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你真的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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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敘白率先打破了兩人之間壓抑的沉默,語氣帶著一絲難言的複雜,“我是真沒想到,薑棲那個前夫,會是你。”
陸遲麵容冷峻,如同覆了一層寒霜,直截了當道,“那你現在知道了,給我離她遠點。”
“憑什麽?”顧敘白迎上他咄咄逼人的目光,平靜地反問。
這三個字他說得很輕,卻帶著一股不容動搖的堅持,更像是一種無聲的宣戰。
聞言,陸遲冷冷掀起眼皮,眸中寒意更甚,“憑什麽?我們從十幾歲就認識了,結婚三年,朝夕相處了一千多個日夜,我們之間經曆過什麽,你連萬分之一都想象不到!你才認識她幾天?你說憑什麽?”
他的潛台詞再清楚不過,時間、羈絆、法律承認過的親密關係,哪一點,你顧敘白都比不上。
顧敘白並未被他的氣勢壓倒,神色依舊沉靜,反而緩緩問道,“可你和她相處了這麽長時間,你真的懂她嗎?”
陸遲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像是被什麽哽住了。
他懂薑棲嗎?
好像懂,又好像不懂。
顧敘白繼續說著,那些觀察到的細節,此刻都化作了子彈,精準地射向陸遲,“薑棲是個很體麵的人,像剛才,她明明不願意跟你走,不想讓我為難,也不希望場麵鬧得太難堪,最終還是選擇了跟你離開。”
“她內心其實很敏感,容易感到不安,但她又很善良,總是習慣先考慮別人的感受,哪怕受了委屈,也寧願把事情悶在心裏,每次和我有約,無論是吃飯還是看畫展,她總會提前很久就到,生怕讓別人等她。”
陸遲越聽臉色越沉,他冷聲打斷,“夠了,她的事,我能說上十天十夜都說不完,我都沒在你麵前顯擺,你倒顯擺上了,惦記自己表弟的女人,說出去很光榮?”
顧敘白平靜地糾正,邏輯清晰,“陸遲,你們已經離婚了,倘若過去的三年裏,我知曉薑棲是你的妻子,那麽在她離婚後,我就算認識她,出於對你們過往的尊重,我或許不會有什麽進一步的想法,可事實是,我和薑棲相處的時候,並不知道她是你的前妻,我們是以全新的身份相識的,所以,我認為現在,沒什麽好顧慮的。”
陸遲冷笑,“你不顧慮,薑棲也會顧慮的,你剛剛自己也說了,薑棲是個體麵的人,她怎麽會和前夫的表哥走得那麽近?我估計,她明天就會主動跟你劃清界限。”
“她不會的。”顧敘白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
陸遲眉頭微蹙,不明白他這份篤定從何而來。
顧敘白停頓片刻,又補充道,“另外,我想你以後不能再找我取經了,現在,我們是各憑本事,各自為戰。”
說完,他不再多言,轉身離開了走廊。
顧敘白那份篤定的神情,讓陸遲心頭疑雲密布,難道自己不在英國的這些天,他們兩人的關係真的進展神速,甚至已經達成了某種心照不宣的初步意向?
不過,有一點顧敘白說得沒錯,薑棲確實什麽都憋在心裏。
當初她甩出離婚協議,口口聲聲說是“膩了”、“想換人”、“嫌棄他這不好那不好”,無論他說什麽會改,她都無動於衷,鐵了心要離。
現在他才明白,症結在半年前,她偷偷飛來英國找他,卻看見他和宋秋音出現在餐廳門口,誤會他出軌了。
難怪他那次出差回來後,總覺得薑棲哪裏變了,變得異常冷淡。
兩人動不動就陷入無言的冷戰。
他那時隻覺得煩悶,覺得她無理取鬧,甚至覺得是婚姻進入了倦怠期,所以和江逸在外麵喝酒的時間越來越多,以為眼不見心不煩。
還有,薑棲口口聲聲說宋秋音是他的初戀女友,還說全世界都知道,他怎麽不知道這件事?
陸遲走到走廊盡頭的窗前,望著窗外沉沉如墨的夜色,心頭一片混亂,他拿出手機,給遠在國內的賀雲帆撥去了電話。
響了很久,電話才被接起,賀雲帆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睡意,“喂?你知道我這邊現在是淩晨幾點嗎?地球不是圍著你一個人轉的。”
陸遲沒理會他的抱怨,直接問道,“外麵都在傳宋秋音是我的初戀女友,你聽說過嗎?”
賀雲帆似乎清醒了些,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像是坐起了身,“初戀女友?誰說的?”
“薑棲,她說全世界都知道。”陸遲的聲音在夜色中顯得有些低沉。
賀雲帆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回憶道,“你和宋秋音?也就高三那會兒交集多點吧?估計是高中那些無聊的人瞎傳的,那會兒我們高三忙著準備出國,都不怎麽在學校待了,校園八卦嘛,編什麽的都有,我當年不是參加辯論賽嗎?跟對方一個女辯手你來我往了幾輪,後來工作開庭碰麵,我才聽說當年學校裏傳我和她私下早談了,借著辯論打情罵俏呢,扯得沒邊了。”
陸遲沉默片刻,又道,“她和我提離婚的真正原因,就是覺得我出軌宋秋音了。”
賀雲帆對陸遲的品性還是了解的,尤其是那幾年陸遲人在國外,還總是拐彎抹角地在群裏向江逸打聽薑棲的消息,他隻是不明白,陸遲好不容易結了婚,怎麽又把日子過成了這樣。
他歎了口氣,“你出軌倒不至於,但陸遲,你對宋秋音確實太好了,好得有些過界,薑棲身為你的妻子,難免會在意,我當初勸過你悠著點,你非不聽。”
陸遲握著手機,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沒有說話。
濃重的夜色映在他深邃的眼眸裏,也一並壓在了他的心頭,沉甸甸的。
最開始的時候,薑棲和宋秋音好得像親姐妹,有一陣子經常結伴來陸家找他玩,加上江逸,他們四個少男少女相處得還算愉快。
可漸漸地,薑棲不再來了,隻剩下他們三人。
後來他才知道,宋秋音和薑棲不知怎麽鬧掰了。
宋秋音當時輕描淡寫地說,是女生之間雞毛蒜皮的小摩擦,薑棲賭氣不理她了。
江逸則說得更具體些,說是薑棲嫉妒宋秋音成績優秀,因為輔導習題時起了爭執鬧得不愉快,而且薑棲那時候和她的同桌季驍走得特別近,已經不和他們玩了。
陸遲也聽說過女生之間好姐妹反目成仇的案例,但具體彎彎繞繞他不懂,也覺得麻煩,他還是去找了薑棲,問她為什麽和宋秋音鬧掰了。
薑棲當時隻是冷淡地回了一句,“掰了就掰了,哪有那麽多為什麽。”
她話音剛落,教室門口就傳來季驍催促她去上體育課的聲音。
他看著薑棲毫不猶豫地轉身走向季驍,兩人並肩離開的背影,心裏第一次感到一種微妙的失落。
薑棲真的找到了新的朋友,像是叛變了他們曾經四人行的圈子。
他忙完出國申請的事情後,還是想著找機會讓她們兩個坐下來好好談談,沒準能重修舊好。
可後來,那場改變了一切的大火發生了。
他和段臨風有些舊怨,段臨風趁宋秋音落單綁架了她,打電話給他,言語挑釁,要給他一個教訓。
陸遲從電話裏,隱約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女聲,像是薑棲,不確定,但還是立刻趕了過去。
等他趕到那個廢棄倉庫時,裏麵已經火光衝天,濃煙滾滾。
段臨風倒在靠近火焰的地方,已經沒救了。
而宋秋音因為吸入過多濃煙,暈倒在不遠處的地上,旁邊散落著一條他熟悉的項鏈。
看到項鏈的瞬間,他心髒驟縮,下意識以為薑棲也在這裏,他冒著濃煙和高溫,在火場搜尋了一遍。
最後被燃燒墜落的柱子砸中肩膀,劇痛瞬間襲來,火勢越來越猛,再不走兩個人都得死在裏麵,他忍著劇痛,隻能先抱起昏迷的宋秋音衝出了火海。
他肩膀受傷不輕,在醫院躺了好幾天。
宋秋音因為長時間吸入有毒濃煙,落下了嚴重的呼吸係統疾病。
他問宋秋音那天到底是怎麽回事。
宋秋音哭著說,是薑棲和段臨風聯合起來綁架了她,後來不知怎麽,薑棲和段臨風吵起來了,薑棲趁段臨風沒有防備,用棍子打暈了他,緊接著倉庫就起火了,薑棲丟下他們兩個,自己跑了。
陸遲當時聽得心都沉到了穀底,有點難以相信,薑棲會因為和宋秋音鬧掰,就做出這麽極端的事情。
他給薑棲發消息,全都石沉大海。
倉庫雖然燒毀了,他還是找人設法恢複了倉庫門口的監控錄像,畫麵清晰地拍下了段臨風和薑棲在門口交談,隨後兩人一起進去的場景,沒多久,倉庫就著火了,明明三個人進去的,最後段臨風死了,宋秋音昏迷被救出,可薑棲的身影,卻再也沒從那個大門出現過,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一切證據,似乎都指向了薑棲。
更出乎意料的是,監控還錄下來一段模糊但能辨別的對話,其中有薑棲的聲音,“我早就看她不順眼了,待會我要親自動手,給她一點教訓。”
而薑棲那幾天,學也不上,就躲在家裏,閉門不出。
他發消息約她出來談談,被拒絕。
他直接問倉庫那件事是不是她做的。
她卻回複說,“我壓根沒去過什麽倉庫,不關我的事。”
可監控明明顯示她就在那裏,她顯然在撒謊。
陸遲又去薑家找她,也被傭人攔在門外。
傭人麵露難色地說,“大小姐這幾天精神有點恍惚,一直躲在房間裏,不肯出來見任何人。”
陸遲感到一陣無力,更加篤定她是做了錯事,因為害怕而不敢麵對。
那個曾經圍著他轉的小女孩,好像一夜之間變壞了,變得有些陌生。
也許隻是一時的衝動和任性?
他感到痛心,但不知道為什麽,他依舊放不下她。
她既然選擇了逃避,他隻能先幫她遮掩。
段臨風的死,算是咎由自取。
隻有宋秋音知道這件事,而她也是受害者,他隻能讓宋秋音吃下這個啞巴虧,讓她當做這件事從未發生過,不要對任何人提起,作為交換,他會給她足夠的補償,宋秋音當時哭得很厲害,但最終還是抽噎著答應了。
可陸老爺子覺得陸遲因為救宋秋音受了重傷,他不喜歡宋秋音,不願兩人再有過多牽扯,便私下做主,給了宋秋音一大筆錢,將她遠遠送離了京市。
等陸遲得知消息時,宋秋音已經離開了,知道老爺子給的錢足夠她未來生活無憂,他才沒再說什麽。
沒兩天,陸老爺子也安排他趕緊出國。
臨走前,他還是忍不住去了薑家一趟,他想問問薑棲,願不願意跟他一起走?忘掉之前那些不愉快,換個環境,重新開始,可依舊被拒之門外,薑棲連麵都不肯露。
在機場,他等了一天,從最初的憤怒質問,到後來的冷靜詢問,再到最後幾乎是懇切的請求……所有的信息都石沉大海。
最後,他等來了一個紅色的感歎號——他被薑棲刪除了。
陸遲也是有驕傲的,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拒絕,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難堪。
他並不在意薑棲是不是變壞了,但他受不了她這種徹底的疏遠和決絕。
剛出國那兩周,他還是有點不放心,總是不經意間向江逸打聽薑棲的近況,江逸發來的照片裏,薑棲像個沒事人一樣在學校裏,季驍轉學了,她又交了新朋友關明夏。
他那時甚至在想,薑棲是不是個感情上的渣女?
她的感情來得快,去得也快。
剛開始圍著他轉,後來不圍了,和宋秋音形影不離,最後鬧掰了,和季驍關係好,最後也分開了,又很快找到了新的朋友關明夏。
他和宋秋音自那一別後,再次見麵,就是去年聖誕節在英國。
宋秋音的呼吸病看起來依舊嚴重,一直沒治好,話劇工作也不太順利。
宋秋音的呼吸病,說來他也有責任,畢竟是他和段臨風的恩怨牽扯到了她,而且薑棲也參與其中。
更重要的是,當時救人的時候,他因為先看到了薑棲的項鏈,下意識以為她在裏麵,多耽誤了尋找的時間,沒及時將宋秋音救出去,延誤了她的病情。
所以,後來看到她在宴會上發病,他無法做到無動於衷,宋秋音想回國在娛樂圈發展,他便動用資源給她鋪路,某種程度上,也算是在完成當初那個“吃啞巴虧”的補償承諾。
他對宋秋音的好,很複雜,類似於對江逸這樣的朋友,但其中又摻雜了沉重的虧欠。
薑棲和江逸不對付,薑棲和宋秋音也不對付。
他以為,宋秋音在薑棲眼裏,和江逸也差不多,都是那種針鋒相對但依舊能勉強相處的人,尤其她們之前還是好姐妹。
但是宋秋音畢竟是女性,他那些出於補償的好,落在敏感的薑棲眼裏,或許就徹底變了味,成了移情別戀的證據。
至於宋秋音回國後的首場話劇,他特意帶了薑棲去看,話劇裏,曾經的好姐妹反目成仇,爭執中發生火災,林晚丟下白薇獨自逃生,白薇也落下了病。
他曾試探地問薑棲,“林晚為什麽自己逃了,沒管白薇?”
他試圖引導她去直麵曾經犯下的錯,可薑棲當時並未放在心上,甚至有些不耐煩地說,“幹嘛要管白薇?她本來就該死。” 說完沒多久,她又睡著了。
見她都徹底翻篇了,陸遲也沒再說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