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南蹲在地上的動作僵住了，手裏還捏著一根鮮紅的辣椒，指尖冰涼。
    屋子裏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隻剩下蔬菜清新的香氣，和她自己越來越響的心跳聲。
    她該怎麽回答？
    說沒有？
    他肯定不信。
    從那些憑空出現的家具，到今天這一屋子長勢驚人的蔬菜，樁樁件件都透著古怪。
    陸硯池是個軍人，還是個偵察兵出身的營長，他的觀察力何其敏銳。
    她這點小把戲，在他麵前根本無所遁形。
    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
    孟昭南慢慢地，把手裏的辣椒放回筐裏。
    她抬起頭，迎上陸硯池的視線。
    燈光下，他的臉部輪廓分明，那雙深邃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著她，裏麵沒有探究，沒有審視，隻有一片沉靜。
    孟昭南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陸硯池。”
    她的聲音有些幹澀。“如果……如果我說，我有一個很大的秘密，一個聽起來很離譜的秘密，你會怎麽想？”
    陸硯池沒有立刻回答。
    他從地上站起來，高大的身影籠罩住她，帶來一股無形的壓迫感。
    他走到桌邊，倒了兩杯水，一杯遞給她，一杯自己握在手裏。“先喝水。”
    孟昭南接過來，溫熱的搪瓷杯暖著她冰涼的手指，也讓她紛亂的心緒稍稍安定了一些。
    她小口小口地喝著水，眼睛卻一直盯著他。
    陸硯池喝完水，把杯子放下，才重新開口。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我們是夫妻。”
    他說完這四個字，就沒再繼續。
    可這四個字，卻比任何長篇大論的保證都讓孟昭南心安。
    我們是夫妻。
    所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所以無論是什麽秘密，我們都一起承擔。
    孟昭南眼眶一熱，她用力眨了眨眼，把那股酸澀壓了下去。
    她站起身，走到他麵前，仰頭看著他。
    “我可以相信你嗎？完完全全地相信你？”
    “可以。”他回答得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孟昭南的心，徹底落回了實處。
    她從脖子上，取下了那根一直貼身戴著的紅繩。
    紅繩的末端，係著那枚小小的，有些陳舊的銀質長命鎖。
    她把長命鎖托在掌心，遞到陸硯池麵前。
    “我的秘密，就是它。”
    陸硯池垂眸，看著她手心裏那枚小小的鎖。
    “我出嫁前一天，無意間發現，這個長命鎖裏，有一個地方。”
    孟昭南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她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
    “一個……可以種東西的地方。那裏麵的土地很肥沃，東西長得特別快。我們家裏的新家具，還有這些菜，都是從裏麵拿出來的。”
    她一口氣說完，緊張地屏住了呼吸，等待著他的反應。
    他會信嗎？他會不會覺得她是個妖怪？或者，覺得她在說胡話？
    陸硯池沉默著，他沒有去看那把鎖，而是看著她的臉。
    他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看不出是信了，還是沒信。
    空氣安靜得可怕。
    就在孟昭南快要撐不住的時候，陸硯池伸出了手。
    他粗糙溫熱的指腹，輕輕碰了碰她掌心的長命鎖。
    然後，他開口問了一個完全出乎她意料的問題。“在裏麵種地，累不累？”
    孟昭南愣住了。
    她準備好了解釋，準備好了應對他的質疑和震驚，卻唯獨沒有準備好這個問題。
    他的第一反應，不是這東西有多神奇，有多離譜，而是她辛不辛苦。
    孟昭南的眼淚，這下再也忍不住了，一顆一顆地砸下來，落在長命鎖上，也落在了他的手背上，滾燙。
    她想說不累，可喉嚨卻哽咽得發不出聲音，隻能拚命地搖頭。
    陸硯池像是歎了口氣，他用另一隻手，有些笨拙地擦去她臉上的淚。
    “別哭。”他的聲音，放柔了許多。“你不是說，可以帶我進去看看嗎？”
    孟昭南含著淚，用力地點了點頭。
    她擦幹眼淚，拉住他的手。“你閉上眼睛，不要動。”
    陸硯池依言，閉上了眼睛。
    孟昭南握緊他的手，另一隻手緊緊攥著長命鎖，心念一動。
    一陣輕微的眩暈感傳來。
    下一秒，當孟昭南再次睜開眼時，他們已經站在了空間的黑土地上。
    周圍是熟悉的泥土芬芳，和植物清新的氣息。
    她緊張地看向身邊的陸硯池。
    他依然閉著眼，高大的身軀站得筆直，眉頭微微皺著，似乎在適應這種突如其來的感官變化。
    “可以睜開了。”孟昭南小聲說。
    陸硯池緩緩睜開了眼睛。
    當他看清眼前的一切時，即便是他這樣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人，身體也出現了瞬間的僵直。
    這裏沒有天空，沒有太陽，四周是一片混沌的虛無。
    腳下，是望不到邊的肥沃黑土。
    土地上，一排排整齊的田壟規劃得井井有條。
    翠綠的黃瓜藤爬滿了架子，上麵掛著一根根頂花帶刺的黃瓜。
    紅彤彤的番茄像小燈籠一樣，綴滿枝頭。
    不遠處，還有一片綠油油的青菜，和開著紫色小花的豆角。
    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從遠處蜿蜒而來，靜靜地流淌。
    這一切，完全顛覆了一個正常人的認知。
    陸硯池沒有說話，他隻是站在原地，用那雙銳利的眼睛，一寸一寸地掃視著這個奇異的世界。
    孟昭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大氣都不敢出。
    許久，陸硯池終於動了。
    他彎下腰，從地上撚起一撮黑土，在指尖細細地碾了碾。
    然後，他走到黃瓜架旁，伸出手，輕輕碰了一下那翠綠的葉片。
    最後，他走到了那條小溪邊，蹲下身，掬起一捧水，放在鼻尖聞了聞。
    他做得極其認真，每一個動作都像是在執行最嚴謹的偵察任務。
    孟昭南就那麽看著他，看著他用自己的方式，去認識和接納她的世界。
    終於，陸硯池站起身，走回到她麵前。
    他看著她，問了進入空間後的第一句話。
    “這些，都是你一個人弄的？”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嗯。”孟昭南點點頭。
    “翻地，挖溝，搭架子，都是你一個人？”
    “嗯。”
    陸硯池沉默了。
    他看著她，看著她那雙還帶著些許不安的眼睛，看著她因為緊張而攥得發白的手指。
    他忽然伸出雙臂，將她整個人都攬進了懷裏。
    這個擁抱來得猝不及防，孟昭南的腦子瞬間，一片空白。
    男人的胸膛堅實又溫熱，帶著讓她安心的氣息。
    他抱得很緊，緊得像是要把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裏。
    “以後，我幫你。”他把頭埋在她的頸窩，聲音悶悶的，卻帶著不容辯駁的力度。
    孟昭南的身體一軟，靠在他懷裏，將臉深深地埋進他的胸膛。
    這一刻，所有的不安和恐懼，都煙消雲散。
    兩人靜靜地抱了一會兒，陸硯池才鬆開她。
    他的手，卻依然牽著她的。
    “這個地方，還有多大？”他牽著她，開始沿著田壟慢慢往前走。
    “我也不知道，我還沒走到過頭。”孟昭南老實回答。
    陸硯池點點頭，沒再說話，隻是牽著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他的步子很穩，掌心很熱，讓孟昭南覺得，不管前麵是混沌還是虛無，她都敢跟著他一直走下去。
    他們越過已經開墾好的田地，前麵依然是無邊無際的黑土。
    就在這時，陸硯池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
    他看著前方不遠處，黑土地的盡頭，那片混沌的邊緣地帶。
    “那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