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壞消息和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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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濃,海浪有節奏地拍打著船身。
老馮叔和鮑勃他們,早早回到艙鋪,響亮的鼾聲隔著門板隱隱傳來。
蘇傑瑞覺得,自己今晚恐怕需要戴上隔音耳塞,才能睡個好覺。
他們作息紊亂,加上白天高強度勞作了一整天,隻能靠充足的睡眠來快速恢複體力。
甲板上隻剩下海風鹹濕的氣息,莊老媽拉著蘇傑瑞聊了好一會兒,問他參加《荒野獨居》,期間發生了什麽,接著才去餐廳收拾。
為了省點事,吃飯隻用一次性餐盤,大家都分餐自取喜歡的菜品。
蘇傑瑞還不瞌睡,也來幫老媽的忙,把這些一次性碗勺,統統丟進垃圾袋裏,直接免去了洗碗的煩惱。
這種“用完就丟”的消費觀念很美國,主要是人工成本太貴了,其他捕蟹船上很少做熱菜,隻提供些高熱量的即食餐,又或者煎些熱狗、烤一大份焗芝士通心粉、烤披薩等等,怎麽方便怎麽安排。
另一邊,他老媽則忙著擦桌子和洗鍋。
今晚的菜品很豐富,主要是因為蘇傑瑞回來了,他老媽專門做了些兒子喜歡的飯菜,比如可樂雞翅,還有蘿卜燉排骨、土豆燒雞。
至於船上的兩位白人捕蟹工,究竟喜不喜歡正宗的中餐……這壓根不在莊老媽的考慮範圍之內。
不過,之前看鮑勃和小蓋文他們,瘋狂啃可樂雞翅,一個接著一個,邊吃邊誇讚的樣子,對於這道從沒見識過的菜品,顯然也是十分喜愛的。
莊老媽不語,先前隻默默往蘇傑瑞的餐盤裏多夾了幾塊,免得都被這幾位今天體力消耗過大,早就餓壞了的捕蟹工們給吃完了。
將洗幹淨的鍋和木鏟歸位,莊老媽用圍裙擦著手走過來,說道:
“趁那條大鱈魚還新鮮,現在就殺魚把肉取下來吧?”
“省得放在這裏忘了,被巡邏的人查到,又讓我們罰款,根本不會聽我們解釋,隻知道伸手要罰金。”
“這幾年規矩越來越多,真是越來越麻煩,這條大魚價值一兩百美元,要是能賣掉多好,不如換成錢去買雞肉、牛肉來得實在......”
蘇老爸昨晚沒開船,也還不困,聽完接茬道:
“規矩多一點也好,要不然海裏的魚都被大公司的大漁船撈完了,像我們家肯定會被擠垮。”
即使是在美國海釣,無證釣魚的罰款也相當高,如果釣到了某些尺寸不合規、非開放捕撈季的魚,又或者是超過了限製的數量,一般每條魚會罰款一兩百美元。
還有倒黴蛋在產卵季釣波士頓龍蝦,一次性就被罰了兩三萬美元,到處都有執法人員不定期巡邏檢查。
對釣魚佬的限製都那麽多,更別提漁船了。
美國的東海岸、西海岸和南海岸都適合捕魚,還有夏威夷、阿拉斯加這兩個海產豐富的“飛地”,官方統計的持證商業漁民數量,卻僅有約3.5萬人。
要想保證這些漁民的利益,全靠嚴格的準入製度和捕撈規定限製著,捕撈帝王蟹需要配額,捕撈珍寶蟹需要配額,捕撈波士頓龍蝦同樣需要配額。
不然,狼多肉少,近海的魚蝦蟹不夠分,要不了幾年就會資源枯竭,導致最後大家都沒錢賺。
像蘇傑瑞家裏的那兩條拖圍兼做漁船,有一艘掛靠在他爺爺名下,每年申請領取兩份捕撈配額。
收成好的時候,僅憑捕撈珍寶蟹、鮭魚、大比目魚、鮃鰈魚等等配額,扣除成本後,加起來一年稅前淨賺10萬美元,甚至有可能更高。
比許多打工人自由、舒服一點,天氣不好就放假,心情不好也能給自己放假,而且收入還算比較穩定。
主要就是因為海洋漁業部門發放配額,盡量確保漁民們,能夠賺到一份相當於普通工作的利潤,強製把蛋糕分配好了。
兩艘都是遠洋漁船,雖然有一艘他爺爺的老漁船,製造於上世紀80年代末,但每年這兩艘船也能跟別人合夥或者租出去,到公海繼續掙點錢。
“是啊,我也覺得挺不錯。”
船艙裏沒暖和到哪裏去,蘇傑瑞呼出一口白氣,搓了搓手補充說:
“比如帝王蟹,要是大家都來撈,我們家就要喝西北風。現在有兩艘漁船的配額,還有帝王蟹的捕撈配額,已經讓很多人羨慕壞了。”
“勤快一點,想多賺錢,就從別人手上買配額賺差價,又或者跑去公海,那就沒有這麽多限製了。”
“去遠洋捕撈很辛苦,一出門就是幾個月,但即使再苦,最起碼不愁吃喝,也能跟別人聊聊天,總比參加《荒野獨居》舒服得多......”
蘇老爸拿著刀,去外麵的甲板上殺魚,笑著說:
“當年我也陪你爺爺去過幾次深海,後來為了照顧你們,我才選擇每年挑空閑期,把漁船交給別人。”
“現在這樣也不錯了,最起碼你們兄妹幾個都很優秀,有些整天忙著工作,沒時間照顧家庭的朋友,現在都開始後悔。”
“趕緊忙完吧,都早點回去休息,明天如果大豐收,你們還要幫忙分揀......”
......
蘇傑瑞不太適應在船上睡覺,但船身晃來晃去,對他而言還挺助眠的。
在捕蟹船一層的沙發後麵打地鋪,他睡前打開筆記本電腦,看了看電子郵箱,也看了看臉書、Youtube、照片牆等平台。
不知怎的,他臨時起意切換輸入法,在照片牆社交軟件上,搜索小學妹“錢書瑤”這個名字,很快又找到一些她分享的照片。
即使已經知道她長什麽樣子,蘇傑瑞依然會覺得養眼。
在其中某張清純可愛的自拍照下麵,還有圓臉絡腮胡的白人網友評論,寫著
——“我一個對女生不感興趣的人,都覺得你很美,亞裔女生的皮膚果然最滑嫩,讚!”
蘇傑瑞看完差點笑噴了。
本來想找小學妹錢書瑤說幾句,但算算和西海岸的時差,又覺得大晚上的,自己偷偷去翻她的照片牆,似乎有點不合適,索性作罷。
隨即便跑去回複臉書好友和Youtube上粉絲們的評論,一想到家裏快要斷他生活費了,經營社交賬戶的重要性,進一步便凸顯出來。
他需要想想辦法多賺點錢,以防未來連河狸牧場的地產稅都掏不出來,隻能守著“真·金礦”討飯吃。
直到迷迷糊糊來了困意,蘇傑瑞躺下睡覺,夜裏似乎聽見有人說話,還聽見咳嗽聲和其他動靜。
不過他的睡眠質量相當不錯,即使在嘈雜環境裏,也一覺睡到接近6點鍾。
大冬天的,外麵天色仍然黑著,莊老媽過來推了推他:
“喂?兒子,醒醒......你把耳塞戴好再睡。他們要開始撈捕蟹籠了,外麵有點吵。”
“???”
蘇傑瑞還懵著,瞥了眼手腕上手表,語氣無奈道:
“老媽你要是不推,我可能都不會醒......這個點了,我也去幫忙吧。”
莊老媽擺手說道:
“沒事,暫時還不知道籠子裏有多少帝王蟹,你爸一晚上醒來好幾次,現在肯定不會去補覺。你先睡你的,待會兒再跟他換班,有需要我會叫你......”
甲板上確實吵,還能聽見蘇老爸似乎正在跟誰激動地說話,大呼小叫。
蘇傑瑞也十分好奇,想知道今天的收獲情況怎麽樣。
他稍微緩了會兒就站起身,去隔壁洗漱間裏匆忙洗臉刷牙,隨後找了件防水服穿好,來到後甲板上,這才發現天空中正下著小雪。
見昨天心情還相當不錯的老爸,此刻正黑著臉跟鮑勃說話,蘇傑瑞拍了拍老馮叔的胳膊,詢問說:
“怎麽回事?難道設備出問題了?”
老馮叔正戒煙,嘴裏還在嚼著尼古丁口香糖,滿嘴都是薄荷味,告訴他說:
“我們船上沒事,是岸上遇到問題了。”
“嗯?怎麽說?”
“剛剛你爸給收購帝王蟹的商販打電話,就是去年那個叫做托比恩·鮑德溫的老頭,問他今年的總捕撈額度還剩下多少。”
老馮叔的語氣也很愁。
“問完你爸被嚇了一跳,說是隻剩下100噸左右,漁業管理部門今天早上就會宣布進入退場期。”
“啊!?”
蘇傑瑞瞪大了眼睛,趕緊追問說:
“怎麽會這樣?昨天不是說還有兩三百噸?他們為什麽捕撈得這麽快!?”
老馮叔解釋道:
“有幾艘船在上周風浪到來前,就把捕蟹籠放下去了,隻是沒來得及收,先回碼頭躲避風浪。”
“前天晚上,他們就直接出發去收籠子,昨晚幾艘船總共賣掉上百噸,有一家大型捕蟹公司的船,一次性直接賣了67噸帝王蟹!”
“據說他們的籠子在海底放了將近十天,一個籠子裏多的能有上百十隻帝王蟹,高度2.1米的大捕蟹籠,果然能裝啊......”
“......”
蘇傑瑞倒吸一口涼氣,感覺整個人都麻了。
阿拉斯加帝王蟹的捕撈管理製度相當複雜,但他卻對此一清二楚。
去年,蘇老爸特意把厚厚一遝規定資料塞給他,叮囑他務必要全部吃透,就是為了避免出錯,也好讓蘇傑瑞在船上幫忙盯著點。
每年的總捕撈量被預估即將完成前,漁業管理部門就會提前宣布一個具體的“退場期”。
從宣布“退場期”開始的那一刻起,所有捕蟹船必須停止捕撈,並且返回港口。
退場期生效之後,不能再投放任何新的蟹籠,隻有很短暫的一個窗口期,讓船隻收回已經投放在海底的蟹籠,接著便要按照規定,返回指定的港口進行卸貨和申報。
根據收購商那邊傳來的可靠消息,今天早上就會宣布進入退場期。
也就是說,接下來能撈到多少就是多少,不會給他們第二輪投放捕蟹籠的機會了。
從去年開始,幾乎每一艘捕蟹船上,都按照規定安裝了監控設備,被捕蟹工稱為“電子監察員”,很難弄虛作假逃過監管。
而且為了搶時間,趕在總捕撈量限額用完之前,就先申報登記自家捕蟹船的收獲情況,也沒辦法繼續讓捕蟹籠留在海底。
蘇老爸見到蘇傑瑞,表情複雜,叮囑道:
“待會兒等監管部門的員工上班,你幫我打個電話問清楚,看退場期到什麽時候截止、總捕撈額度還剩多少。”
“達到今年總捕撈量的限額之前,現在就看誰的動作更快了。”
“眼下唯一一個好消息,可能就是連續十幾天沒新貨到港,碼頭那邊的帝王蟹收購價格好像漲了點。”
“聽說昨晚按照每磅11.5美元、12美元收貨,這個假期的帝王蟹好像特別暢銷,據說像亞馬遜這樣的平台,賣出去不少帝王蟹,有一家新公司大批量收購,逼著其他收購商隻能選擇抬高價格......”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