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一天天將近，回鄉的人潮越來越湧，集市上也一天比一天熱鬧。
    此起彼伏的叫賣聲，討價還價聲交織在一起，混著炸糖糕的甜香，鹵味的醇厚氣息，熱熱鬧鬧地在街巷裏流淌。
    這大概就是年的味道吧。
    過年的前幾天，是集市最紅火的時候，人們扛著布袋、提著竹籃，擠在人群裏忙著采購年貨。
    當然，對歸鄉的遊子來說，這幾天也是最開心，最充實的日子。能守在家人身邊，慢悠悠地逛著熟悉的集市，哪怕隻是看看熱鬧，心裏也暖融融的。
    可年一旦過完，這份熱乎勁兒就會慢慢回落，因為很快又要收拾行囊，奔赴他鄉。
    葉芷涵從未趕過這樣的鄉村集市，此刻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眼睛都看不過來。貨架上琳琅滿目的吃食…都讓她覺得新鮮又有趣，臉上滿是抑製不住的興奮。
    一開始，她還有些拘謹，看到想吃的東西，會小聲拉著楊洛的袖子讓他買。
    到後來徹底放開了，幾乎是見一樣愛一樣，買一樣嚐一樣，嘴裏還不停念叨著這個好吃，那個也不錯。
    “楊洛，你們這兒的特產都好好吃。”葉芷涵舉著一塊剛買的米糕，眼睛亮晶晶地說道：“我們多買點，帶回京城給爺爺和爸媽也嚐嚐。”
    “那敢情好。”楊洛笑著應道：“不過別急，等年前最後一個集市再買，現在買了容易放壞，新鮮的帶回去才好。”
    “好。”葉芷涵爽快地應下，轉身又被不遠處的糖畫攤吸引了過去。
    她逛得不亦樂乎，腳步輕快得像隻雀躍的小鳥，看到喜歡的就毫不猶豫地買下。楊洛則跟在她身後，手上提滿了大大小小的袋子。
    “楊大哥！”
    一聲清脆的呼喚自身後傳來，楊洛下意識地回過頭，當看清是李悅然時，不由得愣住了。
    這也太巧了吧！
    雖然知道她是湘南省的，但卻萬萬沒想到，她竟然和自己是一個小鎮上的鄉親。
    從京城到異國他鄉的偶然相遇，到如今在老家的集市上重逢，這緣分實在讓人不得不感歎。
    “楊大哥，真的是你啊！”
    李悅然臉上滿是掩飾不住的興奮，剛才遠遠看到那個有些熟悉的背影，她還不敢確定，隻是試探著喊了一聲，沒想到真的是自己心目中那位讓她敬佩喜歡的大英雄，這讓她心裏又驚又喜，雀躍不已。
    “悅然，你怎麽會在這裏？”
    “這是我的家鄉呀，我自然在這裏。”李悅然晃了晃手裏的竹籃，說道：“今天過來趕集，我做夢都沒想到，能在家鄉碰到楊大哥呢。”
    “我也沒想到咱們居然是一個小鎮的鄉親。”楊洛笑著問道：“你是哪個村的？”
    “我是梅山村的。楊大哥，你呢？”
    “我是灣水村的。”楊洛說著，往旁邊挪了挪，說道：“咱們站到一邊聊，別擋著別人走路。”
    “好。”李悅然應聲跟上，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楊洛身邊的葉芷涵，心裏忽然湧上一絲莫名的不安，連忙輕聲問道：“楊大哥，這位姐姐是…”
    “她是我媳婦。”
    聽到這話，李悅然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底瞬間掠過一絲黯然，心裏像被什麽東西輕輕刺了一下，泛起錐心的疼痛。
    李悅然急忙調整過來，禮貌地對著葉芷涵笑著喚道：“大嫂，你好！”
    葉芷涵也微笑著回應：“你好！”
    女人的直覺總是敏銳的，葉芷涵雖然沒談過戀愛，卻能清晰地感覺到，眼前這女孩看楊洛的眼神，和看普通人截然不同，那眼神裏藏著毫不掩飾的歡喜與傾慕。
    楊洛到底在哪兒認識了這麽個漂亮的姑娘？
    楊洛自然也注意到了李悅然眼裏和臉上的傷感，但他不能上前給予安慰，也不能讓她心存幻想，這次重逢正好讓她徹底死了心。
    雖然這樣做有些殘忍，但快刀斬亂麻總好過拖泥帶水，否則對她的傷害隻會更深。
    “嫂子，你真幸福。”李悅然望著葉芷涵，語氣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悵然。
    “謝謝，”葉芷涵淺淺一笑，說道：“你以後也一定會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說著，葉芷涵不動聲色地看了楊洛一眼，那眼神仿佛在問，你看我現在這模樣，很幸福嗎？
    剛才見李悅然望向楊洛時，那毫不掩飾的喜愛與崇拜，葉芷涵心裏有些鬱悶。怎麽好像所有人都覺得楊洛很優秀，他除了那身不錯的醫術，葉芷涵實在想不出他還有什麽過人之處。
    楊洛被這略顯微妙的氣氛弄得有些尷尬，在一旁訕訕地笑著。
    “楊大哥，嫂子真美。”
    “美不美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溫柔善良。”
    這話一出口，葉芷涵差點沒被氣吐血，合著是自己不溫柔不善良。這話說得比直接指責她還讓人窩火，簡直是殺人誅心。
    簡單聊了幾句，楊洛看李悅然眼眶都紅了，像隨時會哭出來似的，便找了個還要買東西的借口，拉著葉芷涵匆匆離開了。
    望著兩人並肩離去的背影，李悅然再也控製不住，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從眼角順著臉頰慢慢滑落。
    集市的喧鬧依舊，可她心裏隻剩下一片空落落的涼。
    自己和楊大哥，明明還沒真正開始，卻好像已經結束了。
    可自己真的好喜歡他，自己心裏真的好難過。
    我該怎麽辦呢？李悅然反複問自己，卻找不到答案。
    直到楊洛的背影徹底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裏，李悅然還站在原地，久久沒有挪動腳步，仿佛這樣就能留住些什麽。
    過了好一陣子，她才失魂落魄地轉身離開。
    其實，楊洛心裏清楚，李悅然過於感性，情緒總是直白地寫在臉上，不懂得收斂。所以，他才會急著拉葉芷涵離開，再待下去，恐怕場麵會更難收場。
    不過，李悅然這樣單純直率的女孩，其實很招人疼，招人愛。
    可楊洛半分安慰的話都不敢說，畢竟葉芷涵正虎視眈眈地盯著呢。就算葉芷涵不在，他也絕不能再給李悅然留下任何念想，那樣對她太不負責任。
    那天在學校門口，李悅然衝動地親自己的時候，楊洛不是沒有認真想過。
    如果自己和葉芷涵沒有那紙婚約，如果自己對未來能有一份確定的把握，或許李悅然會是個不錯的選擇，畢竟兩人年紀相差不大，相處起來也輕鬆。
    但也僅僅是如果而已，現實中沒有那麽多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