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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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斯維加斯的午夜從不沉睡。
    時書儀站在“浮光”博彩場門前。
    想見顧淮野,並不容易。
    他既然是老板,就不是什麽人都能見到的。
    但是,幸好,她有錢。
    還是顧淮野給的。
    VIP廳。
    空氣稠密得能擰出金錢的味道。
    時書儀穿著一件簡約的一字肩針織衫與牛仔褲,長發微卷,氣質幹淨得像是誤入這場奢華迷夢的晨露。
    她安靜地坐在二十一點牌桌的第六個座位。
    身後三步外,幾名保鏢沉默而立。
    穿著合身馬甲的客戶經理再次俯身確認,鏡片後的眼神帶著職業性的審視:
    “小姐,您確認要啟用最高杠杆?”
    這裏每天都擠滿了想要逆天改命的賭徒,亞洲人也不少。
    但在這位M國本地人眼中,亞洲麵孔大多相似,他幾乎分不清。
    可眼前這位卻不一樣。
    她很漂亮,帶著東方特有的靈動甜美,清純幹淨。
    眼神裏沒有狂熱,沒有恐懼,隻有一片近乎虛無的平靜。
    “確認。”
    時書儀沒有任何猶豫。
    她遞出的資產證明經過賭場嚴格驗證,獲得了三倍杠杆額度。
    直接撬動了五千萬美金。
    當那堆代表驚人債務的淺紫色高額籌碼推到她麵前時,周圍幾道隱秘的視線掃了過來。
    在浮光,能拿到這個額度且麵生的客人,不多。
    荷官是個銀發梳得一絲不苟的老者,手法嫻熟如機械。
    牌局開始。
    但時書儀的玩法,很快引起了注意。
    她沒有賭過,所以臨時學了規則。
    不管是其他賭博者還是博彩場的工作人員,都發現女孩每一手決定都基於最基本的二十一點策略表,像個剛背熟教科書的學生。
    要牌、停牌、分牌、加倍,她執行得精確而死板。
    但很奇怪。
    她完全不在乎牌桌上其他人乃至莊家的動向。
    一個能輕易調動如此巨額資金的人,不該如此……平庸。
    這種平庸在高速流動的巨額賭注襯托下,顯得異常紮眼。
    籌碼開始穩定地、無可挽回地流向莊家。
    一把,兩把,十把……
    她輸得很有節奏。
    仿佛錢根本不是錢。
    “她在故意輸錢。”
    不是疑問,是斷定。
    這種規模的、目的明確的輸錢,往往意味著洗錢、欺詐或更複雜的麻煩。
    賭場主管調出女人的入場資料:
    “……查不到更多背景。聯係老板吧,這筆壞賬我們背不起。”
    而時書儀的目的就是如此。
    怎麽快速見到老板,那當然是找茬。
    此刻。
    浮光頂層隱秘的行政酒廊裏。
    顧淮野搖晃著水晶杯中的琥珀色酒液,聽對麵好萊塢背景的娛樂大亨侃侃而談。
    關於如何將浮光植入下一部超級英雄電影,打造成全球賭徒的終極夢想圖標。
    顧淮野聽得漫不經心,燈光將他深邃的側影投在玻璃幕牆上,窗外是拉斯維加斯永不熄滅的星河。
    直到助理附耳低語,打斷了他的思緒。
    “有個女人,在樓下VIP廳,用最高杠杆輸了所有。經理判斷是故意行為,可能涉及複雜糾紛,需要您定奪。”
    顧淮野眼底掠過一絲不耐。
    麻煩。
    他最討厭計劃外的麻煩。
    但浮光的規矩不能破,尤其是涉及大額資金風險時。
    “失陪一下。”
    他起身。
    而另一邊。
    時書儀正推開最後一把牌。
    她麵前已空空如也。
    莊家收走了最後的籌碼。
    她靜靜坐著,背脊挺得筆直,像在等待什麽。
    兩名穿著賭場製服、體格魁梧的內保人員出現在她身後,禮貌而強硬地示意她離席。
    她的保鏢想要上前,卻被更多內保不動聲色地隔開。
    衝突一觸即發。
    但音樂依舊舒緩。
    其他客人都明智地遠離了。
    時書儀被內保圍在中間,她的保鏢被製住。
    客戶經理正在低聲與她交涉,語氣嚴肅:
    “女士,您必須立即提供還款方案或者有效擔保,否則我們將不得不采取一些……不那麽愉快的方式。”
    時書儀抬眼看向經理:
    “我要見你們的老板,顧先生。見到他,我會償還所有賭資。”
    經理臉上的職業微笑微微一凝。
    原本以為這女孩不過是個另有所圖的賭客,或是來談些上不得台麵的交易——
    卻沒想到,她竟是衝著老板來的。
    眼神瞬間沉了下去。
    “顧先生不是誰想見就能見的。”
    他語氣冷了幾分:
    “既然你是來挑事的,那就別怪我們按規矩處理了。”
    他對不遠處兩名內保使了個眼色,兩人立即上前,一左一右立在了時書儀身後。
    時書儀蹙起眉。
    難道顧淮野今天……不在這裏?
    作為在M國迅速崛起的新勢力,顧淮野的行蹤沒人能準確掌握,聯係方式更是除了身邊最核心的幾人之外無人知曉。
    如果他今日不在浮光,她隻能另尋時機再來。
    除了賭場這條線,她也雇了人暗中盯著醫院頂層。
    她不知道顧淮野多久會去看一次她父母,可如果在這裏找不到他,她就隻能用最原始的方法——
    守株待兔。
    就在時書儀暗自思忖——
    要不要先償還賭債,以浮光VIP客戶的身份去見顧淮野時——
    人群忽然向兩側分開。
    一道身影從光影深處走來。
    是顧淮野。
    他穿著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裝,沒有係領帶,襯衫領口隨意散開一顆紐扣。
    可這份隨性並未削弱他的氣場,反而襯得他比場內任何衣冠楚楚的賭客都更具掌控感,像一頭巡視領地的黑豹,沉默而危險。
    經理立刻躬身,聲音裏透出明顯的敬畏:
    “顧先生。”
    顧淮野的目光卻越過他,落在被圍住的女人身上,帶著審視與不容置疑的權威。
    時書儀幾乎在同時轉過頭。
    時間仿佛被驟然抽空,又猛地灌回。
    喧囂褪去,人影模糊。
    隔著博彩場炫目浮華的光影,兩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顧淮野臉上所有的冷漠、不耐、審視,在千分之一秒內凍結。
    然後,
    碎裂成難以置信的震蕩。
    他的瞳孔急劇收縮,呼吸有刹那的停滯。
    時書儀看著他:“顧……淮……野……?”
    經理和內保們察覺到了老板異常的反應,麵麵相覷。
    經理立馬使眼色讓內保退開。
    顧淮野站在原地,腳下像生了根。
    浮光賭場的一切聲音——籌碼碰撞、輪盤轉動、低聲歡呼與歎息,全部退去。
    他眼裏隻剩下這個“死而複生”的女人!
    債務、賭局、故意輸錢……一切不合常理的行為,瞬間都有了答案。
    不過是一張昂貴的、鋌而走險的入場券,目的隻是為了穿越身份屏障,精準地遞到他麵前。
    她還是那麽大膽,那麽聰明。
    但是——她成功了。
    顧淮野從沒想過,有一天她會主動踏進他的領地,主動走到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他一步一步朝她走去。
    皮鞋叩在地毯上,聲響沉悶,如同他胸腔裏擂動的心跳。
    最終在她麵前站定。
    然後。
    彎腰,伸手,將人緊緊、緊緊地按進了懷裏。
    手臂收得很用力,像要把她揉進骨血,又像在確認這不是一場易碎的夢。
    “時、書、儀。”
    他一字一頓,聲音低啞地碾過她的名字,每個音節都裹著太久太深的重量,沉得幾乎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