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希望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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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接近尾聲。
顧淮野放下筷子,目光投向時書儀:
“等會兒有空嗎?有點事,想跟你單獨商量。”
話音未落,另一道溫和的嗓音幾乎無縫銜接。
汪青霖放下手中擦拭的紙巾,抬眼望來,鏡片後的目光沉靜:
“書儀,我明天一早就飛回國。臨走前,有件事也想聽聽你的想法。等會兒……方便嗎?”
兩句話,前後腳落下。
隨後,是同步的沉默,與同步的注視。
時母端起茶杯,佯裝專注地品著,眼角的餘光卻緊緊鎖在女兒側臉上。
幾秒的凝滯後。
時書儀抬起眼,目光先落在汪青霖臉上:
“青霖哥,那我們……去外麵聊聊吧。”
汪青霖看了一眼顧淮野難看的臉色,他起身,朝時母微微頷首:
“阿姨,我陪書儀出去說幾句。”
“好,好,你們聊。”時母連忙應道。
時書儀也站起身,沒有看顧淮野,走向通往庭院的後門。
汪青霖緊隨其後。
玻璃門被輕輕拉開,又合上。
兩人的身影沒入庭院朦朧的夜色與燈光裏。
餐廳裏,驟然安靜下來。
隻剩下顧淮野獨自坐在原處。
他盯著已經關閉的玻璃門,以及門外隱約可見的兩道並肩而立的身影,半晌沒動。
然後,他緩緩靠向椅背,舌尖頂了頂腮幫,發出一聲極輕的、近乎氣音的——
“嘖。”
燈光落在他深邃的眉眼間,投下一片晦暗難明的陰影。
指節,在桌下無聲地收緊。
*
汪青霖側身看向她:
“書儀,你現在的想法……還是和之前一樣嗎?沒想過找個人依靠,或者組建一個自己的家?”
時書儀搖了搖頭:“青霖哥,我沒想過,以後也不會想。”
汪青霖沉默片刻,抬頭望向月亮:
“如果你決定一輩子單身,顧淮野那個人……大概真會陪著你耗一輩子。但是我......”
他頓了頓,聲音低了下去:
“我可能……做不到。”
若不是意外知道她就是童年記憶裏那個曾讓他發誓要保護的小女孩,此刻的他,或許早已順從家族安排,與某位高官之女聯姻。
可偏偏,命運讓他錯過了兩次——
一次是兒時的無能,一次是初遇的懦弱。
接二連三的“錯過”,激起了他生平第一次,在感情上想要“爭取”的念頭。
如果能娶到自己真心喜歡的女孩,誰又願意接受聯姻?
但汪青霖比誰都清醒。
他看得出,時書儀待他,始終隔著一層客氣的距離。
她不曾將他視作一個可以產生情愫的“男人”。
即便她同樣拒絕顧淮野,可她對顧淮野的態度裏,卻有著最直白的、屬於男女之間的拉扯與對抗。
那是他未曾獲得過的“資格”。
時書儀看著他被月光勾勒得有些寂寥的側影,輕聲開口:
“青霖哥,我希望你幸福。”
這句話是真心的。
她穿越了好多個任務世界,汪青霖是極少數、除任務目標之外,和她有接觸的男性。
但除了必須完成的任務,她不想在任何一個小世界裏留下多餘的感情糾葛。
所以,希望他幸福——是真的。
汪青霖忽然笑了笑:
“但我還是有點私心的。”
“時衍是我十幾年的兄弟,如果將來……你真有想要找個人共度餘生的念頭,給他一個機會吧。他對你的愛,不比顧淮野少。”
“隻不過,顧淮野沒什麽需要在意的親人,而時衍,卻有一個割舍不下的爺爺。”
時書儀再次搖頭:
“我不會和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在一起。我的餘生,隻想陪著父母,讓他們安享晚年。”
汪青霖靜默片刻,終於點了點頭:
“……好吧。”
他伸出手,像兄長般親昵地揉了揉她的發頂。
“書儀,我不後悔幫你。”
“你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小時候的你,真的像一束光……讓我在那個壓抑的家裏,讓我在有可能成為殘廢時,有了活下去的勇氣。”
“所以,我也很想成為能護著你的那束光。但如果你不需要……”
他自嘲地彎了彎唇:“那就是我自以為是了,反倒給你添了困擾。”
“我以後……可能很少會來M國了。可以抱抱你嗎?”
說這話時,他的餘光透過玻璃門,清晰地瞥見餐廳裏那道一直緊盯著他們的身影。
他知道顧淮野在看。
但他就是想——
讓那個男人不舒服。
時書儀笑了笑,沒說話,隻是坦然張開雙臂。
汪青霖將她輕輕擁入懷中。
低頭,鼻尖觸及她發間清淺的、獨屬於她的氣息。
他將臉埋在她頸窩,聲音悶悶的,帶著一種從未顯露過的脆弱:
“書儀,我真的……舍不得你。”
而且,他很害怕。
害怕未來的自己,會後悔此刻這個“放手”的決定。
他沒有顧淮野那種孤注一擲的勇氣,也沒有傅時衍步步為營、非要奪回的決心。
他就像這世上大多數男人一樣,付出了,就渴望得到回應。
若明知得不到,便該及時止損,體麵退場。
這很現實,也很可悲。
時書儀在他懷裏安靜了片刻,然後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青霖哥,時間會治愈一切的。”
會嗎?
汪青霖不知道。
他收緊手臂,最後用力抱了她一下。
還不等他鬆開——
“嘩啦。”
玻璃門被拉開。
顧淮野大步踏出,不由分說地插入兩人之間,手臂一橫,強勢地將他們分開。
汪青霖被推開一步,卻也沒生氣。
他甚至當著顧淮野的麵,再次伸手,揉了揉時書儀的發頂:
“書儀,我走了。”
說完,他轉身離去。
庭院裏隻剩下兩人。
顧淮野低頭看著時書儀,眸色暗沉,聲音裏壓著躁意:
“你不喜歡他,為什麽要讓他抱你。”
“我不喜歡你,還不是讓你上了我的床?”
顧淮野呼吸一滯。
被這句話猝不及防地釘在原地,所有未出口的質問、不滿、乃至那一絲隱約的慌亂,都被堵在喉間。
他盯著她,喉結滾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夜風穿過庭院,吹動她額前的碎發,也吹散了他眼底最後那點理直氣壯的戾氣。
隻剩下一種近乎狼狽的、被看穿的啞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