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坦白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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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木·東京懷石。
暖黃紙燈映著原木格柵,在深夜十一點的S市投射出禪意的光暈。
時書儀被顧淮野牽進這家聞名已久的懷石料理店時,微微觀察了周圍。
她聽說過這裏。
是櫻國最難預約的餐廳海外首店,每日食材從築地市場直飛,連盛放螢火魷的漆碗都是江戶時代古董。
時書儀不缺錢,但是作為一個大學生也不會奢侈到來這裏消費。
“顧先生,時小姐。”
主廚躬身行禮。
他們並坐在透著鬆香的長台前。
主廚將金槍魚中腹切成櫻花薄片,昆布高湯的霧氣嫋嫋升起。
時書儀的指尖撫過杯沿粉引燒的冰裂紋路,輕聲開口:
“我今天已經找周阮談過了。”
顧淮野正要夾給她的鱘魚子手懸在半空,隨即若無其事地落入她麵前的瓷碗中。
“她說了什麽?”
“她說這次視頻的事,是顧知夏指使的,但——她拿不出證據。”
時書儀語調平靜:
“我仔細回想了那天,我喝醉後,顧知夏確實給我打過電話。”
“她知道我在梅府家宴,以她顧家小公主的身份,又是傅時衍的女朋友,想要拿到那段視頻,也並不難。”
“所以,顧知夏有能力做這件事。可......”
“我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這樣做,為什麽要傷害我。”
時書儀抬眸直視著他,茶色的瞳孔裏映出他略顯慌亂的神情:
“還是說......周阮在汙蔑顧知夏?”
顧淮野放下手中的象牙筷,喉嚨發緊。
在她清澈目光的注視下,他仿佛一隻被困在蛛網上的飛蟲,無所遁形。
“寶貝,我......”
他的聲音帶著罕見的遲疑。
時書儀捕捉到他的猶豫,輕聲追問:
“顧淮野,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有。”
顧淮野本來就沒有打算隱瞞了,他回答得幹脆:
“這次視頻的事的確是顧知夏做的。”
顧淮野看見時書儀眼底的詫異,又補充道:
“但我也是今天才查到證據,並且質問顧知夏後得到的答案。”
“除此之外……寶石被換,我也瞞了你。”
“同樣是顧知夏自導自演,至於周阮的道歉,是因為我給了她五十萬的封口費。”
時書儀的瞳孔微微顫動。
她沉默地看著他剖白心跡。
直到廚師將葛粉包裹的河豚白子輕輕放在他們麵前。
“顧知夏是你的妹妹,是你最重要的親人。我自認對她友好,她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顧淮野無意識地摩挲著酒杯。
他不能告訴時書儀,顧知夏不是他的親妹妹。
更不能說出以前那些對“妹妹”莫名的占有欲,未說破的曖昧,以及顧知夏現在對他同樣莫名的控製欲。
最終,他隻是扯出一抹散漫的笑:
“她隻是吃醋。”
“你知道的,我以前從不在意任何女人,現在卻處處護著你,她怕你搶走她在我心中的地位,所以討厭你。”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指腹在她細膩的皮膚上摩挲:
“寶貝,我已經警告過顧知夏了,絕不會再有下次。”
他的目光深邃,帶著幾分懇求:
“你可以討厭她,但是……別讓她影響到我們,可以嗎?”
時書儀垂眸不語。
直到主廚將下一道菜放到麵前,她終於開口:
“所以,因為顧知夏是你妹妹,我就該無限度地退讓?”
“顧淮野,這對我......公平嗎?”
他想到顧知夏近來的所作所為,眼底結起一層寒霜:
“沒有下次。”
“她再動你,顧家就沒她這號人。”
時書儀指尖微頓,心神驚詫。
顧淮野竟然會對守護了這麽多年的人說出如此絕情的話。
果然,男人的心變了,往日的誓言便是狗屁。
誰當真,誰可笑。
銀匙漫不經心地劃過瑩白的河豚白子,她抬眸時,茶色眼瞳裏漾著細碎的光:
“阿野,我想再信你一次。”
“因為......至少這一次,你選擇了對我坦白,沒有繼續幫她隱瞞。”
“隻是……別再讓我輸了啊。”
顧淮野清晰地捕捉到她平靜表象下的委屈。
他舀起一勺鯛魚茶泡飯,遞到她唇邊:
“不會。”
他向來心狠。
一旦誰在他這裏耗盡了情分,他的冷酷會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顧知夏的任性,已經快要把她在他心裏積攢多年的特殊,消耗殆盡了。
時書儀聽到他肯定的回答,低頭乖巧地吃下他喂來的茶泡飯。
隨即揚起一個明媚的笑,眼角眉梢都染著光:
“好,信你這次。”
顧淮野低笑一聲。
突然伸手扣住她的後頸,力道不容拒絕地將她拉近。
兩人鼻尖幾乎相觸,他能清晰地看見她瞳孔裏自己的倒影。
“差點忘了。”
他嗓音低沉,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認真:
“還欠你句像樣的告白。”
他湊近她耳畔:
“時書儀,我從來沒對誰這麽上心過——”
他頓了頓,像是第一次剖白心跡般,難得帶著幾分生澀:
“我……真挺喜歡你的。”
“不——是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歡你。”
他不知道該怎麽讓她相信,也不知道該怎麽表達。
但這種感覺前所未有——
他就是,真的,很喜歡她。
這句話說出口後,顧淮野更加意識到——
他對她的喜歡,比想象中更深。
這讓他不得不重新審視那些對顧知夏的執念。
所謂的“喜歡”,或許隻是少年時代錯誤的占有欲在作祟。
他將顧知夏視為不容他人染指的所有物,所以誤把那當成了愛。
直到時書儀出現。
她會在他不經意時闖入腦海,連夢境都染上她的氣息。
那些相視而笑的瞬間,被她需要的感覺,她偶爾流露的關心,她的脆弱.......
都成了讓他沉迷的毒藥。
征服欲、保護欲、占有欲,甚至控製欲——所有強烈的情緒都在叫囂著同一個名字。
此刻他再清楚不過:
他要時書儀,隻要她。
時書儀耳尖泛紅,不自在地別過臉去,隻留給他一個泛著薄紅的側臉。
“嗯,聽到了。”
顧淮野挑眉:“就這樣?”
她轉回頭,傲嬌道:
“我喜歡說話算數的人。如果你是,那我......也喜歡你。”
顧淮野低笑,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故意將她柔順的長發撥亂。
惹得時書儀美眸瞪著他。
這頓晚餐吃了一小時,兩人卻都沒動幾口。
一場坦白局,比顧淮野想象中效果更好。
雖然他還是沒有告訴時書儀,顧知夏不是他親妹妹。
但顧知夏這個名義上的“妹妹”在他心裏已經徹底歸位。
解釋與否,都不再重要。
現在的顧淮野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那些橫亙在兩人之間的陰影已經散去,他終於可以毫無負擔地擁抱這份感情。
從今天起,他們互相不會再有任何隱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