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英才”之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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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師傅開始教庭琚“揣搗”。耿師傅告訴庭琚:把切碎的樹皮放進石槽裏,用水和均,然後用錘頭錘搗,直到它化為糨糊狀為止。說完,耿師傅站到圓木柄那側,操動起來。錘頭揚起落下,有節奏地打在石槽裏,發出“通通”的聲響。樹皮一點點碎開,變小,和水融合在一起。
    看明白了嗎?耿師傅問。
    明白了。庭琚說。
    那你過來試試。耿師傅說。
    庭琚到了圓木柄邊,抓住把手。誰知,錘頭揚的高了。他沒注意,趴在了木柄上。那邊下墜,這邊揚了起來。庭琚臉色蒼白,趴在圓木炳上,一動不動。耿師傅一抬胳膊,把圓木柄這邊壓了下來。庭琚一出溜,站在地上。
    你呀,用力要勻,不要把錘頭揚的太高。耿師傅警告他。
    哦,勁用大了。庭琚紅著臉,不好意思地說。
    在耿師傅的教導下,庭琚逐漸掌握了技巧。他雙手握住木柄,一上一下,將錘頭砸向石槽裏的樹皮。
    晚上,庭琚疲憊地回到家。李何氏見他無精打采的樣子,很是心疼。她去廚房端來熱好的飯菜,招呼兒子吃。可是,庭琚卻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李何氏猶豫了半晌,還是把他叫醒了。
    庭琚吃了幾口飯,便放下筷子。
    你不是喜歡吃魚肉嗎?怎麽不吃了?李何氏說。
    我累了,要去睡覺。庭琚說完,給母親行了個禮,去了自己房間。
    你瞧瞧,把兒子累成這樣。李何氏歎了口氣。
    孩子隻有經過曆練,才能成才啊。李青雲說。
    遷安數十家紙坊掌櫃來到李家窩鋪,商討明年早春舉辦“紙神節”的相關細節。議事過半,李青雲立在中間,雙手抱拳,朝眾人行了一禮。
    諸位掌櫃,我們可否再加一個項目?錦上添花。李青雲說。
    李掌櫃,但且道來。城東的陸行豐說。
    遷安手抄紙名聲遠播,有賴於紙坊工匠前赴後繼,我們各紙坊自選兩三位少年紙工,在“紙神節”上來一番技術比武,評出“少年英才”,如何?李青雲道。
    這個建議很好。城南的張徹伸出大拇指說。
    我支持。陸行豐一邊擊掌一邊說道。
    同行們商討了比賽的具體程序,對誰將取得遷安紙坊界首個“少年英才”名號充滿期待。
    結束聚會,外地掌櫃便離開了李家窩鋪。
    路上,張徹叫住城北的許林,說道:許掌櫃,你家小餘入門早,“少年英才”非他莫屬。許林心中生喜,嘴上卻說:哪裏?眾同行家中晚輩皆有才俊,究竟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張徹道:許掌櫃,謙虛。
    分手後,許林陷入沉思。車子路過縣城,許林對車夫說:走,去我嶽丈家一趟。
    許林的嶽丈,乃西城開賭場的馬如海。
    晚上,李青雲把庭琚單獨叫到中堂。庭琚站在父親麵前,不知他有何吩咐,緊張到極點。
    明年春天的“紙神節”要比往年熱鬧。李青雲說。
    庭琚渾身上下頓時放鬆,抿著嘴笑。
    不過,你肩有重任。李青雲緊鎖雙眉。
    庭琚聽了,心中的弦又繃了起來。
    此次,全縣紙坊都會派出本家少年,參與抄紙技術比武。李青雲說。
    庭琚愣住了。
    以咱家地位,若是讓別人把“少年英才”頭銜得去,為父就沒臉見人了!李青雲提高聲調說。
    爹,我知道。庭琚說。
    李青雲站起身來,圍著兒子轉了一圈,從桌上拿了一張白紙,放在他麵前。
    你寫一份保證書,如果落選,免掉半年的零用錢。李青雲背著手,一字一句地說。
    庭琚聽了,臉色大變。
    快寫,不要猶豫。李青雲說。
    庭琚看了父親一眼,拿起筆,手抖了一下。
    寫。李青雲指著他說。
    庭琚伏在桌子上,寫了。
    以後,你暫且放下文化課,搬到紙坊裏住。李青雲敲了一下桌子,大聲說道。
    是。庭琚趕緊點頭答應。
    李青河又在賭場輸了錢。馬森神情蔑視,把他領到了後室。馬如海坐在靠椅上,狠狠地瞪著李青河。李青河渾身無力,軟的像團棉花。
    李青河,今天欠了多少?馬如海沉著臉問。
    東家,我手氣不好,借了三兩銀子。李青河頭也不抬,話音如遊絲一般從嘴裏飄出來。
    近來你總輸錢,啥時候能把窟窿堵上?馬如海手裏摩挲著一件玉石把件,不緊不慢地說。
    容我想想辦法,有了就還。李青河說完,使勁喘了一口氣。
    就憑你,還不得驢年馬月呀。馬如海哼了一聲。
    不能,不能啊。李青河說。
    明年春天,紙坊界要評比“少年英才”,想不想叫你兒子也參加呀?馬如海道。
    若得“少年英才”,聽說能獎幾十兩白銀,可那小子,怕不中用。李青河說。
    讓他去李青雲的紙坊學習,準備參賽!馬如海喝道。
    行,我帶庭高找他大伯。李青河說。
    李青河到家之後,馬上領著庭高進了李青雲家的大門。李青雲聽完他的來意,高興地說:這是好事,讓他跟庭琚住一起,學成了,以後在這裏幹。
    庭高進了李青雲的紙坊,與庭琚跟著耿師傅學。耿師傅參照《紙坊雜字》要求,教他們實踐操作七十二道工序。庭高天性頑皮,喜好玩耍。他不但自己不用功,還總拖庭琚的後腿。
    這天,他們一起進了蒸皮間。裏麵有一口大鍋,正在燒水。耿師傅掀開鍋蓋看了看,對庭琚說:再加點柴。庭琚抓了兩根柴木填進去,把風箱拽的呼拉拉地響。
    耿師傅說:庭高,你先抱桑條過來預備著。
    庭高不情願地答應一聲,去了庫房。過了一陣,庭高抱了半捆桑條進來,也不看水溫,便放了進去。耿師傅不在,裏麵隻有庭高和庭琚。庭高突然從口袋掏出幾個紅薯,說:我們烤著吃吧。沒等庭琚發話,便把紅薯扔進灶膛。
    紅薯烤熟了,發出陣陣清香。庭高拿著一根桑條,把紅薯撥了出來。庭琚不再拉風箱,過來搶紅薯吃。兩個人剝去紅薯外皮,吃的津津有味,全忘了鍋裏還蒸著桑條。耿師傅回來,掀開鍋蓋一看,桑條過了火候,扭曲在一起。
    耿師傅大怒,問:怎麽回事?讓你們學蒸皮,怎麽烤起了紅薯?
    庭琚嚇了一大跳,趕緊去擦嘴邊的黑糊。庭高跑出屋,又去抱桑條了。
    耿師傅說:就你們這樣,別說拿獎了,第一輪就得淘汰!
    庭琚臉色通紅地說:耿師傅,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