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給誰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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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棲一言未發地走過去,視線落在桌上的兩盤菜上。
    香椿炒雞蛋,清炒竹筍。
    色澤清爽,香氣撲鼻,看起來賣相確實很好。
    比起以前那些黑糊糊的菜好了不止一點。
    的確是進步了。
    可是,薑棲清冷的眸子抬起,直直地看向他,聲音裏聽不出什麽情緒,“做給誰吃的?”
    陸遲被她問得一怔,隨即失笑,“這不是明知故問嗎?當然是做給你吃的。”
    總不可能是給還在廚房裏收拾殘局的徐遠吧?
    薑棲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沒什麽溫度的笑,那笑意未達眼底,反而透著幾分疏離,“我沒有讓你做,你愛做給誰吃,就給誰吃。”
    接著,她從旁邊的包裏拿出一個嶄新的燈泡,輕輕放在桌上,“這是昨天借你的燈泡,還你。”
    她冷冷地掃過那兩盤還冒著熱氣的菜,語氣依舊平淡,“至於這頓飯,你想在這吃就在這吃,我也算是履行了自己的承諾。”
    說完,轉身就要進臥室。
    陸遲不明白她為何突然情緒急轉直下,他很快伸手,輕輕扯住了她的衣服袖子。
    他覺得薑棲可能是排斥和自己一起吃飯,雖然心裏失落,但也不想強求,於是退讓道,“好,我走,行嗎?你趁熱吃吧,已經過飯點了,剛剛忙活那麽久,別餓著肚子。”
    薑棲用力收回自己的袖子,沒再看他一眼,自顧自進了臥室,“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陸遲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沉默地拿起桌上的新燈泡,和徐遠一起,將廚房收拾幹淨,並把那些包括黃鱔泥鰍在內的廚餘垃圾全部帶走了。
    等關門的聲音清晰響起,確認他們真的走了,薑棲在臥室裏靜靜站了一會兒,才推門走出來。
    廚房被收拾得幹幹淨淨,沒有一絲淩亂,水槽裏的水漬都被擦幹了。
    隻有餐桌上的兩盤菜,還孤零零地冒著微弱的熱氣,像是在無聲地提醒著方才發生的一切。
    徐遠默默提著袋子跟著陸遲回到隔壁公寓。
    陸遲將手中的燈泡隨意放在玄關的櫃子上,眉宇間的疑惑尚未斂去,他開始反思,“我剛剛有哪裏做得不好嗎?”
    徐遠看著自家老板這副難得迷茫的樣子,由衷地說,“您今天做得已經挺好的了。”
    陸遲揉了揉眉心,他昨天半夜猛地醒來,忽然想起薑棲強調“準時”二字時的神情,瞬間意識到事情沒那麽簡單。
    於是他連夜打電話,讓徐遠準備那些在英國很難找到的食材,特意一早空運過來。
    果然,薑棲提出的清單大差不差,他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準備好了。
    即便如此,他知道薑棲有心刁難,還是特意掐著時間,遲到了幾分鍾才上門。
    薑棲果然借題發揮,將他拒之門外。
    當初她遲到,自己批評她幾句,她都耿耿於懷,更別提讓她在會議室門口罰站了。
    所以,他才順勢提起舊事,從而引導薑棲提出罰站自己,一點點先把這些舊賬平了。
    不然按照薑棲那愛和他翻舊賬的性子,早晚還是會和他算的。
    他想不通,明明每一步都按照預想進行,兩人的關係按理說應該能稍微緩和一點。
    為什麽在他認真下廚、做出了堪稱“進步神速”的菜肴之後,薑棲的臉色會突然變得那麽冷,仿佛一瞬間又回到了冰點。
    ——
    早上研究所,頂層。
    陽光毫無阻礙地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傾瀉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明亮耀眼的光斑,連空氣中浮動的微塵都清晰可見。
    顧敘白剛到辦公室,正端著一杯剛煮好的黑咖啡,站在落地窗前,靜靜俯瞰著窗外的城市景色。
    就在這時,有人輕輕敲了敲門。
    一位幹練的中年女助理拿著幾份文件走了進來,她是華人,習慣性地用中文匯報,“AleX,這是最近幾組關於腦神經修複的臨床觀測數據。”
    顧敘白頭也沒回,隻是又抿了一口醇香的咖啡,淡淡道,“放那吧,我待會看。”
    女助理將文件放在辦公桌上,又拿出一封信,放在文件旁邊,“哦,對了,還有這封信,上周大廳前台轉交給我的,說是您吩咐過拿上來的,實在抱歉,我當時忙忘了,剛才整理東西才在角落發現。”
    顧敘白聞言,眸色才微微流轉,想起了的確有這麽回事,“沒事,你去忙吧。”
    等女助理離開後,他才不緊不慢地走到辦公桌後坐下,拿起了那封信。
    信封很樸素,他拆開封口,取出了裏麵的信紙。
    寫信的人用的英文,字跡非常工整清晰,能看出書寫者下筆時的認真,但某些句式結構和用詞習慣,隱約透露出中文母語的影子。
    信中,對方娓娓道來了自己的情況。
    與母親闊別近二十年後終於重逢,還未來得及好好說上幾句話,母親便遭遇車禍意外,成了植物人,沉睡了數年。
    字裏行間充滿了真誠,懇求他能治療自己的母親,並鄭重承諾,無論需要多少酬勞都可以商量。
    顧敘白花了點時間仔細看完,內心確實有些動容,這種跨越漫長分離後的悲劇,總是格外令人唏噓。
    然而,植物人的促醒治療並非短期,他個人最近沒有回國的打算,研究所這邊的項目也正處在關鍵階段。
    更重要的是他腦海中浮現出一個人的臉,他目前更希望留出時間和她相處。
    沉吟片刻,他還是沒有將這封信隨手扔掉,而是仔細地將信紙折好,重新放回信封,然後拉開抽屜,將它妥善地保管在角落。
    或許等以後有機會回國,再考慮這件事吧。
    顧敘白換上白大褂,很快便沉浸到上午的研究工作中。
    忙了一上午,轉眼就到了與薑棲約定去看畫展的時間。
    這次,換他早早到了畫廊門口,午後的陽光暖融融的,他耐心地等待著。
    沒等幾分鍾,就看到薑棲的身影出現在街角,正朝著畫廊走來。
    薑棲今天穿了一件黑色小香風短款外套,內搭是米白色的木耳邊立領襯衫,下身配著一條淺藍色的高腰闊腿牛仔褲,顯得腿型修長。
    她不長的頭發利落地紮在腦後,露出優美的脖頸線條,隻有耳邊幾縷不聽話的碎發隨風輕拂。
    午後的陽光仿佛格外偏愛她,柔和地勾勒著她的輪廓,在她身上跳躍著金色的光點。
    顧敘白站在畫廊門口的陰影裏,眼底藏著止不住的欣賞,靜靜地看著薑棲在陽光下一步步朝著自己走來,像一幅充滿生命力的畫。
    薑棲走近,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我以為我夠早的了,沒想到你比我還早。”
    顧敘白笑著回應,“我不喜歡讓別人等我。”
    “這一點我們出奇的相同。”薑棲開玩笑地說,“原來我是遇到競爭對手了。”
    顧敘白被她的話逗笑,“那倒也不必這麽卷,下次我豈不是得在畫廊還沒開門的時候就過來等了?”
    兩人相視一笑,氣氛輕鬆融洽。
    他們並肩走進畫廊,沉浸在藝術的世界裏,畫廊裏很安靜,隻有他們輕微的腳步聲和偶爾的低語。
    很快,薑棲在一幅畫前停住了腳步,畫上是一隻優雅的白貓,有著如同藍寶石般的眼睛,姿態優雅地蜷縮在窗台上。
    “這幅肯定是你畫的。”她篤定地說。
    顧敘白站在她身側,點頭承認,“嗯,它是我養的貓。”
    “挺可愛的。”薑棲由衷讚歎,眼神裏流露出喜愛,“我一直想養隻貓,但自己的生活尚且不便,沒辦法給一個小生命安穩的家。”
    顧敘白看向她的目光更添幾分柔和,“你這才是真正負責任的態度,現在有很多人一時興起養了貓,遇到點麻煩就隨意拋棄,我這隻就是別人棄養後被我撿來的,剛來時瘦弱得可憐,現在可是胖了不少。”
    他自然地發出邀請,“下次有機會,帶你去看看它?”
    薑棲看著畫中可愛的貓咪,隨口應下,“好啊。”
    她又湊近了幾步,仔細欣賞畫的細節,忍不住感慨,“不過你畫得真是逼真,連貓咪毛發的那種蓬鬆感和光澤都描繪得一絲不苟。”
    “我一個專門學藝術出身的,畫功恐怕都比不上你這個業餘愛好的了,真是有點自愧不如。”
    顧敘白剛要開口說什麽,一位打扮時尚年輕的華人男士走到他身邊,熟稔地打招呼,“AleX!你什麽時候能再創作幾幅新作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