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軟刀子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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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承硯聞言,眼中閃過讚許的神色。
他深知自己媳婦的性子,外表溫婉,內裏卻自有鋒芒。
“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嗎?”他輕聲問道。
沈雲梔搖搖頭,唇角揚起一抹自信的弧度:“不用。這件事,我自己處理就好。”
兩人說著話上了車,很快就到了家。
剛進院子,滿崽就像個小炮彈似的從屋裏衝了出來,眼睛裏滿是期待:“爸爸!媽媽!你們回來啦!《白毛女》好看嗎?”
沈雲梔彎腰摸摸他的頭,柔聲道:“好看。講了楊白勞和喜兒的故事,喜兒很堅強,最後……”
她的話還沒說完,滿崽就興奮地舉起手裏的彈弓,迫不及待地分享自己的事:“媽媽,剛剛我和衛東玩彈弓了!我們比賽打樹上的葉子,我贏了他兩次呢!”
顧承硯看著兒子紅撲撲的小臉和那副神氣的模樣,一把將他抱了起來,讓他坐在自己的臂彎裏。
兌現白天的承諾:“好小子,真厲害!明天爸爸休息,帶你去打靶場。”
接著便是滿崽的歡呼聲:“好耶!!!”
……
第二天是星期天,也是這個單休年代唯一的休息日,顧承硯果然兌現承諾,帶著沈雲梔和滿崽去了打靶場。
這地方對沈雲梔來說不算陌生。
剛來部隊沒多久時,顧承硯就帶他們娘倆來過一次。
那時她還是個連槍都端不穩的生手,第一次扣下扳機直接脫靶,最後還是顧承硯帶著她瞄準,才總算打中了八環。
這次,還是滿崽先來。
小家夥有模有樣地趴著,在顧承硯的指導下,用小口徑步槍打中了遠處的靶子,雖然環數不高,但也把他興奮得小臉通紅,圍著爸爸媽媽又蹦又跳。
輪到沈雲梔時,顧承硯習慣性地走上前,想像上次那樣手把手教她。
“這次讓我自己試試。”沈雲梔卻輕聲說道,眼神裏帶著一絲躍躍欲試的堅定。
顧承硯微微挑眉,隨即了然一笑,後退半步,給她留出空間:“好,你自己來。”
沈雲梔深吸一口氣,回憶著上次他教的要領,端起槍,凝神,瞄準,努力忽略掉旁邊那道專注而灼熱的目光。
她寧心靜氣,指尖穩穩地扣下扳機——
“砰!”
槍聲響起,遠處的報靶器顯示:六環!
“中了!媽媽你自己打中了!”滿崽第一個歡呼起來。
沈雲梔也忍不住彎起嘴角,眼裏亮晶晶的,帶著顯而易見的開心。
雖然隻是六環,但這是她完全憑自己打中的!
顧承硯走上前,眼中滿是讚許的笑意,毫不吝嗇地誇獎:“打得不錯,穩了很多。”
他俯身湊近她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磁性嗓音低語:“孺子可教。晚上……獎勵你。”
沈雲梔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耳根不受控製地漫上紅暈。
她猛地抬頭,對上顧承硯那含著深意和促狹的眼神,立刻把頭搖成了撥浪鼓,小聲拒絕:“不用了不用了!真的不用!”
什麽獎勵啊! 她心裏的小人已經在尖叫了。
上回她立了三等功,他也是這麽說要“好好犒勞”她,結果呢?所謂的“犒勞”就是把她折騰得腰酸腿軟,第二天差點起不來床!被吃幹抹淨的人明明是她好不好!
滿崽在一旁仰著小腦袋,看看爸爸,又看看媽媽,大眼睛裏充滿了純真的困惑:“為什麽爸爸說要獎勵媽媽,媽媽卻不要啊?有獎勵多好啊,我可喜歡獎勵了!”
他撓了撓頭,小聲嘟囔:“哎,大人真是搞不懂啊……”
顧承硯被兒子的話逗得低笑出聲,沈雲梔臉一紅,隻能沒好氣地瞪了某個“罪魁禍首”一眼。
……
星期一早上,沈雲梔準時來到文化局。
她沒有直接去辦公室,而是先去了趙局長的辦公室。
“趙局長,早。”沈雲梔敲門進去,語氣平和。
趙局長一見是她,連忙起身相迎:“沈專家早!快請坐。”
他親自給沈雲梔倒了杯茶,神色間帶著幾分小心翼翼,“昨天的事,真是抱歉......”
沈雲梔接過茶杯,卻沒有坐下,而是直截了當地開口:“趙局長,我今早來,是想問問徐文斌同誌停職反省的具體安排。”
她頓了頓,見趙局長神色微變,繼續平靜地說道:“昨晚我和我愛人去縣劇院看《白毛女》,碰巧遇到了徐文斌同誌。他似乎並沒有在認真反省,反而很有閑情逸致地帶著女伴看演出。”
趙局長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這個混賬東西!”
早知道這個混賬東西不會那麽聽話,所以他特地再次強調了一遍讓他好好反省,這樣到時候才能繼續回局裏上班。
否則就算他這個當舅舅的是局長,那也不能包庇!
沒想到徐文斌左耳進右耳出,甚至剛停職的當天就跑出去和女同誌一起看歌舞劇!
沈雲梔不急不緩地補充:“我並非要幹涉局裏的人事安排。隻是覺得,一個剛剛因為思想作風問題被停職反省的幹部,轉頭就出現在娛樂場所,這要是傳出去,恐怕會影響文化局的聲譽。”
她這話說得滴水不漏,既點明了問題的嚴重性,又顯得處處為大局考慮。
趙局長何等精明,立刻明白了沈雲梔的用意。他深吸一口氣,鄭重道:“沈專家提醒得對!是我管教不嚴,讓這樣的害群之馬敗壞了我們文化局的風氣!”
他當即拿起電話:“喂,人事科嗎?立刻下發通知,徐文斌停職期間擅自外出娛樂,態度不端,現延長停職期半年。若再不知悔改,直接予以開除處理!”
掛斷電話,趙局長看向沈雲梔,語氣誠懇:“沈專家,您看這樣處理合適嗎?”
沈雲梔這才微微一笑:“趙局長秉公處理,我自然沒有意見。隻是希望徐同誌能真正認識到錯誤,好好反省。”
她語氣平和,心中卻如明鏡一般。
延長停職期半年,聽起來似乎仍是停職,保留了那麽一線希望。
可文化局一個小組長的職位,何等緊俏?工作如何能停滯半年之久?這期間,必然要有人頂替他的位置,處理他的工作。
等到半年後,即便徐文斌能回來,也早已物是人非。
崗位沒了,重要工作插不上手,在單位裏名聲掃地,成了一個無足輕重的邊緣人。在論資排輩、一個蘿卜一個坑的體製內,這幾乎等同於被宣判了“政治死刑”。
這才是真正的軟刀子殺人,不見血,卻足以讓他永無翻身之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