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手腳利落地從架子上拿下兩件成衣。
    “先試試這個。”
    宋綿綿伸手接過，把衣服遞給了阿躍。
    “去換上看看。”
    沒一會兒，簾子被從裏麵輕輕拉開。
    出來的少年像是變了個人。
    連旁邊那位常年低頭算賬的老店員都看愣了。
    “這……這小子，穿了衣服竟這般模樣……”
    “哎呀，真是個俊小夥！”
    掌櫃聲音響亮，樂得直笑。
    “我這雙眼睛，量尺寸幾十年，從不出錯！果然好坯子配好衣裳，立馬就出彩！”
    宋綿綿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明顯不合身。
    她抬手指了指一套衣服，對掌櫃的說道。
    “那件也包上吧。”
    銀子落入掌櫃的掌心，他笑得見牙不見眼。
    “先將就穿幾天。”
    出了店門，宋綿綿回頭對阿躍說。
    “等咱們土豆賣出去，有錢了，姐再給你買更好的，綢緞的也行。”
    阿躍忽然拉過她的手，動作輕而謹慎。
    他在她掌心寫下兩個字。
    “很好。”
    他眼神清澈，帶著笑意。
    路過一家包子鋪。
    宋綿綿掏出十個銅板，遞給老板。
    “四個肉包子。”
    老板麻利地掀開籠蓋，夾出四個圓滾滾的包子，遞了過來。
    她順手塞了一個給阿躍。
    阿躍卻把包子輕輕推回她手裏。
    眼神示意：不用花錢給他吃這個。
    宋綿綿直接把東西硬塞進他掌心。
    “拿著。”
    她咬了一口，滿嘴香氣。
    “日子再難，也不能虧待肚子。該吃就吃，該喝就喝。錢花完了還能掙，可人餓壞了，身子就垮了。”
    阿躍眼神漸漸軟了下來。
    他終於慢慢啃起包子。
    她懷裏還藏著二百兩的銀票，這數目對她們這樣的尋常人家來說，幾乎是聞所未聞的巨款。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那張銀票，確認它還在，這才安心。
    一下子便有了那種“窮日子過久了，突然有錢”的恍惚感覺。
    可現實卻不像心情那般輕快。
    現在正是災年，莊稼顆粒無收，流民遍地。
    想逛個街都沒法安心，更別說隨心所欲地買東西了。
    最後，她還是去了城南那家叫“墨韻堂”的書局。
    她站在櫃台前，仔細挑了幾塊鬆煙墨、一摞上等宣紙，還選了兩支狼毫筆和一方端硯。
    店裏的老掌櫃認得她，笑著多送了她幾本臨帖的字帖和一本《千字文》。
    她道謝接過，心裏踏實了許多。
    她抱著紙筆，走出墨韻堂，抬腳走向集福書院。
    每到下學時分，總會有學生三三兩兩地從裏頭走出來。
    今天卻有些不同，學生出得格外多，而且臉上都帶著輕鬆笑意。
    宋綿綿站在樹影下，攔住一個學子，輕聲問道。
    “這位兄台，敢問今天書院為何這麽早散學？”
    那學子笑著答道。
    “今日書院放假一日，夫子體恤我們連日苦讀，特許歇息一天。”
    宋綿綿心下略感遺憾。
    她原是想著能在下學時碰上弟弟。
    如今卻得幹等了。
    她隻得踮起腳尖，眼睛在來來往往的人群裏來回搜尋。
    “小……宋河川！”
    她忽然瞧見遠處那個清瘦的身影，忙喊了一句。
    “阿姐！”
    宋河川一眼認出她，臉上頓時綻開笑容。
    他把書箱往肩上一甩，撒腿就跑過來。
    可當他目光掃到站在宋綿綿旁邊的少年時，腳步卻驟然一頓。
    他眼神立刻警惕起來，上下打量著這個陌生的少年。
    宋綿綿一眼就瞧出弟弟眼神裏的防備。
    她伸手拍拍弟弟的肩，笑著安慰道。
    “別緊張，這是阿躍，我雇來照看土豆地的，人很老實，你不用擔心。”
    她朝阿躍遞了個溫和的眼神，示意他不必拘束。
    宋河川又瘦了，顯然是這段時間沒好好吃飯。
    宋綿綿心頭一酸，讀書雖要緊，可身體也不能不顧。
    宋河川聽到姐姐解釋，神情稍稍放鬆了些。
    他衝阿躍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
    阿躍見狀，連忙也彎腰還禮。
    舉手投足間，透著一種少見的穩重與教養。
    宋綿綿微微一愣，這禮數，規矩得太像書院出來的學生了。
    可她記得阿躍說過，他是莊戶人家的孩子。
    她心裏掠過一絲疑惑。
    許是哪家好心的先生教過他，也未可知。
    阿躍伸手去接宋河川背的書箱，想著替他分擔些重量。
    可宋河川避開他的手。
    “我自己拿就行。”
    看著兩個少年客客氣氣地站在那兒，臉上帶著幾分拘謹和不安。
    宋綿綿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走吧，姐帶你們去吃頓好的！別在這兒傻站著了，餓壞了可不行！”
    到了西街一家肉攤前。
    宋綿綿湊近仔細看了看肉的顏色。
    她抬頭看向攤主。
    “老板，這些肉是今天剛殺的嗎？可別拿前兩天剩的糊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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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戶一聽有人要買，立馬精神抖擻地直起腰來。
    “哎喲，您來得巧！這不剛從後麵冰窖裏拿出來的嘛，今早宰的黑毛豬，肥瘦正好，肉質鮮嫩著呢！”
    說著，他從案板下頭費力地拎出一塊厚實的五花肉。
    他又順手加了一塊紅潤紮實的後腿肉。
    “天氣熱，不敢全擺出來，怕壞了，這些可都是新鮮的！您放心，絕對不摻水，不騙人！”
    宋綿綿盯著那兩塊肉看了片刻。
    “五花和後腿，各來一斤，要切得準些，別短斤少兩。”
    屠戶手上的動作一頓，下意識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這姑娘怎麽看都不像是有錢人家的小姐。
    可她一口氣就要兩斤肉，在這小城裏也算筆不小的開銷了。
    他猶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開口。
    “小姐，現在肉可要一斤二百文，價錢比上個月又漲了……您……有帶夠錢嗎？”
    宋綿綿聽到這個數字，心裏還是“咯噔”一下。
    可一想到弟弟宋河川那瘦得幾乎能看見肋骨的身子……
    她咬了咬牙，聲音堅定地說。
    “行，切吧，秤稱準點就行。我宋綿綿買肉，從不差人一文。”
    “您瞧著！”
    屠戶見她態度堅決，也不再囉嗦。
    宋綿綿接過肉包，順手放進竹簍，目光卻還在案板上掃視著。
    她忽然想起什麽，又開口問。
    “有沒有大骨頭？就是那種帶骨髓的，熬湯用的。”
    屠戶一聽，眼睛頓時亮了。
    “還有兩根！剛留下的，還沒來得及燉湯呢！一根二十文，保您熬出來湯白如奶！”
    宋綿綿伸手摸了摸錢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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