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原地猶豫了一下，臉上露出一絲遲疑的神情。
    “姑娘，”
    “我其實不是本地人，是路過這兒來找親戚的。可他們早就搬走了，我現在連住哪兒都不知道……”
    宋綿綿這才認真打量起他來。
    他的衣服雖然舊，但布料挺講究，手指修長，掌心有繭。
    像是經常寫字，也可能練過功夫。
    她心裏微微一動，卻並沒有表露出來。
    “哦……”
    她應了一聲，語氣淡淡。
    “那你先去幫我叫人，等事情完了，我幫你找個落腳的地方，或者打聽你親戚的消息也行。”
    說完，她轉身又去忙活挖土的事。
    她可不傻，怎麽能隨便讓一個外人進家門？
    男子看她這副態度，明顯是敷衍，便站在原地不動，也不去喊人。
    宋綿綿見他站著不動，皺了眉頭。
    “這位大哥，幫人幫到底，跑個腿也不難吧？我也沒讓你幹別的，就是去村口打聽打聽消息。”
    他雙手抱臂，似笑非笑。
    “姑娘連我叫什麽都不知道，就這麽使喚我？總得先認識一下才好辦事吧。”
    這人是救了她沒錯，可從說話到神態，都不像個流浪的。
    且他穿著雖舊，但幹淨整潔，語氣也不卑不亢。
    她越想越覺得奇怪，這個人出現在這兒。
    目的恐怕沒那麽簡單。
    宋綿綿故意麵露難色，歎了口氣。
    “我家七口人住四間屋子，連多睡個人的地方都沒有。你要是真落難了，我也幫不上什麽忙。”
    “那你不擔心我是壞人？”
    他忽然開口，聲音不大，語氣卻認真了些。
    “啊？”
    宋綿綿一愣，沒想到他會問這個。
    她心裏一緊，隨即笑了笑。
    “壞人哪會閑著沒事去救個從山坡上滾下來的村姑。再說，你要真是壞人，剛才也不至於救我。”
    男子輕輕一笑。
    “我姓黎，叫黎安。還沒請教姑娘芳名。”
    “宋綿綿。”
    她隨口答了，聲音不大，但清清楚楚。
    她又仔細看了黎安一眼。
    這人談吐文雅，氣度不凡，根本不像是普通逃難的。
    偏偏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馬場鎮，太奇怪了！
    黎安微微挑眉。
    “你認識我？”
    “不。”
    宋綿綿馬上搖頭，心裏卻警覺起來。
    她還想再試探兩句，比如他從哪裏來，為什麽一個人在這邊。
    可還沒開口，遠處突然傳來她大哥的喊聲。
    “妹！你在哪？”
    “這兒！”
    她大聲回應，語氣裏帶著一絲急切。
    等她回頭，黎安已經退後幾步，朝她拱了拱手。
    “既然你家人來了，那我就先走了。”
    他轉身要走，忽然又停下，語氣隨意。
    “對了，要是想讓這泉水用得久，最好用石頭砌個水池，不然容易被泥沙堵住。”
    宋綿綿眯起眼睛。
    “你懂這些？”
    黎安笑了笑，沒回答，轉身幾步就消失在了樹林裏。
    宋齊陽和宋齊茂肩上扛著鋤頭。
    兩人滿臉焦急。
    一看見宋綿綿獨自站在崖邊。
    “小妹，你咋一個人跑這兒來了？這地方偏，又沒個人照應，要是出了事可咋辦？”
    宋齊茂站在一旁。
    正好看見黎安的身影逐漸遠去。
    他眯起眼睛，眉頭緊緊皺成一團。
    “跟你說話的是誰？那人穿得不像咱村裏人，也不像是附近幹活的。你可得留點神，別遇上什麽不三不四的人，萬一是個外來的騙子，那可就麻煩了。”
    宋齊陽也立刻警覺起來。
    “就是就是！聽講最近南邊來了些流浪漢，專挑偏僻村子下手，偷雞摸狗不說，還嚇唬老人小孩。以後一定要跟家裏說一聲，別自己亂跑，知道不？”
    宋綿綿見兩個哥哥一臉緊張，忍不住噗嗤一笑，連忙擺擺手。
    “哥，你們別緊張，那人就是個過路的罷了，問個路就走了，哪有那麽多彎彎繞繞！快來看，我發現了啥！可不得了的好東西！”
    她眼睛亮晶晶的，一邊說著，一邊指向不遠處的石縫。
    宋齊陽和宋齊茂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隻見一道細細的水流正從石縫深處滲出。
    “是泉水？！”
    宋齊陽瞪大了眼睛，聲音都變了調。
    宋齊茂也是心頭一震，猛地往前跨了幾步，蹲下身仔細查看。
    水清得能看見底下細小的砂礫，沒有一絲渾濁。
    宋齊陽激動得聲音都在發抖。
    “真是泉水！活水啊！二弟，咱把坑挖大點！說不定底下有泉眼，水量能更大！”
    說罷，他一把抓起鋤頭，用力往石縫周圍的泥土上刨去。
    宋齊茂也回過神來，二話不說掄起鐵鍬，一鏟一鏟地將鬆動的土石往外清理。
    兩人齊心協力，鐵鍬與鋤頭輪番上陣。
    不多時，原本窄小的石縫被徹底扒開。
    一股稍粗的水流汩汩湧出。
    宋齊陽蹲在水邊，忍不住伸手捧起一掬清水，湊到嘴邊小心翼翼地嚐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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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咽下，他猛地瞪大眼睛。
    “哇！真甜！清清涼涼的，比咱家那口老井的水好喝多了！這水幹淨，喝著都放心！”
    宋齊茂也湊過來，用袖子擦了把額頭的汗，咧開嘴直樂。
    “可不是嘛！這泉水看著就幹淨，怕是山上積雪化下來的，經了石頭過濾，清冽得很！咱小妹真是帶來好運的！這下可好了，村裏人再也不用大熱天排著隊去井邊打水了，連旱季都不用愁了！”
    然而，宋綿綿卻沒像他們一樣笑得開懷。
    她站在泉邊，眉頭微微蹙起。
    她抿了抿唇，低聲說道：“二哥，先別高興得太早……這地方……到底是咱們小溪村的，還是……”
    她沒把話說完，但意思已經十分清楚。
    宋齊陽聽到這話，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收起。
    他站直身子，環顧四周。
    左邊是小溪村熟悉的坡地，右邊卻是三平村的一片荒林。
    而這片馬臨崖，正好夾在兩個村子之間。
    他沉默了幾息，隨即壓低了聲音。
    “這兒正好是咱村和三平村中間，地界一直沒劃清。這泉水出得突然，要是讓三平村的人先知道了，一口咬定是他們地界上的，那咱們可就麻煩了。”
    他轉頭盯著宋齊茂，一字一句地交代。
    “二弟，你現在立刻就去叫裏正！就說咱們在馬臨崖下找到活水了，事出緊急，讓他帶人親自來看！但記住了——”
    他聲音壓得更低，幾乎成了耳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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