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放不下

字數:7986   加入書籤

A+A-


    這種感覺並不陌生,像之前很多個夜晚,他若是沒有回家,她也會發消息問他回不回來,他多半是在外麵應酬,或者幹脆就是和江逸那幫人花天酒地,回複總是慢吞吞的,愛回不回,有時甚至石沉大海,過了許久才惜字如金地回了個“晚點”。
    薑棲回到關明夏的公寓,已是晚上十點多。
    咖啡廳已經打烊,關明夏正窩在沙發裏邊吃水果邊追劇,聽到開門聲,她驚訝地抬起頭,“你行李箱早就送回來了,我還以為你也回來了呢,左等右等不見人影,跑哪兒去了?”
    薑棲一邊彎腰換鞋,一邊說,“和同事吃了頓餞行飯,聊得久了點,所以就比較晚回來。”
    關明夏立刻佯裝不滿,抓起抱枕抱在懷裏,撇嘴道,“好呀,都說娶了媳婦忘了娘,你這是有了新同事,就忘了你的好閨閨是吧?”
    薑棲眉眼彎起,走到沙發邊,從包裏拿出一張紙在她眼前晃了晃,“哪有?瞧,我給你帶了什麽。”
    關明夏定睛一看,是祁遇的簽名,頓時眼睛一亮,開心地接過來,“哇,你真幫我要了啊!太好了!”
    “那當然,順手的事。”薑棲在她身邊坐下。
    關明夏湊近,臉上寫滿了八卦,“哎,祁遇呢?他怎麽說?有沒有對你舊情複燃,展開什麽猛烈的追求攻勢?”
    薑棲淡淡道,“他能說什麽?進組拍戲去了,我們早就沒關係了。”
    關明夏臉上掠過一絲失望,癱回沙發,“啊?就這樣啊?我還以為有什麽勁爆後續呢,頂流巨星為愛回頭,多好的劇本!”
    “你倒是想得美。”薑棲失笑,“別耽誤人家的大好星途,而且,我這幾天就要去英國進修了,我們倆各奔東西,沒可能的。”
    這件事薑棲早就和關明夏提過,但再次聽到具體行程,關明夏還是流露出不舍,“你真要走啊?一個人去那麽遠,我還有點放心不下,要不我陪你去吧?”
    薑棲伸手戳了戳她的額頭,“你咖啡廳剛開業就想撂挑子?還說要好好經營,成為連鎖品牌呢,別讓我的投資打水漂啊。”
    “可以讓員工多盯著點嘛……”關明夏小聲嘀咕。
    “你陪我去,我反而會有負擔。”薑棲語氣柔和下來,但很堅定,“又不是不回來了,我能照顧好自己,而且,我也確實想出去看看外麵的世界。”
    這是她的真心話,過去那麽多年,雖然物質條件允許,但她似乎總把自己困在京市這個方寸之地,很少真正走出去看看。
    關明夏知道這是好事,努力收起傷感,拍了拍薑棲的肩膀,語氣重新變得輕快,“好啦!你想去,我當然是一百個支持!出去看看也挺好的,就當做是散散心,把那些烏煙瘴氣的人和事都忘掉!”
    她很快又想起最重要的事,問道,“對了,冷靜期過了吧?和那個冰塊臉領離婚證,定在什麽時候?”
    薑棲拿出手機看了看,屏幕依舊幹淨,“我剛給他發了消息,約他明天早上九點民政局見。”
    “太好了,你終於要徹底擺脫這個冰塊臉了!”關明夏歡呼一聲,隨即又擠眉弄眼地說,“等你去了英國,記得多看看那邊的混血小帥哥,聽說那邊帥哥可多了,身材好,又有紳士風度。”
    薑棲瞥她一眼,“你眼裏就隻有帥哥,你也趕緊正經談一個吧。”
    關明夏昂起頭,一臉傲嬌,“我這不是得精挑細選嘛,萬一選到冰塊臉那種,中看不中用,脾氣還臭,我找誰說理去?”
    薑棲也是無言以對,關明夏哼著歌去洗澡了,客廳安靜下來,她又給陸遲發去了幾條消息。
    等了片刻,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她深吸一口氣,索性撥通了陸遲的電話。
    “嘟……嘟……你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連續撥了好幾個,都是同樣的結果。
    ——
    與此同時,城市的另一端,高級公寓內。
    陸遲正閑散地靠坐在賀雲帆家客廳寬大的沙發上,襯衫領口隨意地敞開著,閉目養神,眉宇間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躁意。
    賀雲帆則直接坐在地毯上,筆記本電腦放在茶幾上,他正劈裏啪啦地敲著鍵盤,寫著代理案件的訴狀。
    直到陸遲的手機再次不合時宜地響起,嗡嗡的震動聲在安靜的客廳裏格外刺耳,這已經是今晚不知道第幾次了。
    賀雲帆被吵得再次分神,終於忍不住抬起頭,看向沙發上那個明顯在裝死的男人,“你耳聾了嗎?電話響半天了,吵得我訴狀都快寫成離婚協議書了。”
    陸遲依舊閉著眼,隻是眉頭皺得更緊,連眼皮都懶得掀一下。
    賀雲帆看著屏幕上執著跳躍的“老婆”二字,忍不住調侃,“喲,還備注‘老婆’呢?你都快沒老婆了。”
    陸遲倏地睜開了眼,眸色沉鬱地掃了他一眼。
    這個稱呼,源於一次老宅家宴後。
    那晚薑棲陪著爺爺聊得興起,不知不覺喝多了。
    起初還能強裝淑女地與長輩們道別,一回到雲水灣就原形畢露,上躥下跳地非要拉著他玩猜拳遊戲。
    陸遲看著她醉意朦朧卻異常明亮的眼睛,鬼使神差地答應了。
    她出拳很慢,他故意慢了一拍讓她贏。
    薑棲高興得像個孩子,嚷嚷著要有懲罰,搶過他的手機,笨拙地將她的聯係人名稱改成了“老婆”。
    她仰著緋紅的小臉,嘟囔著說這樣才像真正的夫妻。
    那晚陸遲也飲了不少酒,或許是醉意作祟,或許是別的什麽,他竟任由她胡鬧,沒有更改。
    第二天醒來看到這個稱呼,他有過片刻的恍神,但不知為何,就這麽一直留了下來。
    屏幕上的“老婆”來電終於停歇。
    賀雲帆一時興起,探身道,“要不,我幫你看看她發了什麽?讓你好有個心理準備?”
    說著就要去拿茶幾上的手機,卻被陸遲眼疾手快地一把奪過。
    他自己解鎖屏幕,點開微信。
    彈出的消息內容與他預想的大差不差,一行行文字透著毫不掩飾的不耐與催促。
    【明天上午九點,我們去民政局領離婚證。】
    【你平時裝死就算了,現在又來這套?】
    【看到就趕緊回複!】
    【我沒時間陪你耗著了。】
    【你不是也著急找新的陸太太嗎?】
    陸遲的目光掃過這些字句,眉頭緊鎖,一股無形的憋悶感堵在胸口。
    賀雲帆瞧著他那副樣子,心下了然,即使沒看到那些消息也猜到了七八分,“不用看也知道,是薑棲催你離婚了吧?冷靜期一到,她就迫不及待要和你揮手說SaygOOdbye了。”
    “你幹嘛裝聾作啞?趕緊離了啊!全天下的女人又沒死光,我們陸總這麽優秀,還怕找不到更好的?”
    他捏著嗓子,刻意模仿陸遲之前賭氣時說過的話。
    “下次就談!談個比她好一千倍一萬倍的!”
    “薑棲那種沒心沒肺的女人,誰愛要誰要!我不稀罕!”
    陸遲被他這番陰陽怪氣學得心頭火起,隨手抓起一旁的抱枕就砸了過去,“你除了會火上澆油,還會幹什麽?”
    抱枕軟綿綿地砸在賀雲帆身上,他笑嘻嘻地接住,也不惱,反而越說起勁,“一個那樣算計我、急著把我像垃圾一樣丟開的女人,我還留著她幹什麽?我沒有尊嚴嗎?”
    “你沒完沒了是吧?”陸遲忍無可忍,又抄起另一個抱枕砸過去。
    賀雲帆笑著躲了一下,終於恢複了正常語調,“我這不是怕你貴人多忘事嗎?提醒你一下,陸大總裁,你的尊嚴呢?薑棲都那樣不擇手段非要離了,這對你來說是奇恥大辱了吧,你不僅既往不咎,現在居然還舍不得離婚了?老實說,你到底是中了什麽邪?”
    陸遲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麽邪。
    明明理智告訴他應該灑脫放手的,犯不著留著一個那樣算計自己的女人。
    可真正到了離婚臨門一腳的時刻,隻差最後一步了,他卻像個懦夫一樣逃避了。
    他不想麵對他們從法律上真正分離的那一刻。
    薑棲不再屬於他,不再是他的妻子。
    之後會有像祁遇那樣虎視眈眈的人追求她,她或許會展開新的戀情,順理成章地和別人在一起。
    而他呢,作為前夫隻能靠邊站。
    他無法想象那個畫麵,但隻要念頭一起,心口就像被細密的針反複刺紮,泛起一陣陣酸痛。
    ——
    第二天,薑棲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手機,屏幕依舊幹淨,沒有任何來自陸遲的回複。
    她心裏的火氣已經快要壓不住,出國進修的事情迫在眉睫,她真的沒時間再陪他耗下去,今天必須拿到離婚證。
    薑棲索性不再等待,直接打車去了陸氏。
    前台認識她,並未阻攔,她順暢地乘坐電梯來到了總裁辦所在的樓層。
    徐遠正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處理文件,聽到腳步聲抬起頭,見到是她,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
    薑棲開門見山地問,“他人呢?”
    徐遠站起身,語氣帶著職業性的無奈,“薑小姐,您問總裁嗎?我……我不知道。”
    “什麽?”薑棲蹙眉,根本不信,“你身為他的貼身助理,怎麽可能不知道?他在裏麵嗎?” 她說著,目光就投向那扇緊閉的門。
    “總裁今天真的沒來上班,”徐遠攤了攤手,表情誠懇,“我剛剛也嚐試聯係他,但電話一直無法接通。”
    薑棲打心底裏不信這套說辭,那個工作狂會無故曠工?
    於是她不再理會徐遠,徑直上前,推開了陸遲辦公室的門走了進去。
    寬敞明亮的辦公室裏空無一人,那張寬大辦公椅上空空如也。
    薑棲走近辦公桌,看到上麵堆著幾份等待簽署的文件,鋼筆隨意地擱在一邊,一切都顯示主人今日確實未曾現身。
    徐遠跟在她身後,解釋道,“薑小姐,您看,總裁今天真的沒有來。還有一堆文件等著他簽字呢。”
    薑棲一陣無語,視線無意間掃過桌麵,落在了某份文件下壓著的一角紙張上。
    她下意識地伸手抽了出來,是一幅畫。
    那是她上次來陸遲辦公室待了一下午,因為陸遲小氣吧啦的,不願意給她那本岑寧的設計著作。
    所以她懷恨在心,隨手畫了一張大公雞簡筆畫,下麵還寫著“鐵公雞”三個大字,紙張已經變得有些皺巴巴了。
    就在這時,一個沉穩的腳步聲傳來。
    “陸董。”徐遠立刻恭敬問候。
    薑棲聽到聲音,放下手裏的畫,回頭看到陸懷舟,禮貌地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還是換了稱呼,“陸叔叔。”
    她現在已經不合適再叫“爸”了。
    陸懷舟聽到這個稱呼,頓了一下,才微微頷首,算是回應。
    他隨即轉向徐遠,語氣嚴肅,“陸遲他人呢?早上的股東大會這麽重要,他也沒來參加,跑哪去了?”
    徐遠隻能硬著頭皮再次解釋,“陸董,我已經聯係過總裁了,但電話一直打不通……”
    陸懷舟聽後皺了皺眉,顯然對這個答案很不滿意,他又看向薑棲,語氣稍緩,“小棲,你也是來找陸遲的?”
    薑棲無意隱瞞,坦然告知,“對,我本來約好和他今天去民政局領離婚證,但他一直沒回複消息,也沒有出現。”
    陸懷舟聽後,眼神掠過一絲複雜,像是了然,又像是無奈,最終隻低聲說了一句,“這小子,總是想一出是一出。”
    見到陸懷舟都親自來找人,而且明顯不知情,薑棲基本可以確定,陸遲是真的沒來公司,也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連工作狂都能放下工作玩失蹤,到底能有什麽天大的急事?
    她和陸懷舟簡單告辭後,便走出了辦公室,徐遠也跟了出來。
    在走廊上,薑棲停下腳步,對徐遠說,“徐助理,如果你能聯係上他,麻煩轉告他,盡快和我把離婚證辦了,隻是走個流程,耽誤不了他多少時間。”
    徐遠麵露難色,試圖緩和,“薑小姐,總裁他……很少這樣失聯,會不會是遇到了什麽……”
    “意外?”薑棲打斷他,嘴角扯出一抹冷嘲,“別人可能會有意外,他才不會。”
    她腦海中閃過他昨天還生龍活虎跟她吵架的樣子,語氣更冷,“估計是為了慶祝即將恢複單身,在哪個地方喝多了起不來吧,你去他常去的酒吧或者會所找找看,說不定正在那躺著呢。”
    徐遠知道她正在氣頭上,隻能應下,“好的,薑小姐,等我聯係上總裁,我會第一時間轉告他。”
    薑棲不再多言,轉身乘坐電梯下樓,心裏煩得要死,說好的離婚,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玩消失,這雙標狗是不是又故意在整她?
    電梯門“叮”一聲打開,薑棲剛邁步走出來,就在一樓大廳與迎麵走來的江逸和宋秋音撞了個正著。
    還真是冤家路窄。
    江逸正低頭玩著手機,似乎沒注意到她。
    倒是宋秋音,上次威亞事故的腿傷似乎好得利索了,走起路來看不出異樣,她率先看到了薑棲,臉上很快掛上那副慣有的笑容,主動打招呼,“薑棲?好巧啊,你怎麽在這裏?”
    江逸聞言抬起頭,看到是薑棲,眼底瞬間布滿了嫌惡,語氣尖刻,“呦,我當是誰呢?怎麽,婚都離了,還死皮賴臉地纏著遲哥不放,都找到公司來了?你這臉皮可不是一般的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