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電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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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遲說完,便自顧自轉身走向玄關,在牆麵摸索著找到了電閘開關,“哢噠”一聲將總閘拉下。
    薑棲握著新燈泡站在原地,手機屏幕亮起微弱的光束,勉強勾勒出陸遲在黑暗中挺拔卻模糊的背影。
    心裏那股陌生的異樣感愈發強烈。
    他什麽時候變得這般通情達理了?
    等陸遲折返回來,低沉的嗓音在昏暗中響起,“好了。”
    薑棲仍有些不放心,半信半疑地確認,“真的關好了?”
    陸遲在昏暗中捕捉到她眼底的遲疑,喉間溢出一聲輕笑,“怎麽,怕我故意沒關,想偷偷電死你?”
    薑棲壓根沒往這方麵想,不過是隨口確認一句,被他這般誇張解讀,頓時沒了好氣,“那可說不定,知人知麵不知心,誰知道你心裏打什麽算盤。”
    “行。”陸遲幹脆應下,往前半步逼近些許,“那我來換,總可以了吧?要電也是電死我,保證不讓你擔風險。”
    “不用。”薑棲立刻拒絕,攥著燈泡的手指緊了緊,“以後總是要自己換的。”
    “以後是以後。”陸遲不容她再反駁,長腿一邁便踏上了折疊梯,“現在有我這個鄰居,我幫你。”
    “喂,你……”薑棲的話還沒說完,陸遲高大的身影已站在了梯子頂端,折疊梯驟然承受他的重量,微微晃了晃,發出輕微的“嘎吱”聲響,聽得人心裏發緊。
    “扶好梯子。”陸遲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帶著幾分理所當然的吩咐,尾音還勾著點笑意,“待會我要是摔下來,你可要負責。”
    薑棲顧不上再爭辯,下意識伸出雙手,牢牢扶住了梯子的兩側支架。
    陸遲抬手拆下圓形的吸頂燈罩,積攢的灰塵簌簌落下,在手機的光柱中如微小的飛蛾般舞動。
    他俯身接過薑棲遞來的新燈泡,對準燈座的卡口輕輕一推,再順勢一轉,“哢噠”一聲輕響,燈泡便安裝到位。
    “好了。”他說著,將拆下來的舊燈泡遞向下方。
    薑棲一手仍扶著梯子保持平衡,另一手小心接過舊燈泡,下意識轉身想把這礙事的東西放到旁邊的桌上,好空出手來。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砰”的一聲悶響,緊接著是一聲壓抑的悶哼,帶著清晰的痛感。
    薑棲心頭猛地一跳,倏地回頭,手機光柱慌亂地掃過去——
    隻見陸遲狼狽地摔在地上,手肘先撐了一下地麵,那落地的姿勢,顯然屁股結結實實地承受了大部分衝擊力。
    她連忙放下舊燈泡,幾步快步上前,打量著他狼狽的模樣,不解地問,“你怎麽摔下來了?”
    陸遲皺著眉頭,倒抽著冷氣解釋,“那踏板有點滑,一時沒站穩,就滑下來了。”
    薑棲毫不留情地吐槽,“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都說我來換了,換個燈泡都能摔,要是真讓你幹點別的,豈不是要把房子拆了?”
    “我也是不小心。”陸遲抬眼看向她,語氣帶著幾分控訴,“剛才你犯迷糊忘了關電閘,我都沒指責你粗心大意,現在我摔了,你反倒先指責我,這對嗎?”
    薑棲被他噎了一下,隨即理直氣壯道,“一碼歸一碼,你不想指責是你的事,我想指責就指責,幹嘛用你的規矩約束我?”
    陸遲放棄了爭辯這些,隻是倒抽著氣,聲音都弱了幾分,“別說了,快扶我起來。”
    見薑棲無動於衷站在那裏,他又補了一句,帶著點痛苦的強調,“尾椎骨好像斷了。”
    “哪有這麽不中用?”薑棲嘴上不信,但看著他那痛苦的模樣不似作偽,還是彎腰伸出了手去扶他。
    誰知陸遲那高大的身軀仿佛瞬間卸了所有力氣,大半重量直接壓在了她身上。
    薑棲被他帶得一個趔趄,差點跟著摔倒,連忙穩住身形,沒好氣道,“喂,你這家夥沒電死我,是想壓死我是嗎?”
    陸遲聞言,這才稍稍鬆開了些力道,借著她手臂的支撐勉強站直,嘴裏卻還在哼哼,“抱歉,實在是太疼了,使不上力氣。”
    薑棲看著他這副模樣,心裏忍不住犯嘀咕。
    這家夥平時精得跟猴似的。
    怎麽會像個馬大哈一樣摔下來?
    這種冒失的角色,一般都是她扮演的。
    難道離了婚就強行降智了?
    她生怕他賴在這裏不走,隻好趕緊半扶半架地把他送回隔壁公寓,又費勁地將折疊梯搬了過去。
    看著陸遲癱坐在沙發上,依舊皺著眉頭、一臉痛苦的模樣,薑棲終究歎了口氣,“要是實在疼,讓徐遠帶你去醫院看看吧。”
    陸遲擺擺手,聲音有些虛弱,“還可以忍受,應該沒斷,就是磕狠了。”
    薑棲翻了個白眼,“下次別瞎幫忙了,感覺你是猴子派來搞笑的。”
    陸遲卻強調結果,“起碼我幫你把燈泡換好了。”
    “我自己也能換,不至於摔成這樣。”薑棲不服氣反駁。
    “這可不一定。”陸遲立刻接話,眼神認真了幾分,“我要是不幫你,沒準摔下來的就是你了,我皮糙肉厚,摔一下沒事,你這細胳膊細腿的,經得起這麽一摔嗎?”
    “……”薑棲被他這“舍己為人”的說法堵得一時語塞,半晌才憋出一句,“那我真是謝謝你了。”
    說完,轉身就要走。
    “等等。”陸遲卻再次出聲,同時伸出手,輕輕拉住了她襯衫袖子的一角,“我幫你這麽大的忙,還摔成這樣,你沒什麽表示嗎?”
    薑棲回頭,正好對上他在室內燈光下的眼眸,那眼底仿佛藏著深潭,蘊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差點將她吸進去,她沒好氣地說,“你不是說不會討價還價嗎?”
    陸遲一臉坦然,邏輯清晰地說道,“不討價還價的是借你燈泡這件事,但我幫你換了燈泡,還因此光榮負傷,這屬於鄰裏互助行為產生的意外後果,於情於理,你是不是該有點表示?”
    薑棲剛要開口反駁,陸遲卻搶先一步,用一種為她著想的口吻說,“當然,你要是不想表示也沒關係,我就是怕你心裏過意不去,晚上睡不著覺,才主動提這麽一句。”
    明明房間裏沒有煮茶,薑棲卻莫名嗅到了一股濃濃的茶味。
    她倒是想看看他究竟能茶到什麽地步,便順著他的話問道,“那你想要什麽表示?”
    陸遲見她鬆口,眼底飛快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但臉上依舊維持著虛弱的表情,“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我也不是要你做什麽為難的事,就給我做一頓飯好好補補,行了吧?我在英國這些天,都沒怎麽吃飽過。”
    薑棲上下打量他一番,忍不住吐槽,“沒吃飽還這麽重,壓得人差點找不到北,要是吃飽了還得了?”
    “那都是一口氣強撐著罷了,外強中幹。”陸遲毫不臉紅地辯解。
    薑棲聽他這麽說,突然靈機一動,之前的仇她還沒報呢,她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爽快答應,“好,一頓飯而已,明天晚上6點,不過食材你自己去買。”
    “沒問題。”陸遲答應得幹脆利落。
    薑棲不再多言,轉身離開了他的公寓。
    門關上,幾乎是在同時,陸遲臉上那痛苦隱忍的表情瞬間收斂了大半,雖然尾椎骨確實還隱隱作痛,但眉梢眼角卻染上了些計謀得逞的笑意。
    他輕輕活動了一下身體,覺得剛才那一摔,雖然疼,但還挺值得的。
    他伸手拿起放在沙發角落的書,翻到折了角的那一頁,標題赫然是——《以退為進:適度示弱的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