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定是被哪位師姐勾了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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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汗淋漓的陸抗踉蹌半步,扶住身旁床榻玉柱,劇烈喘息。
他的目光仍緊緊鎖在奄奄一息的傷者身上:“那她……”
沐玄音漫不經心地拂了拂衣袖,唇畔笑意似有若無:“人,你已看過,條件,我也應了。至於救與不救……得看我,高不高興。”
“你怎能如此視人命如草芥!”陸抗胸腔劇烈起伏,聲音因憤怒而微微發抖。
“可笑。方才不知是誰,還在與我討價還價,索要二十斤紫脈神晶?”
沐玄音輕嗤一聲,緩步逼近,威壓如浪潮般彌漫湧動:“你既無十足把握,我又何必徒費力氣?”
“你不救,我救!”
“若我不準你救呢?”
陸抗猛地挺直幾乎被壓彎的脊梁,玄力在經脈中奔湧:“這裏是冰雲宮,還輪不到外人指手畫腳。麻煩姑娘——讓開!”
接著,他轉身邁向病榻,指尖已凝聚起青翠玄光。
沐玄音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詫異。
方才聽說隻有“七成把握”時,險些忍不住敲了陸抗沙罐。
但是最後關頭,心底那點微末的期盼,壓過了殺心,這才放過了他一馬。
妹妹這般信任此子,若真殺了他,沐冰雲勢必急火攻心,反而適得其反。
此刻,看著陸抗剛從鬼門關撿回命,卻又義無反顧撲向另一個將死之人的背影,她不由微微蹙眉。
紫脈神晶?
已經明確不會給他。
博取信任?
代價未免太大。
難道……真是那可笑又罕見的“醫者仁心”?
就在她還在百思不得其解時,榻上突然傳來一聲微弱呻吟。
中毒女子唇邊溢出一縷黑血,肩頭毒痕驟然發亮。那光芒如同活物般蠕動,仿佛有生命要衝破皮肉的禁錮破體而出!
陸抗臉色劇變,整張臉蒙上駭人的青綠。雙掌急按傷者心口,精純木係玄力傾瀉而出,與暴走的毒芒轟然相撞。
噗——
一口鮮血狂噴而出,陸抗劇烈搖晃,卻仍以意誌死死支撐,抵住傷者心脈不放。
毒氣反噬之下,蛛網般的黑線順著他的手臂急速蔓延,所過之處,血脈盡成墨色。
“你……不要命了?”沐玄音嬌媚嗓音裏透出驚愕:“隻有七成把握,何必做到如此地步……”
“閉嘴!”
陸抗嘶聲怒吼,血沫不斷從齒間溢出。
青光暴漲間,竟以近乎自毀的方式,將侵入體內的毒氣硬生生逼回傷者體內!
轟——
整個靜室被兩股力量衝擊的劇烈震動,梁柱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
“咳咳……”
中毒女子猛地一陣劇烈咳嗽,吐出大半碗烏黑的毒血。
劇烈的動作讓她麵上的輕紗飄落,露出一張蒼白清麗的容顏。
陸抗心頭一緊,玄力不由微微一滯。
他萬萬沒有想到,中毒之人,竟然是沐落秋。
自己竭力要救的,竟然是欲置他於死地的仇人!
沐玄音唇角微揚,眸中閃過一絲了然的笑意。
可那笑意還未漾開,便凝固在嘴角。
隻見陸抗隻是短暫一怔,眼中掙紮之色一閃而過,隨即竟以更洶湧的勢頭催動玄力,毫不遲疑地繼續壓製她體內肆虐的毒素。
直至沐落秋咳出幾縷暗紅血絲,軟軟倒回榻上,胸口終於恢複微弱但平穩的起伏,他才長舒一口帶著血腥氣的氣息,用盡最後力氣嘶聲喊道:
“小藍師姐……沐小藍!”
沐玄音微微挑眉:“你喚她幹什麽?”
“不關你事!”
沐玄音眸光驟冷。
萬載歲月,自她執掌一界以來,何曾有人敢如此對她說話?
更何況,是接連兩次。
一絲冰冷的怒意剛要升起,卻在觸及少年染血的眼眸時悄然消散。
她竟發現,自己難以對陸抗的無禮真正動怒。
那雙染血的眼眸裏,沒有褻瀆,沒有畏懼,隻有近乎固執的專注。
她終是淡淡開口,聲音裏聽不出情緒:“你那小師姐正隨她師尊,前往神宗秘藏清點所需靈藥。有何需求,告訴我便是。”
陸抗也不迂回,直截了當:“你修為遠勝於我,請即刻凝冰為棺,暫封她周身血脈。待我尋齊三味靈藥,自會回來救她。”
說罷,他強提一口氣,轉身便走。
“站住!”
沐玄音忍不住喚住陸抗。
若不問清心中疑惑,隻怕這幾日都難以安寧。
陸抗在門口站定,頭也不回:“小心些便是……”
“我要問的不是這個。”
“那就不要浪費時間!”
“你……算了,我不與你計較。我好奇的是,前日她才設計害你性命,為何今日你還要以命相救?”
陸抗沉了口氣,緩緩側過半張臉:“若她完好如初站在我麵前,我必殺之。但乘人之危,那是畜生所為,非我陸抗之道。待她痊愈之日,便是我與她清算之時。到那時——我會讓她死得明明白白。”
說完,徑直離去。
沐玄音這次並未阻攔,目送那道倔強的背影消失=,唇邊緩緩勾起若有似無的笑意。
她並未依言凝冰為棺,反而好整以暇地走近玉榻,將一顆藥丸丟進沐落秋唇齒間,隨即纖指輕點傷者眉心。
一絲極其精純的冰藍玄力渡入,那原本躁動不安的碧色毒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平複、黯淡下去。
沐落秋微弱紊亂的呼吸,也隨之變得平穩悠長,麵上不正常的青氣漸漸褪去。
在為沐冰雲尋求解毒之法的千年光陰裏,她閱盡醫典毒經,親試百草千毒。
論及用毒解毒的造詣,世間所謂神醫,難及她萬一。
“既然他執意要救你,本王暫且留你一命!”
——
陸抗依稀記得冰雲宮的藏藥閣中,存有兩味解毒所需的藥材,而玄冰草應當能在“萬珍閣”購得。
出了冰雲宮,他便徑朝著萬珍閣的方向趕去。
待遠離冰雲宮百裏之外,令狐棠慵懶的聲音才悠悠響起:“小冤家,連我都看糊塗了。你莫非不知,那女人是專程來試探你的?”
陸抗速度不減,沉識回應:“正因為如此,我才更應該救回沐落秋的命。否則,我這小命難保。”
“這麽說,你已猜出她的身份了?”
“我剛把玉簡交給沐冰雲沒多久,她便現身。這個答案,根本無需猜測。我隻是在想,沐冰雲知不知道此事罷了。”
“那你居然敢對她大吼大叫?”
“說實話,我背後早就汗透了。但若不這樣,又怎能博取她的信任?”
“嗬,想不到你這腦袋瓜子倒也不笨。我還以為你看到美人兒,就亂了方寸,連仇人都救起來了。”
陸抗笑而不語。
以一種荒唐的方式加入冰雲宮,又以更荒唐的方式見到掌管吟雪界的界王,這命運,還真是一言難盡。
隻是讓他想不到的是,高高在上的一界之王,竟是這般風情萬種。
眼波流轉間自帶三分媚意,一顰一笑都透著勾魂攝魄。
這與想象中威嚴端方、不怒自威的界王形象,實在相去甚遠。
天呢,隻是稍稍回想方才跟在那曼妙身影後的場景,陸抗就不由自主地心跳如麻。
——
以陸抗那點可憐財力,最終也隻從萬珍閣購得一株品相最次的玄冰草。
等他返回冰雲宮時,沐小藍已在宮門外翹首以盼。
見到陸抗,小姑娘快步迎上前,板起小臉:“你、你跑哪裏去了?師尊都等你半晌了……快老實交代,是不是被哪位師姐勾走了魂?”
陸抗無心與她玩笑,輕聲打斷:“宮裏那位中毒的姑娘現在如何了?”
“中毒的姑娘?”
沐小藍眼皮輕跳,指尖點在微微張開的粉唇邊,露出困惑的神情:“冰雲宮曆來謝絕外客,這幾日除了你和師尊,連隻雀兒都不曾飛入,哪裏來的中毒姑娘?”
她說著說著,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眼神裏透出幾分不安:“陸抗……你該不會是在外麵惹了什麽麻煩,把人家姑娘給……”
陸抗瞪了小姑娘一眼,飛掠至那間靜室。
房門洞開,室內空空如也,哪裏還有半個人影?
沐小藍小跑著跟來,踮起腳尖朝裏張望。忽閃忽閃的大眼睛驀地一亮,指著正堂茶幾驚呼:“那是……紫脈神晶?
陸抗目光微偏,隻見紫檀茶幾上,赫然堆放著二十斤流光溢彩的紫脈神晶。
沐小藍小嘴張得圓圓的,手肘碰了碰陸抗:“喲~該不會是哪位仙子,給你的定情信物吧?不過,這手筆未免太大了些……嘖嘖……莫非是沐雲智長老家的那位?”
陸抗挑了挑眉。
沐玄音為何忽然把人帶走了?
沐落秋的毒解了沒有?
種種疑問在心頭盤旋,最終化作一聲輕歎。既然人已離去,多想也是無益。
隻是可惜了那株花費重金購得的玄冰草。
“小藍師姐,不是說師尊在等我們麽?走吧……”
說話間,那堆流光溢彩的紫脈神晶,已被陸抗用玄力輕柔地托起,懸於身前。
他信手一揮,將神晶分成兩份。
“師姐,這是我靠醫術賺來的,並非什麽信物聘禮。見者有份,喏,你的……”
沐小藍怔怔地看著眼前璀璨的神晶,連忙擺手:“不行不行!我什麽都沒做,怎能收這些……”
“師姐不是傳我《冰夷神功》了麽,這算是……學費吧!”
沐小藍歪著腦袋,很是認真想了想,隨即展顏一笑:“嗯,也是,那天被你騙得好生氣哦。這麽說來,是該收點學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