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我將車停在林小雨家的院門外，林父幾乎是立刻推門下車。
    一邊往屋裏走一邊掏出了手機，背影顯得有些急切。
    黃莉走到我身邊，低聲說：“如果他們是競爭對手……”
    “放心我來應對。”我心裏清楚，跟倭國人打交道，就不能用常規的思路來。
    林悅沒有參與我們的對話，她抱著手臂，像是在思考著什麽，顯然也在快速分析著這突如其來的變數。
    半個小時後，林父從屋裏走了出來，臉色不太好看。
    “問清楚了，趙偉帶著那幾個人，跟村長說，他們也是來考察投資藥材的。”
    “這個情況，倒也在意料之中。”我心底卻已警鈴大作。
    黃莉用專業的口吻補充：“是的，倭國多家大型漢方藥企，近年來一直在我國境內投資建設藥材基地，並且大規模、成體係地收購我們的野生藥材資源。”
    “他們將原材料運回國內，經過精深加工，製成中成藥或高端保健品，再行銷全球。”
    “這本質上是一種對原材料和傳統知識體係的戰略性控製。我們的很多珍稀藥材，就是這樣流失的。”
    林悅冷哼一聲：“看來，他們是聞著味找過來的。我們的動作，可能已經被盯上了。”
    “未必是盯上我們，”我思路逐漸清晰。
    “更可能是他們本身就在這一帶尋找合適的項目和資源。”
    我看向林父：“叔，村長那邊還說了什麽？”
    “沒有了，他們似乎還沒談完！”林父回應道。
    “您把村長的電話給我一個。”我心裏有了盤算，不能被動等著，必須主動出擊。
    接過林父遞來的號碼，我快速存進手機。
    吃過午飯，按原計劃我需要先送黃莉她們回市裏。
    車子抵達縣城時，我靠邊停下，對後座的林小雨說：“你帶黃教授和林總在縣城逛逛，我有點事情需要單獨處理一下。”
    林悅像是猜出我的意途：“怎麽，是要去處理那些‘不速之客’的事？”
    “隻是確保我們的項目順利推進。”我避重就輕，沒有正麵回答。
    看著林小雨帶著她們走向縣城的商業街，我立刻調轉車頭，駛向一個相對安靜的街角。
    撥通村長的電話，聽筒裏很快傳來他那帶著當地口音的聲音：“喂，哪位？”
    “村長您好，我是上午來談項目的陳豪。”我開門見山。
    “冒昧打擾，就是想再跟您確認一下項目用地的細節。”
    電話那頭的村長沉默了片刻：“陳總啊，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他們確實也提了些想法，不過嘛……”
    “咱們村肯定優先考慮靠譜、對村裏長遠發展有利的項目。你們放心，我心裏有數。”
    我可不想聽這些客套話，直接切入主題：“村長，我現在人在縣裏，想請您吃個便飯，不知您能否賞臉？”
    電話那頭傳來村長略帶笑意的話音：“陳總啊，你這…太客氣了。不過你這一說，我下午還真沒什麽安排。地方你定？”
    我立刻接話，“那就在縣城悅來酒樓，吃過飯我還要趕回市裏。”
    “行，那就一會見。”村長爽快答應下來。
    掛斷電話，我便開車去了趟銀行，取了些現金，裝進一個牛皮紙信封裏。
    我心裏泛起一陣厭惡。這種手段，是我最不屑的。
    但此刻，理智壓過了情“不能因小失大。”
    我低聲告誡自己。要是讓那些倭國人搶先一步，用合同綁定了村裏的藥農，即便黃莉的實驗日後成功，我們也將在源頭失去支撐，滿盤皆輸。
    來到悅來酒樓，我定了個僻靜的包間，按本地招待的規格先點了幾道硬菜和一瓶好酒。
    沒過多久，村長如約而至，果然是一個人來的。
    “村長，您能賞光，真是太感謝了。”我起身相迎，引他入座。
    “陳總你太客氣了，都是為了村裏發展嘛。”村長笑著擺手。
    我們心照不宣地寒暄了幾句，從天氣聊到今年的收成，絕口不提正事。
    直到涼菜上齊，服務員退出房間帶上門，包廂裏安靜下來。
    我看準時機，沒有多餘的鋪墊，將一直放在手邊的牛皮紙袋平穩地推了過去。
    我目光坦誠地看著他，“我絕不會讓您為難。您隻要給我透個底，對方開了什麽條件，我們，出更多。”
    村長的目光在信封上停留了一瞬，那裏麵的厚度顯然傳遞了足夠的誠意。
    他忽然輕笑一聲，伸手將信封往自己麵前挪了近半尺，卻沒有收起，隻是用掌心壓著。
    “陳總，你幹大事的人。那倭國人，開出了兩個條件。”他伸出兩根手指。。
    “第一，他們承諾以高於市場價一成半的價格，包銷村裏所有合格的藥材，但要求簽五年獨家協議。”
    我心中一動，這確實是狠招，直接掐住了藥農的命脈。
    “第二，他們願意預付第一年的三成貨款，作為訂金。”
    我立刻聽出了其中的關鍵：“預付訂金，這是想把村民徹底綁死。”
    一旦收了這筆錢，後續五年即便有更好的價格或機會，村民們也難有轉圜餘地。
    村長點點頭，眼神裏帶著讚賞：“而且他們動作很快，明天就打算召集幾家大戶開會。”
    我已經有了對策：“村長，我們也可以簽包銷協議，價格比他們再高半成。至於訂金，”
    我迎上他的目光，“我們可以預付五成，並且不設強製獨家條款，村民自產的其他藥材，隻要符合標準，我們一並收購。”
    我這個條件，不僅更優厚，而且給了藥農更大的自主權，顯然是更具誠意的長遠合作模式。
    “至於其他方麵的誠意，”我的目光掃過那個信封。
    “隻會更多，絕不會少。我們是實實在在來建實驗室、做產業的，技術落地了，受益的是整個村子，不是一錘子買賣。”
    村長終於將信封收進了隨身攜帶的公文包裏。
    他拿起筷子，夾了一口菜，“明天的會，我會多幫你們說話。到招標的時候，就看你們各自的本事了。”
    “多謝村長給這個機會。我們一定不會讓您和鄉親們失望。”我知道這事成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