麽親近，所以，這個消息她還是第一次聽說。
    “嗯。”
    李彬彬塗抹著香水，直言道。
    “索尼之前不是開發了一款FPS遊戲嘛，單機的，好像賣的很火，具體我也不太清楚，他想買下網遊的版權。”
    李彬彬和完美的老總雖說是頸鮑之交，但她本人對遊戲確實不感興趣。
    她隻知道《時間遊戲》的改編遊戲賣的很火，池總順口說了一嘴，那款遊戲好像賣了兩億多美金。
    網誼改編的那款《永劫無間》，也賺了好多好多錢。
    還有。
    完美去年年初推出的《武林外傳》，也是大賺特賺，同樣的，網誼買的《誅仙》遊戲改編，也狠賺一筆。
    如果不是遊戲開發需要的資金太多，李彬彬都忍不住入局。
    很快。
    她們姐妹就見到了沈良。
    紅毯儀式開始前，今天到訪的嘉賓都在一個大廳裏等候，馮鋼炮是廳內最忙的人。
    沈良卻是最受關注的人。
    最年輕的三金導演·國內最出色的商業片導演·最會拍女人的導演之一·福布斯名人榜榜一·福布斯富豪榜前十·娛樂圈首富……
    那麽多的光環，普通人隻要有一個，走到哪裏都會是焦點，當這些光環都在一個人身上。
    行走的聚光燈。
    聚的不是‘閃光燈’，而是目光。
    另一邊。
    看到徐凡全程作陪，馮鋼炮禮遇有加，全場目光都在沈良那裏，並且對方差點把客場變成主場，小王的臉都快氣綠了。
    他氣的不止是這些。
    馮鋼炮夫婦邀請沈良的事，並不是事先通知他，直到沈良的行程確定，他才知道來賓中多了這麽一位。
    合著他成了外人？
    馮鋼炮到底想幹什麽？
    明擺著啊！
    雙方之前簽的綁定合同馬上到期了，這是想漫天要價！
    擱在古代，這就是逼宮！
    要是依照他的脾氣……
    算了。
    他忍了！
    華藝缺不了誰，他和大哥心裏都清楚，除了小鋼炮，他們目前扶持的導演也就滕華韜一個能看。
    但。
    滕華韜目前更加擅長都市題材，青春片、倫理劇都是他的好球區。
    拍大片，還差了點意思。
    畢竟是電視劇導演出身，論鏡頭調度，論功底，都不太行，倒是最近冒頭的烏三善，有成為大導演的潛力。
    另外還有一個叫饒曉智的導演。
    中戲畢業，跟李亞朋一起開過公司，和張一百關係也不錯，對方遞過來的那個本子，有點意思。
    投資800萬，一部都市愛情輕喜劇。
    華藝已經投了。
    想著，王仲磊心裏的氣頓時順了幾分。
    地球缺了誰都照樣轉，如果，如果馮鋼炮真的獅子大開口，大不了一拍兩散嘛。
    沒了他馮鋼炮，華藝還會是華藝！
    嗯？
    瞧見李彬彬姐妹繞著沈良在那轉，王仲磊心底剛剛去掉的火氣，又雙冒了出來。
    那笑容，太諂媚了。
    也是。
    翅膀硬了啊，攀上高枝了，在他麵前，那是另外一副麵孔，到了沈良麵前，那又不一樣。
    比人家的高枝還要高，長得又帥，還是圈內的大人物，有好萊塢的關係，王仲磊可以肯定。
    假如沈良有什麽暗示。
    今天晚上就能體會一次冰雪奇緣。
    “沈導，剛剛我和姐姐還在後台聊起您。”
    李彬彬的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笑容，聲音清亮悅耳。
    “沒想到今天竟然能在這裏碰到您，前幾天，池總還跟我說起您。”
    “是說時間遊戲的事吧？”
    沈良淡淡一笑，態度禮貌中帶著幾分疏遠。
    顯然。
    他對冰雪組合沒什麽興趣，要說好玩，還得是蜜糖組合。
    一個是二十多歲，另外一隊是三十多，雙方哪有對比性，即使冰雪二人看起來依舊年輕。
    但，外在年輕，不代表內在年輕。
    手感、體感都不一樣。
    至於池宇豐要買版權，想約他的事，沈良沒有關門的意思，《時間遊戲》的版權賣誰不是賣。
    想開發網遊？
    去吧！
    隻要把錢給足了，都可以。
    其實，不僅是完美想要，網誼也想，包括沈良本人，他也有意繼續開發《時間遊戲》的衍生作品。
    不過，他不是要開發網遊。
    他準備提前開發《絕地求生》。
    一款單機遊戲的開發周期，短則幾個月，長則幾年，他要開發的是那種幾年的大項目。
    依照35年的周期計算，11年立項，12年開發，15年測試，16年左右上線，前前後後差不多5年。
    投入的話，他也仔細算過。
    大約57000萬美金。
    沒辦法。
    《絕地求生》是16年左右上線的遊戲，那時候的硬件、軟件和當下完全不一樣。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百人同步的網絡延遲問題就不好解決。
    如果依照後世的標準進行開發，遊戲會卡成PPT，不對，是客戶端直接崩了。
    性能不夠，隻能采用偷梁換柱的方案。
    超過一定距離，直接采用2D貼圖，再服務器分割，一台服務器滿足不了，那就上兩台。
    反正就是能刪刪，能改改。
    先立項開發，後續再根據主機的性能進行針對性的開發、優化。
    《時間遊戲》這個IP，沈良準備吃一輩子。
    元旦檔的《饑餓遊戲2》，他估摸著票房不會太差，當初簽的分成條款，又能拿一筆收益。
    “嗯，嗯。”
    李彬彬笑容明媚了幾分。
    “池總前段時間本來也準備去看世界杯，不過，最近《武林外傳》有個新資料片要上，實在是走不開。”
    接著，李彬彬把《武林外傳》誇了又誇，儼然一副劇迷的架勢，還是那種究極資深劇迷。
    對遊戲，她不太懂。
    影視劇，那太懂了。
    不得不說，李彬彬的情商絕對不俗，比小胖要強得多。
    也難怪小胖當年爭不過她。
    嘴巴不甜，怎麽上位？
    約莫十幾分鍾後，首映禮正式開始，等候廳的嘉賓們陸續走向紅毯。
    “沈導，請。”
    臨近出發時，馮鋼炮又和徐凡繞了回來。
    “沈導，這次感謝您捧場，等回到燕京，我叫上朋友，擺上一桌。”
    “好。”
    沈良笑眯眯的說道。
    “有空約。”
    有空這個詞，很玄妙，它既可以是明天，也可以是明天的明天，這個明天還不是特指。
    反正這兩天，他是沒空跟馮鋼炮吃飯。
    跟小老頭吃飯，哪有蜜糖組合賞心悅目？
    少頃，當沈良走上紅毯的那一刻，頓時引發了一陣閃光燈狂潮，還有影迷的尖叫聲。
    沈老板在國內還是非常有牌麵的。
    什麽國民老公，國民男友，最具性吸引力的男性等等，也是他身上的標簽。
    隻是，沈老板是靠才華，靠財閥吃飯。
    靠臉吃飯，那不是成了小白臉？
    走過紅毯區，陶坤悄無聲的靠了過來。
    “沈導，有幾家相熟的媒體想約個簡單的采訪，您看？”
    “不必了。”
    沈良微微搖頭，目光略過前方采訪區的徐凡、馮鋼炮等人。
    “今天的主角是他們，我們是客人，就不要喧賓奪主了，回頭你跟媒體打聲招呼，不要給我版麵。”
    雖然來了這場首映禮，但並不代表他要出現在通告裏。
    “明白。”
    陶坤聞弦知意。
    “我稍後再安排車輛，等首映禮結束就從特殊通道離開。”
    “嗯。”
    沈良點了點頭，而後便從另外一側走進了體育館。
    平心而論，拋開其他不談，《唐山大地震》這部電影拍的其實還不錯，是小鋼炮導演生涯中拍的最好的幾部電影之一。
    但。
    若是不把現實拋開，不錯的評價需要有一個前提，不在當下這個時間點拍出來。
    08年、10年是什麽年份？
    兩場地震，舉國震動。
    這時候拍這種題材的電影，不是消費傷痛嗎？
    說的更難聽一點，那就是吃人血饅頭。
    別說沈良現在不缺錢，就是他上輩子缺錢的時候，他也不會拍類似題材的片子。
    電影能選的題材那麽多，沒必要拍這種。
    此外。
    愛國賽道未來也湧入不少別有用心的人。
    本質上，那些拍什麽什麽的，跟此時的馮鋼炮沒什麽區別。
    很多人的眼淚，最後都化作了利潤裏的涓涓細流。
    聚沙成塔，製片方賺的盆滿缽滿。
    啪！
    啪！
    啪！
    在一片掌聲和淚水中，首映禮迎來了結束，聽著耳畔的掌聲，馮鋼炮強忍著笑容，帶著演員們走上了舞台。
    常規的發言後，主創們鞠躬致謝。
    這場首映禮也到了尾聲。
    跟徐凡打了聲招呼，沈良就和陶坤從特殊通道離開了現場。
    車子駛向機場的途中，沈良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今天他和王仲磊全程幾乎沒有交流，這一點，在場的人精們，多半都注意到了。
    有了這個信號，他就沒白來。
    先禮後兵，誰不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