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警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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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樂意從詹寧樓那裏搬出來半個月了。
    這半個月,詹寧樓沒來找過她,也沒出現在她麵前。
    樂意有時會恍惚,那段混亂荒唐的日子好似根本不存在。
    可離開他之後,她總時不時聞到檸檬紅茶的味道。
    像極了離開時,他為自己準備的那杯手打檸檬茶。
    她問阿姨家裏是不是換了香氛,阿姨說沒換,一直是常用的那款。
    樂意笑自己魔怔了。
    各取所需也好,年少時有過情誼也罷。
    總之,他們之間已經徹底結束。
    她不是拖泥帶水的性格,她相信詹寧樓也一樣。
    晚宴八點開始,七點鍾樂意才做準備。
    樂筠隻說是晚宴,其餘什麽也沒說。
    樂意挑了件不會出錯的DIR黑絲絨長裙,細肩帶抹胸,微蓬花苞裙擺。
    隻是穿上它,什麽裝造都沒做,就已經好看到家裏阿姨忍不住誇誇誇了。
    恃靚行凶說的就是樂意這種人。
    隻花半小時化妝做頭發。
    阿姨說車到了,她直接穿著拖鞋,手裏拎著高跟鞋下樓。
    花園門外,黑色加長幻影安靜地停著。
    雖然做了一下午的心理建設,看到車的那一刻,她的腳步還是不由停住。
    看到她止步不前,勞斯萊斯的車門打開。
    司機下車,繞道後方為她打開車門。
    後座上沒有人。
    樂意鬆口氣的同時,又隱隱有些異樣情緒浮上心頭。
    上了車,樂意暗暗蹙起鼻尖。
    清苦沉冷的琥珀木香,彌漫在整個車內。
    到了晚宴現場,下車前樂意才換下拖鞋。
    剛才在車上時,樂筠打來電話,他臨時遇到點事,讓她先在休息室等自己。
    進入主宴會廳前,主辦方都會為來賓準備休息室,供人休整或等同伴。
    酒店pr將樂意帶到私人休息室,為她倒上茶水,態度恭敬,“樂小姐先在這裏休息一下。”
    pr離開後,休息室裏隻有樂意一個人。
    周圍擺滿了歐洲空運來的大馬士革。
    很少見的灰粉色,灰色比重更多,花束色調偏暗。
    剛才從酒店門口過來的一路全是它。
    沉鬱詭異卻不乏低調優雅,是樂意喜歡的類型。
    看來主辦方不僅大手筆,品味也不錯。
    樂意叛逆期時的品味很獨特,審美和普羅大眾完全相反,就喜歡小眾古怪的東西。
    那時學校裏有孩子公開叫她“小怪物”。
    第二天小怪物身後跟著三個大怪物來到學校。
    詹董夫婦和詹寧樓再加上樂意,組成德古拉家族現實版。但再古怪的妝容打扮也掩蓋不了這一家的高顏值。
    他們以這種形象出現在學校,受到校長和校董們的親自接待,還拍了照掛在學校官網。
    從此學校裏沒人再喊樂意小怪物。
    樂意長大後才明白,大家不再對她有惡意,不僅是因為一次cosplay,而是沒人敢得罪詹家。
    回憶起過去的事,樂意會心一笑。
    她端起茶杯,聞到茶香,眉心不由蹙起。
    竟然是檸檬紅茶……
    好吧她收回主辦方品味好這句話。
    在休息室裏等了十多分鍾,樂筠還沒到。
    她給她哥打去電話,電話通了但沒接。
    “這人有沒有點時間觀念啊……”
    晚宴八點正式開始,現在七點五十五分。
    樂意再給他哥打電話。
    這次電話通了,氣得她直呼她哥名字。
    “樂筠你搞什麽啊?讓我陪你參加晚宴,你自己人呢?我跟你說哦,光是工作室可不夠,得再加一套服務器!”
    樂意劈裏啪啦一頓,對麵什麽動靜也沒有。
    她感到不對勁。
    “樂筠?”
    “哥哥?”
    耳邊響起混在風裏的呼吸聲,樂筠的聲音有點發飄。
    “寶寶,我走了。”
    “你不會才從公司出來吧……”
    樂意埋怨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她聽到電話那頭,響起了另一道聲音。
    “樂先生,飛機馬上就要起飛,請抓緊時間登機。”
    “稍等,我打完這個電話。”
    又過了會兒,樂筠很重的呼吸吐納聲,伴隨著停機坪的風聲,從手機裏傳出來。
    “你先不要說話,先聽我說,好嗎?”
    “我知道不該拿整個樂氏去賭,但這個項目是我的心血,我幾乎為此付出了全部。我不想放棄,我隻能把所有的方法全都試一遍。”
    “我沒想到結果會變成現在這樣。”
    “我知道自己懦弱,自私,不配當一個大哥,辜負了爸媽。可是我真的……”
    樂筠深深吸了一口氣。
    “抱歉,寶寶,但我真的撐不下去了。”
    最後一句說完,電話掛斷。
    樂意再打過去,電話已經無法接通。
    她心頭巨震,霍然站起身。
    休息室的門就在這時被打開。
    輕微的開門聲將失神的樂意拉回現實。
    打電話時始終屏著的一口氣,也緩緩吐了出來。
    樂意轉動發僵的脖頸,一點點回過頭。
    樂意怕冷,剛才特意讓pr把休息室裏的溫度調高。
    但當她看見門口的人,一股寒意不知從何處冒出來,從四肢的神經末梢開始,強行從她的身上穿透而過。
    冷到她骨頭都在發顫。
    詹寧樓身穿黑色絲絨正裝,高大挺拔的身材完美貼合每一寸走線,啞光緞麵在燈光下低調華貴,高不可攀。
    他光是站在那裏,就能讓人感受到來自上位者的冷酷涼薄和對一切的勢在必得。
    詹寧樓迎著樂意的目光,緩步走到她麵前,先是拉起她的手,再將人拉進自己懷裏。
    “冷嗎?”感覺到懷裏人的輕顫,詹寧樓抬手摸上她肩膀,溫熱的掌心為她搓揉取暖,“今晚降溫,你穿的有點少,要不要換一件?”
    樂意突然抓住詹寧樓手臂,抬起頭看著他。
    “我哥和公司到底怎麽了?”
    直覺告訴樂意,樂筠剛才那通古怪的電話一定和詹寧樓有關。
    詹寧樓摸了摸她發頂,溫和地安撫。
    “這件事我們一會兒再說,晚宴時間到了,先過去,好嗎?”
    樂意跟著詹寧樓離開休息室。
    八點早就過了,但晚宴沒有正式開始。
    因為舉辦這場晚宴真正的主人沒到。
    聽說這次晚宴的主辦者,隻是代為宴請。
    真正的主人另有他人。
    宴會廳內,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巡視。
    大家都在猜測這位出手闊綽、神秘低調的大佬到底是誰。
    當詹寧樓和樂意同時出現在大廳門口,整個宴會大廳所有目光全部匯聚到了他們身上。
    大家的目光都有著微妙的變化。
    有驚訝,有恍然大悟,也有豔羨和揣度。
    所有對他身份的猜測也塵埃落定。
    是了,也就隻有港城詹家能豪到這種程度。
    樂意因為樂筠那通電話心事重重,沒有意識到在港城,自己作為女伴第一次出現在詹寧樓身邊,眾人看向自己目光裏的深意。
    她挽著詹寧樓的手臂,像丟了魂兒的漂亮玩偶,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邊。
    詹家繼承人首次在正式場合露麵,誰都想與之結交,哪怕是說上兩句話,好像也能抬高自己的身份。
    詹寧樓與人應酬交談時始終牽著樂意的手。
    他會主動彎腰傾身聽她說話,目光總是脈脈地跟隨著她。
    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樂意對詹寧樓的特殊性。
    樂意平時很少出現在這種場合,有很多人不知道她身份,當然即使是知道的,也要感歎一聲樂家和樂意的命真好。
    “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詹寧樓親自給她挑了幾樣食物。
    樂意沒接盤子。
    詹寧樓半摟著人,俯身在她耳邊低語。
    “聽話,吃一點,離結束還有點時間。”
    樂意還是無動於衷,就像沒聽見他的話。
    詹寧樓輕抬她下顎,目光沉了下來。
    “我不介意喂你吃。”
    樂意肩膀瑟縮了一下,垂眸接過盤子。
    看她開始吃東西,詹寧樓的表情緩和了些。
    整場晚宴,所有的目光和話題都圍繞著NS和詹家。
    明天所有港媒的頭版頭條都將和今晚有關。
    宴會還沒結束樂意就收到了很多消息。
    大家都在問她和詹家繼承人的關係。
    連祝平安都發來消息問她,為什麽她聽說詹家要和樂家聯姻。
    祝平安知道樂意從小在詹家長大,但她和其他知情人一樣,以為詹寧樓和樂意之間隻是兄妹情誼。
    回去的車上。
    樂意的手指機械地滑動著手機屏幕。
    女伴,聯姻,未婚妻……
    這些字眼不斷在別人發來的消息中出現。
    有試探,有質疑,也有祝福和擔憂。
    樂意已經能想象,明天的港城,到處都是有關詹樂兩家的消息。
    手裏的手機突然被抽走。
    樂意的目光隨著手機,落到身邊人的身上。
    怔愣地看著他將自己的手機關機,放進他自己的外套口袋。
    詹寧樓鬆了鬆領帶結,身體偏轉向她,彎腰俯身,親自將她的高跟鞋脫下,換上拖鞋。
    在做這一切時,他淡聲問:“想知道你哥和樂氏集團發生了什麽嗎?”
    “過來。”
    替她換好鞋,男人的大手攬上她的腰,不顧她的抗拒,將她抱在自己腿上,半強迫地讓她靠自己肩上,手一下又一下順著她微涼的發絲。
    “你哥簽了對賭協議。”
    “項目最後沒達到對賭要求,要賠很多。”
    對於樂家來說,簡直是天文數字。
    “你哥……”詹寧樓頓了頓,似有些不忍,但最後還是告訴了她,“今晚離開了港城。”
    詹寧樓低頭,在她額角親了親。
    “他讓我帶你回曼哈頓。”
    “你想回去嗎?”詹寧樓無所謂道,“你想回去或者留下都可以。”
    樂意終於出聲:“公司會怎麽樣?”
    “對賭協議最後期限到了,還不出錢,公司會進入破產清算。”
    不僅僅是樂氏集團,屬於樂家的所有資產都會被凍結,最後拍賣賠償。
    她哥無法接受樂家毀在自己手上,承受不了巨大的壓力逃走了。
    樂意顫聲問:“我哥……會有事嗎?”
    詹寧樓親吻著她發頂,“希望上帝會保佑他。”
    樂意腦袋空白了一瞬,隨即劇烈掙紮起來。
    “我要去找我哥——”
    詹寧樓的手按在樂意腦後,任由她在自己懷裏不安地掙紮,聲音沒什麽起伏:“他有心要躲,你找不到他。”
    “詹寧樓你放開我,我不能讓我哥出事,你放開……”
    詹寧樓不顧她在自己懷裏憤怒地拳打腳踢,緊緊抱著人,溫沉的聲音有著安撫人的魔力。
    “放心,我不會讓他有事。”
    “還有樂家的一切,也沒人敢動。”
    果然聽到他的話,樂意漸漸停止掙紮。
    她在他懷裏抬起頭,目光自下而上,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表情。
    他說我不會讓你哥有事。
    還有樂家。
    樂意在這一刻突然明白過來。
    明白這是一場針對自己的圍剿獵殺。
    從樂筠簽下對賭協議,到今晚他高調地帶她出席晚宴。
    從她在小島上說和他結束開始。
    這一切就已經在實施了。
    “為什麽……”一整晚的擔憂害怕終於擊垮了樂意,眼淚洶湧而出,身體止不住地發抖。
    詹寧樓目光深深地看著她,像是要把她關進這雙深海般黑洞洞的眼睛裏。
    “我給過你機會做選擇。”
    “我也說過,一旦做出選擇,你就得承擔這個選擇帶來的後果。”
    “想和我分?記得我說過什麽嗎?”
    他一字一句重複之前對她說過的話。
    她當然記得。
    他說:“再讓我聽見這些話,進去的就不止是舌頭和手指了。”
    他早就警告過她了。
    車停在山頂一棟別墅前。
    暗夜無光。
    唯有車燈照亮眼前一小片空間。
    除了這輛車,除了詹寧樓身邊,圍繞在樂意身邊的是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司機為他們打開車門。
    詹寧樓抱起她,呼吸近在咫尺,帶著琥珀木冷香的吻不斷落在她耳畔。
    “樂意,寶寶……我等不及要好好懲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