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獄之主
    我曾以為青雲城就是我全部的世界。
    直到那夜天降流火，九獄碑裂，我才明白自己活在一座巨大的牢籠裏。
    他們稱我為“天獄之主”，說我肩負著重鑄九獄的使命。
    可我隻想知道——
    當年自願化作天獄的九位至強者，為何偏偏選中我這個連引氣都做不到的凡人？
    而當我一重重揭開封印時才發覺，最大的秘密，就藏在我出生那晚消失的整條街上。
    第一卷：天獄初醒
    第1章 青雲驚變
    青雲城的雨夜，總是帶著一股洗不去的鐵鏽味。
    這座倚著黑風山脈而建的邊陲小城，因盛產一種低階煉器材料“青紋鐵”而勉強維持著生機。雨水敲打著屋簷，順著斑駁的瓦片匯成細流，衝刷著狹窄街道上經年累月的泥濘與頹敗。已是子時，除了偶爾幾聲野狗的吠叫和更夫有氣無力的梆子聲，整座城都陷在一種壓抑的寂靜裏。
    城西，楚家那座年久失修、牆皮剝落的小院廂房內，楚風又一次從那個光怪陸離的夢境中驚醒。
    夢裏，是無盡的黑暗虛空，九座龐大無比如同星辰般的巨碑巍然矗立，鎮壓著某種難以名狀的、令人靈魂戰栗的存在。巨碑之上，隱約可見玄奧的符文流轉，散發著亙古滄桑的氣息。而最近，夢境越發清晰，他甚至能“看”到其中一座巨碑上，浮現出一個模糊的、與他麵容有幾分相似的影子，正用一種複雜難明的目光注視著他。
    楚風喘著粗氣坐起身，額角沁出細密的冷汗。十六年來，這個夢境如同跗骨之蛆，伴隨著他的每一次沉睡。他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窗外淅瀝的雨聲讓他煩躁的心緒稍微平複了些。
    他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青色布衣，走到窗邊。雨水順著窗欞縫隙滲入，在窗台上積了一小灘。他看著黑暗中模糊的院牆輪廓，輕輕歎了口氣。
    明日，就是青雲城三年一度的“啟靈日”了。
    所謂啟靈，便是由城主府主持，請動城中至寶——“九獄碑”的拓印副碑，為年滿十六歲的少年少女們檢測靈根資質，決定他們能否踏上修行之路。這是青雲城，乃至整個天元大陸底層少年改變命運最重要的機會。
    然而，對楚風而言，這卻更像是一場早已知道結果的審判。
    他天生經脈異於常人，晦澀滯堵，連最基礎的引氣入體都做不到。城中的老醫師曾搖頭斷言，此乃“天棄之體”，萬中無一，與大道無緣。十六年來，他試過無數方法，偷偷修煉那些流傳最廣的基礎功法，甚至冒險服用過一些藥性猛烈的偏方，結果無一例外，皆是石沉大海，連一絲氣感都未曾產生。
    廢物。
    這兩個字，如同烙印，伴隨了他整個童年和少年時代。同齡人的嘲笑、族人若有若無的憐憫、父母日漸黯淡的眼神……這一切，都讓楚風對明日的啟靈，充滿了難以言說的抗拒與……一絲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微弱的期盼。
    萬一呢？萬一那傳說中的九獄碑拓印，能帶來奇跡呢？
    就在這時，天際盡頭，黑風山脈的方向，毫無征兆地亮起一道刺目的白光！那光芒如此熾烈，瞬間將整個雨夜映照得如同白晝！
    緊接著，一聲仿佛來自遠古洪荒的、沉悶到極致的巨響轟然傳來！整個青雲城地動山搖，房屋簌簌發抖，瓦片劈裏啪啦地往下掉！
    “地龍翻身了？！”楚風扶住窗欞，心中駭然。
    但下一刻，更驚人的景象發生了！
    城中心方向，那座供奉著九獄碑拓印副碑的祭壇所在，一道粗壯的黑紅色光柱衝天而起，直插雲霄！光柱之中，隱約可見無數扭曲的符文和淒厲的嘶吼聲，一股暴虐、混亂、充滿毀滅氣息的能量波動如同潮水般席卷全城！
    “吼——！”
    並非獸吼，更像是某種法則崩壞、封印破碎的哀鳴！
    祭壇方向，傳來驚恐的尖叫、慌亂的奔跑聲，以及兵刃交擊的脆響！隱隱還有城主府衛隊聲嘶力竭的嗬斥和某種……非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啃噬聲？
    出大事了！
    楚風心髒狂跳，一股強烈的不安攥緊了他。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衝出廂房，父母也驚慌失措地從主屋跑出。
    “風兒，外麵危險！”父親楚山河一把拉住他，這位曾經也懷揣過修行夢、最終卻隻能做個普通鐵匠的漢子，臉上寫滿了擔憂。
    “爹，娘，我出去看看！就看看！”楚風掙脫父親的手，語氣異常堅定。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個聲音在召喚他，指向那災禍的源頭——城中心的祭壇！
    他不顧父母的阻攔，一頭紮進冰冷的雨幕中，朝著那道光柱的方向狂奔。
    街道上一片混亂，百姓驚恐地奔逃，城主府的衛隊正艱難地維持秩序，試圖阻擋一些從祭壇方向逃竄出來的、雙眼赤紅、狀若瘋魔的人影——他們似乎被那黑紅光芒侵蝕，失去了理智！
    越靠近祭壇，那股混亂暴虐的氣息越濃，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和焦糊味。楚風憑借對地形的熟悉，避開混亂的人群和衛隊，從小巷穿梭，終於來到了祭壇廣場的邊緣。
    眼前的景象，讓他倒吸一口冷氣，渾身冰涼！
    原本莊嚴肅穆的祭壇已然崩塌大半，那座高達三丈的九獄碑拓印副碑，此刻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中心處更是破開一個大洞，黑紅色的光芒正是從中噴湧而出。廣場上橫七豎八地躺著不少屍體，有城主府的衛士，也有來不及逃走的平民，死狀淒慘。
    更令人心悸的是，廣場中央，懸浮著幾團不斷扭曲、膨脹的黑影！它們沒有固定的形態，如同沸騰的淤泥，散發出令人作嘔的邪惡氣息，正瘋狂地攻擊著殘存的守衛。一名煉氣後期的衛隊長，手中的長刀砍在黑影上，竟如同泥牛入海，反而被黑影纏住，發出淒厲的慘叫，幾個呼吸間就被吞噬殆盡！
    “魔物！是封印泄露的魔物！”有見識的老者發出絕望的哀嚎。
    九獄碑拓印，竟然碎了！釋放出了被鎮壓的邪魔！
    就在這時，那破損最嚴重的碑體中心，一點微弱的、與周圍黑紅邪光截然不同的暗金色光芒，如同風中殘燭，輕輕閃爍了一下。
    就是這一點光芒，讓楚風渾身劇震！
    與他夢中那九座巨碑的氣息，同出一源！而且，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悸動與渴望，瘋狂地催促著他——靠近它！得到它！
    仿佛失去了理智，楚風無視了周圍肆虐的魔物和危險，雙眼死死盯著那點暗金光芒，一步步朝著崩塌的祭壇中心走去。
    “那小子！快回來！找死嗎！”有衛士看到他，厲聲喝道。
    一團黑影似乎察覺到了楚風這個“鮮活”的氣息，蠕動著撲了過來！腥風撲麵！
    楚風甚至能聞到那令人暈厥的腐敗味道！死亡近在咫尺！
    然而，就在黑影即將觸碰到他的瞬間，他胸口貼身佩戴的一枚、據說是他出生那晚隨著他一起出現在楚家門口的灰色石鎖吊墜，突然變得滾燙！
    嗡！
    一聲微不可查的輕鳴，石鎖吊墜散發出淡淡的灰光，形成一個微弱的護罩，竟將那團黑影輕易彈開！黑影發出痛苦的嘶鳴，仿佛遇到了克星，不敢再靠近！
    楚風愣住了，下意識地握住胸口的石鎖。這枚自幼伴隨他、平凡無奇的吊墜，竟然……
    他沒有時間細想，那祭壇碑心中的暗金光芒似乎感應到了石鎖的氣息，閃爍得更加急切！
    楚風再不猶豫，猛地衝上前，不顧碎石嶙峋，伸手探入那破裂的碑心！
    指尖觸碰到了一枚雞蛋大小、非金非玉、通體冰涼、表麵布滿天然道紋的暗金色晶石！
    就在他握住晶石的刹那——
    轟！
    仿佛九天驚雷在腦海中炸響！無數破碎的畫麵、浩瀚的信息、古老的傳承，如同決堤的洪水，瘋狂湧入他的意識！
    “天獄核心……認主……重鑄九獄……使命……”
    斷斷續續的意念，夾雜著無盡的滄桑與沉重，幾乎要將他的靈魂撐爆！
    與此同時，整個崩塌的祭壇劇烈震動，剩餘的黑紅邪光仿佛受到了某種刺激，瘋狂地朝著楚風湧來！天空中的光柱也扭曲著，如同巨蟒般向他噬咬而下！
    內外交困，靈魂與肉身同時承受著極限的衝擊！
    楚風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在徹底陷入黑暗前，他唯一的感覺是，那枚暗金色晶石，化作一道暖流，融入了他的掌心。而胸口的石鎖吊墜，也徹底沉寂下去，恢複了冰冷。
    青雲城的雨，還在下。隻是這場雨，注定要衝刷掉過去的平靜，揭開一個席卷諸天萬界的序幕。
    （第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